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听出了萧林的声音问道“四哥吗?”
“是我”
庄晏在太子面前也没有刻意去掩饰喜悦的心情,喊着萧林“四皇子”
“龙虎将军也在?”门外的萧林问道。
“我在”庄晏回道。
萧桓连忙让庄晏从床上起来,他自己则开始穿衣服,边穿边说“四哥,你进来吧”
庄晏许久不曾见过萧林,激动的心情让他忘记了太子方才奇怪的举动,他快步往殿外走去迎接萧林。
两人同时打开房门,默默的看着对方。
“晏哥”
“林弟”
庄晏和萧林就差了几个月,小时候经常一处玩耍,长大后却甚少见面。庄晏远在边关,萧林常年守陵。
当年萧秦还没当上皇帝,庄晏的外公相应礼还是先皇的心腹之臣,萧秦为了自己的权势而娶了相越,生下萧林。
萧秦登基没多久就找借口杀了相应礼,将相家满门抄斩,相越悬梁自尽,萧林被送去守陵。
那时候萧林才13岁,13岁的孩子的生活突然遭受如此大变,母亲身亡,爹爹再也不是他的父皇,而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
最疼他的外公也死了,以前他经常去外公家玩,却被人告知外公全家都被砍了头,小小年纪的萧林天天做噩梦。
也不知是哪个恶毒的后妃或是宫人,告诉了萧林,他母妃,他外公,外公家所有人都是他爹如今的皇上亲自下令杀的。
有一天夜里,他硬留在了他爹萧秦的寝宫睡觉,等皇帝睡着,他偷偷抽了他爹挂在墙上的宝剑,紧紧的握在手里,对着他爹的心脏举着。
只要他一狠心就能一剑杀了皇帝,他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爹爹,我的爹爹才不会杀外公,不会杀娘亲,不会杀哥哥们。
他举着剑,眼泪止不住的流,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知道如果这一剑杀不死皇帝,他可能会被处以极刑,砍头对他而言都太轻了,应该会被凌迟,弑君是要株连九族凌迟的。
相越和相应礼平时都惯着保护着萧林,才养成了他这种丝毫经受不起打击的性子,才惯的他根本不知道人世间的丑恶和阴谋手段。
他也才会在听了宫人嚼舌根子后竟然胆大到敢弑君杀父,还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皇帝早就看出来儿子今天不正常,硬要留在他寝宫睡觉,吃饭也心不在焉的,眼神躲闪。晚上上床后皇帝根本就一直没睡,他倒要看看这孽子到底想干嘛。
他看到儿子去抽剑,举着用剑尖对准了他的心脏,他还是假装睡觉,就想看看这小畜生敢不敢杀他,会不会杀他,舍不舍得杀他。
儿子举着剑一直哭,双手抖的好似剑都拿不稳。
皇帝在心里暗暗骂儿子没出息,就你哭成这鬼样子,老子就是睡着了都得被你吵醒,你还怎么杀老子?
皇帝看见儿子后退了几步,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剑,摇着头边哭边说“爹爹,你还是林儿的爹爹是吗?林儿不相信你会杀娘亲和外公,爹爹,你快回来,你去哪里了”
皇帝从床上坐起来,厉声呵斥“孽障,你不是要杀老子吗?来呀,你来杀”
“我要杀了你,你不是我爹爹reads;!”萧林好似被鼓舞了一样,快跑冲过去,一剑刺向皇帝。
皇帝只轻轻侧身一躲,萧林扑了一个空,由于冲击太大,整个人扑在了床上。
他还想拿剑再刺,手都没有来得及抬起来就被他老子夺了手中的剑。
皇帝将御剑愤然扔在地上,将床上的儿子提起来按跪在地上,他自己蹲跪在儿子面前说“萧林,成大事就不能犹豫,在朕还没醒的时候,你就应该一剑要了朕的命,一旦朕醒了,你就没机会了,知道吗?”
萧林哭着说“请皇上杀了我罢”
“一剑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了?弑君是要凌迟的,你知道什么是凌迟吗?”皇帝问。
“我知道,一片一片的把肉割下来,割至见骨,人不能死,皇上说可以死,才能死”
“你怕吗?”
“我不怕,在我决定杀你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
“好一个不怕!来人啊,给朕先打这不孝子三十大板!”
皇帝宫中原本已经熄灭的灯火,立即全部点燃了起来,整个寝宫亮如白昼。宫人很快就抬了廷杖和宽凳上来。
萧林立即就被按在了宽凳上褪尽了下衣,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挨过打,羞的无地自容,将脸埋在两臂之间。
当沉重的板子打下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他这点脸根本就不重要,他快要疼死了,为什么挨打这么疼。
原来他以为他可以不畏生死,跟着娘亲和外公去了是他最大的愿望。可现在他才知道,不说凌迟,连几板子他都承受不住。
“皇上,你直接杀了我吧,皇上,求你,杀了我……爹爹,你杀了我,爹爹,不要打了,爹爹……”
三十大板已经打得萧林皮开肉绽,胡乱喊着求死。
“现在知道我是你爹了?”皇帝抬起儿子因为疼痛而惨白的小脸。
萧林摇着头用虚弱的语气说“不,你不是我爹,你是魔鬼,你是会吃人的魔鬼,你杀了我吧,求你了”
“给朕再打三十板子!”
板子再打下来,萧林喊的声音也嘶哑了,却从来没想过,皇帝会让他活着,他觉得皇上会这样活活将他打死,无论他怎么求饶都是没用的。
他竟不知道这样被活活打死痛苦少一些还是凌迟痛苦少一些,可能都差不多罢。疯狂的疼痛让他后悔降生到这样的人世间,这不是人间,是地狱。
“娘亲,娘亲,你在哪里,你救救林儿啊……”
三十板子没打完就听得咔嚓一声响,好似腿骨打断了,皇帝立即喊道“停,别打了”
皇帝竟懊恼起行刑的金吾卫来,在心里埋怨,这些宫人侍卫太过冷漠太过势力无情。
难道就因为林儿的娘亲死了,相家又被满门抄斩,无亲无故,再也没有依靠,你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被活活打死吗?
萧林他不仅仅是相越的儿子,也是朕的儿子,你们就能下这死手的打,毫不留情,是想让朕背上杖杀亲子的恶名吗?
皇帝这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他给相家安上了多大的罪名,这萧林和相家的关系之深厚,谁敢手下留情,岂不是找死?
皇帝立即传了御医来,为儿子处理外伤,接腿骨reads;。
同时皇帝也着手查了到底是谁在儿子面前嚼舌根子,挑拨他们的父子之情,这挑拨之人实在是歹毒至极。
想来相越身前也没有得多少他的恩宠,后宫这些嫉妒成性的女人怎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这人知道林儿单纯不经世事,性子又倔,对母妃和相家的感情非常深厚,竟是利用林儿的这些弱点,要致他的林儿于死地。
知子莫若父,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林儿想干嘛。
平时他对相越和林儿都不怎么好,对林儿的关心更是不够,没有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林儿对他敬畏多于亲近。
但即便是这样,林儿这孩子想杀他却还是下不去手,这就是他的林儿,多情必伤。
皇帝最后自然是查出来了,只要他想查,想弄清楚的事,就没有弄不清楚的。
那歹毒之人是个嫔,没有为他生育过儿女,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女人,赐了毒酒就算结了。
敢害死他的儿子,这女人还能留?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儿子这么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萧林养伤期间,皇帝的表现还是很好的,天天有事没事就哄儿子喝药治伤。不管是威胁还是哄骗,总之谁劝也顶不住一心求死的儿子被他救回来了,腿也养好了,没落下什么毛病。
儿子最终没有杀他,故意哭出很大的声音,目的是为了吵醒他,他哪里不明白。这样的儿子,他怎么舍得真打死了,真打残废了。
但儿子对他的敌视却并没有因为养伤期间他的优良表现而有所改善,最终他一狠心就把儿子送去守陵了,眼不见心不烦,免得他每天都想打儿子千百遍。保不齐哪一天他忍不住又把儿子腿打断了,再打断可就接不好了,太医说的。
庄晏和萧林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谁也不说话,眼里都有泪光在闪烁。
“四哥,你终于回来了”太子穿好了衣服出来,打破了这番沉静。
“太子殿下,您长高了”萧林回过神来,看着萧桓,猛然发现他的七弟真的长高了。
“四哥,这回回来可要多住几日,我改天去和父皇说”萧桓说这句话是认真的,他知道庄晏和萧林的感情,这回好不容易遇上了,自然希望给他们多些时间叙旧。
“四哥先谢过七弟了,七弟,父皇还在奉天殿等我们,晏哥也同去罢”
庄晏应是后跟了萧桓萧林去了奉天殿。
去奉天殿的路上,萧林不住感叹,他的七弟翻年才13岁罢,却如此的老成稳重,竟真能守得住这太子之位。
而他13岁呢,干了那么蠢的事情,和他的七弟相比,他就是一个大傻子。
果然人还是要经历最残酷的磨砺之后才能成长的。
三人到奉天殿时,成王汉王也到了,皇帝取消了今日的早朝改为午朝,要先处理百姓们的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