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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梁的惊讶十分明显。
这名白衣胜雪的女子,竟然是在固原州倚翠楼有一面之缘的花魁,了了小姐。
许梁问道:“了了小姐不是在固原倚翠楼的吗?怎么到了这里?还住得这么……偏僻?”
了了小姐神情一黯,轻声说道:“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又看向许梁,展颜笑道:“今日了了得幸再次遇见许大人,大人若不嫌弃奴家这里粗鄙简陋,就请上楼来小酌两杯?”
许梁推托道:“还是不了吧,今日本官追查一名刺客到此,那刺客尚未查清下落,本官不宜久留此地,就此告辞。”
“哎,许大人。”了了小姐妙目流转,顾盼生姿,甜腻腻地挽留道:“许大人乃是朝中重臣,身份显贵,即便是搜查刺客,那也不劳许大人亲自动手。大人且上来歇息,用些点心,您手下的军士尽可放心地在此地搜查,待结果出来之后,许大人再离去也不迟啊。”
“这个……”许梁为难了,看看一边默不作声的陕西参政洪承畴。
二楼里了了小姐见状又道,“难道许大人自持身份,了了身份卑微,大人不屑于与了了共处一室么?”
了了小姐声调委屈,转眼间竟然双目湿润,隐含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
许梁苦笑着,想拿洪参政当挡箭牌,指着洪参政道,“了了小姐误会了,这位是本官的上官,陕西参政洪大人。洪大人不发话,许某岂敢造次。”
了了小姐便朝洪参政娇声说道:“这位大人英武不凡,原来是参政大人。洪大人,小女子愿恭请洪大人,许大人和这位老将军上楼小坐一会。不知洪大人意下如何?”
许梁忙朝洪参政使眼色,微微摇头,想叫洪参政找个理由拒绝。
洪参政看许梁一眼,抬头朝了了小姐笑道:“本官在固原州的时候。便常听人说起了了小姐的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既然了了小姐真诚相邀,洪某岂能拒绝。”说罢,朝许梁眨了眨眼睛。一捋长须,抬脚便朝二楼上走。
许梁的神情如同撞见鬼一般,盯着洪参政的背影暗自磨牙,连道失算啊失算。陕西参政洪承畴今年都快四十五了,给许梁的一贯印像便是办事极其较真,一丝不苟,而且在人前向来缺少笑容,古板生硬,毫无情趣可言。
许梁原本以为洪参政会毫不犹豫当面拒绝了了小姐的请求,不成想。洪参政不但不拒绝,反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许梁和戴风紧跟着上了二楼,戴风临上楼前,朝身边的将领使了个狠厉的眼神,将领领命,继续领着手下梁军士兵搜查其他地方。
了了小姐的房间装扮以淡粉色为主,空间比之二楼的其他小房间要稍大一些,房间用一道垂幔珠帘相隔成前后两室,前室是会客的所在,一张四人座的红木圆桌子。两边是茶几,小柜台,临空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古琴。
隔着垂幔珠帘,许梁隐隐可见帘后床榻上的粉色帐子。
许梁。洪参政,戴风各自坐了,了了小姐作为主人家也坐在一旁作陪,几道精致的小菜,冷食端了上来,一壶温好的小酒放在桌边。两名黄衣小丫环垂首侍立在桌边,随许梁上楼的四名青衣侍卫在许梁身后呈拱形,隐隐护卫着许梁。
了了小姐亲自给许梁等人倒满纯酒,酒香四溢。
“来,许大人,洪大人,还有这位将军……”
许梁忙道,“这位是平凉副总兵戴见戴将军。”
了了便道,“这位戴将军,了了先敬各位大人一杯。”
许梁和洪参政见了了小姐一仰脖子,竟然一口就喝了杯中的酒。那时候的酒杯虽然只有二两的容量,但了了小姐做为女子,竟然如此豪爽,令许梁大感意外。
许梁和洪参政一道喝了。
了了小姐见戴将军端坐着,却未曾举杯,不由娇声问道:“戴将军,你怎么不饮?”
戴风低头打量眼杯中酒,又审视地看了眼屋内,沉声说道:“本将军有军务在身,不宜饮酒。”说着,戴风取过另一只干净的酒杯,从旁边侍候的黄衣丫环手中接过一壶清水,倒了一杯,举杯朝了了小姐扬了扬,道:“戴某以水代酒,敬了了小姐一杯。”
了了以手掩嘴,似怨似嗔地说道:“戴将军军纪严明,了了佩服!”说罢,轻笑几声。
许梁端详着这女人,见她无论是怨是嗔,还是轻笑,都是那么迷人,不由暗道,真是个祸水尤物。
了了小姐久在风月场上,极擅带动气氛,又一圈酒下来,令桌诸人都有如沐春风之感。洪参政看看了了,又瞄了眼许梁,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戴风自回敬了了了一杯清水之后,便不再举杯,端坐在一旁,腰板笔直,右手自然垂下,挨着随身的配刀。
许梁大煞风景地又问道:“了了小姐,你怎么到了汉中来了?此地被民军攻占,兵荒马乱,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这里,万一遇到歹人,可是相当危险啊。”
了了小姐听了,神情哀怨地看着许梁,叹息着说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里都不太平。我一个沦落风尘的弱女子,又如何能够完全掌握自身的命运,唯有尽可能的趋利避害而已。”
“哦?”洪参政神色一动,看着了了小姐,若有所思地问道:“了了小姐原本是在固原州的倚翠楼栖身,固原州乃是三边总督府衙所在地,民风治安在整个陕西境内,都是较好的。难道了了小姐在固原州受了人欺压不成?”
了了小姐听了,又目含泪,泫然欲泣,起身朝洪参政盈盈一拜,神色凄苦地道:“既然洪大人问起,那小女子便直言相告,还请洪大人和许大人为小女子申冤做主。”
洪参政脸色微沉,道:“了了小姐有何委屈。尽管对本官一一道来!”
了了小姐又真诚地道谢,回到座位上,沉思一阵,脸色悲愤地道:“原本小女子在西北一带也曾博得些许卑微的名声。在固原倚翠楼,虽然日日人前卖笑,但承蒙各路客官看得起,一直艰难地坚持卖艺不卖身。想着能够有朝一日,得遇如意郎君。能够脱离贱籍,嫁作良人妇。”
了了小姐说着,看一眼许梁,道:“当日许大人驾临倚翠楼,小女子未曾亲手侍奉,非是故意拿捏,实乃是有小女子的志向追求,虽然时过境迁,但还请许大人能够体谅小女子的处境。”
许梁脸色一阵尴尬,了了小姐这般说法。岂不是向洪参政直言,许梁曾去过固原的倚翠楼,喝过花酒,做过那啥?
“咳咳,”许梁瞥一眼洪参政,见他正襟危坐,连道:“无妨,了了小姐出淤泥而不染,洁身自好,实在难得。”
了了小姐又道:“许大人离去之后。小女子在倚翠楼又过了些平静的日子,唉,可惜好景不长,忽有一日。镇原知县老爷史俊生突然来到倚翠楼,指名道姓要替倚翠又姝,我的好妹妹珍儿和珠儿两人赎身,起初我们都不答应……可是,唉,这胳膊怎么能拧过大腿。史知县有权有势,又以官身压着倚翠楼的妈妈,可怜珍儿和珠儿,就这么被史知县强行买去,不知道沦落到了哪里。”
听到这里,许梁和戴风两人都不由得对视一眼,珍儿和珠儿的下落,许梁和戴风最清楚不过。镇原知县史俊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倚翠双珠曾经服侍过许梁,竟然挖空心思将二女买来,送给许梁,只求许梁在平凉府官员考察中能够高抬贵手,放史俊生一马。结果许梁在接收二女之时,被所谓的家庭投票表决的结果限制,无奈拱手送给了戴风。
如今,珍儿和珠儿两女正在戴府里,侍候着戴将军。
当然,这个时候,这种内情,许梁和戴风都不会主动暴露出来。
了了小姐脸色转为凄苦悲愤,“可恨那镇原知县史俊生,由于赎买珍儿和珠儿的时候,得知是小女子从中做梗,竟然再次找上倚翠楼,竟要强买了了出去,为奴为婢!小女子没办法,这才不得已从固原城里逃了出来,一路颠沛流离,辗转到了汉中,原想在此地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不成想,没几日民军居然打进了汉中,整个汉中府都是民军的势力!可怜天大地大,小女子竟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小女子只好委身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院里。”
砰!洪参政一掌拍在红木桌子上,怒声骂道:“镇原知县史俊生,倚仗官员身份,如此公然欺压忠良百姓,着实可恨!了了小姐尽管放心,待本官此间战事以了,回到平凉府后,本官必要严查这个史俊生!”
了了小姐感动得热泪盈眶,朝洪参政深福一礼,道:“洪大人真乃青天大老爷,大人的恩情,小女子铭记于心。”
“哎,快快请起。”洪参政伸手虚扶一下,将了了小姐扶起。
许梁暗自诧意不已,平日洪参政虽然也经常为民申冤,但那是在平凉府和延绥府,在太平年代。而现在是什么时候?梁军刚攻下汉中府,能不能在民军的援军的反攻中守住汉中府还是个问题,这种时候,洪参政想要扮包青天,未免太不是时候了。
许梁用诧异的眼神看了洪参政好几眼,洪参政都是装作没看见。
几人又坐了一阵,了了小姐起身,走到窗边的古琴前,款款坐下,朝许梁,洪参政,戴风展颜一笑,道:“了了近日谱得一曲新曲子,尚未展示于人前,今日想演奏出来,供三位大人鉴赏一番。”
许梁和洪参政皆笑道:“荣幸之至。”
随着了了小姐纤细的手指头拨动琴弦,一曲悦耳动听的曲子便在小房间里响起,许梁抬头见洪参政半眯着双眼,随着曲子轻轻摇晃,显然沉醉其中。许梁凝神听了一阵,对于这种只有琴音而无唱词的曲子,许梁没有什么耐心去听,便在悦耳的曲声中,捏着两根筷子,发挥一双筷子连夹三颗花生米的技巧,对着面前一碟子花生米做斗争。
良久,了了小姐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她抬头一看,只见许梁刚好将最后一粒花生米夹起扔进嘴里,一脸满足地嚼着。这副粗鄙的模样,令了了小姐气恼不已。
洪参政从美妙的琴音中清醒过来,抚掌笑道:“了了小姐的琴技果然不凡。”
了了小姐笑得便有些牵强。
这时,负责搜查整栋宅院的梁军校尉上楼来报,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许梁等人便起身向了了小姐告辞。
洪参政忽然说道:“许大人治下的平凉府治安良好,算是太平之地,了了小姐若有意,不妨到平凉府去。”
了了小姐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大喜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只是此在离平凉路途遥远,一路上兵荒马乱,极不太平……”
洪参政打断她,十分大度地摆手道:“这好办,了了小姐且在此地耐心等候一段时间,待此地战事结束,许大人班师回平凉的时候,本官便派人来接了了小姐,随梁军一道返回平凉便是。”
了了小姐听了,面对这等好事,自然满口答应。
许梁,洪参政,戴风等人下了楼,离开宅子,围在宅子周边的梁军士兵也相继撤走了。
了了小姐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最后一名梁军士兵离开宅院。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响,在了了小姐的身后,居然走上前来一名黑衣人,正是曾经在街上行刺许梁的那人。
了了道:“他们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黑衣人惋惜地道:“方才我与那许梁仅离着三丈来远,却不能刺杀于他,眼睁睁任由他们离去,真是可恨。”
了了轻哼一声,揶揄道:“刚刚我与他们虚情假意的应付了这么久,你居然都没出手!”
黑衣人叹道:“我也没办法。那个平凉副总兵戴风至始至终都睁着眼睛,相当清醒,右手一直不曾离开配刀,此人武功不弱,虽然仅他一人,未必能敌得过我,但加上那个许梁,情况就难说了。”
了了跺了跺脚,恼怒地道:“本小姐的琴曲犹如天簌之音,那个洪参政都听得一脸迷醉,可恨那许梁,居然就顾着吃花生!真真是个不知高雅为何物的粗鄙俗人!”
黑衣人再叹道:“这也是我一直没出手的原因,你的琴音连那戴风都能稍稍迷醉,谁能想到许梁竟然无动于衷!”
“唉,可惜啊。”黑衣人叹道。
“可恶!”了了恼怒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