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道:“伏牛山!”
众人一怔,都有些莫名其妙。
步云飞笑了笑:“咱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离开陕郡,走的越远越好。可是,现在的陕郡,官军与叛军犬牙交错。咱们即便不带这一百多女子,要想平安走出陕郡,也是极为困难。所以,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就近找一个落脚之处。伏牛山就在附近不远,距离陕郡城至少有五十里地。如今,官军和叛军的注意力,都在各府州县,没有人会在意大山。那些大山里的地盘,他们拿到手里也没用!倒是咱们的藏身之地。昨天伏牛山一战,我观察过那里的地形,那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又是地广人稀,要藏上咱们几百号人,完全不成问题。”
房若虚反应了过来:“我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是落草为寇!”
“落草为寇,听起来有些难听,我倒有个法,叫做隐于山林!大隐隐于市,咱们没那么高的修行,就做个隐于野的隐吧!”
“可粮饷从哪里来?”晁用之有些担心。
曹孟麟道:“晁将军,这倒不是难题。黑云都虽然屠灭了常岭村,却是只顾杀人,抢劫财物,粮食很是笨重,他们都没抢走,这两天我都看过来,家家户户房里,都有存粮,咱们把粮食带上山,能得过冬天。”
“曹将军想的周到。”步云飞赞道。这个曹孟麟虽然勇力不足,却是行事谨慎,颇有些远虑,这两天大家都忙着给常祖仁出殡,只有这个曹孟麟,留意村中粮草。他做拔野古的副手,正好与互补。
“那冬天过后呢?”晁用之问道。
房若虚笑道:“这就更不用担心了,大哥的意思,咱们就是落草为寇,山上没粮了,咱们就下山打粮。祸害百姓的事咱不干,可叛军的粮队,咱们瞅准了,干上几票,应该没问题!大哥,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有悟性!”步云飞笑道:“不管是叛军还是官军,只要有粮、有银子,咱们就去抢。反正,在朝廷眼里,咱们早就成了一伙叛将了!”
“干就干!”李摩柯极为兴奋:“等咱们在伏牛山站住脚,就把我叔叔李日越找来,和咱们一起干!”
步云飞头:“还有阳泉关的白孝德,也得赶紧派人去,让他放弃阳泉关,带着那里的军户到伏牛山与咱们汇合。白孝德手下有一千多人,合起来咱们就有近两千兵马。伏牛山地势险要,两千兵马以逸待劳,就算有人找咱们的麻烦,咱们据险而守,足以自保。如今,河南境内到处都是被打散的散兵游勇,只要咱们在伏牛山站稳了脚跟,就可以搜罗散兵,招兵买马,发展壮大。”
房若虚头:“大哥的对!不多的,只要能聚集起五千兵马,不管是朝廷还是叛军,都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到时候,两边都得对咱们另眼相看!哪里还敢对咱们下手!”
晁用之皱眉道:“如果这样,咱们不就和安禄山一样了!”
苍炎都在伏牛山上占山为王,往轻了,是落草为寇,往重了,就是割据一方。不管怎么,都等于背叛了大唐朝廷!晁用之是日本遣唐使,尊大唐朝廷为正朔,如果背叛大唐,他不仅是大唐的叛将,也成了日本的叛臣!
步云飞摇头:“晁将军的心思,步某明白。不过,晁将军不用担心,咱们在伏牛山上,并不是反叛朝廷,恰恰相反,咱们是勤王攘夷,只是,现在我们势力单薄,只能自保,一旦咱们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时机成熟,便可下山,配合官军,收复河南失地,到时候,咱们还是大唐的臣子。”
步云飞心里清楚,安史之乱并不能动摇大唐的根本,安禄山必败,苍炎都不能走反唐的道路,相反,若要求得生存,必须打出尊奉大唐朝廷的旗号。
晁用之却是摇头:“即便如此,朝廷已然认定我等是叛臣,即便我等效忠朝廷,朝廷也不认这个账!”
“晁将军所虑极是!”步云飞头:“所以,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何事?”
“为颜杲卿鸣冤!”
房若虚急忙道:“大哥,咱们自己的冤屈都没处,哪里还顾得上颜杲卿!”
“颜杲卿的冤屈,就是咱们的冤屈!”步云飞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那黑云都为什么偏偏要冒用我的名字杀人放火?不管他们受何人指使,也不管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有一个结果是明确的,那就是,我步云飞再也无法替颜杲卿鸣冤!”
“大哥,你是,冒名之人的目的,是阻止我们为颜杲卿鸣冤?”
“至少,这是一个结果!”步云飞道:“我步云飞成了叛将,颜杲卿叛臣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
“难道,黑云都是王承业的人?”晁用之问道。
步云飞道:“回纥雇佣兵招供,将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是皇宫内监!王承业只是个外官,以他的势力,根本不可能调动宫中内监!反倒是,宫中的人倒是可以调动他!我现在严重怀疑,王承业诬陷颜杲卿的事,不仅仅是争功邀宠那么简单,很可能,真正诬陷颜杲卿的人,是杨国忠,只有杨国忠才能够轻而易举地调动宫中内监,王承业只是他的马仔!”
房若虚头:“怪不得,马遂和颜泉明进京鸣冤,韦见素亲自出马,高力士幕后撑腰,都没把这件事搬过来!”
三十八、
步云飞道:“原本,我们进京为颜杲卿鸣冤,是出于义气!而现在,为颜杲卿鸣冤,却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已经与颜杲卿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如果颜杲卿的冤屈不能昭雪,那我们自己也将永远背上叛将的罪名。即便我们在伏牛山暂时站稳了脚跟,一旦安禄山失败,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
房若虚道:“不错!如今我们孤悬于陕郡一带,要想招兵买马发展壮大,也必须师出有名!只有让朝廷明白,我苍炎都是忠于朝廷的,我们只有拿到朝廷的敕命,才能够号令四方。如果一直背着个叛将的名声,周围百姓是不会支持我们的,那些被打散的唐军,也不会投靠我们。而安禄山叛军也容不下我们,如此一来,我苍炎都是里外不是人,前景堪忧!大哥,这件事,必须做,而且,必须马上做!”
晁用之道:“可是,一旦高仙芝退守潼关,必然会紧闭关门,坚壁清野,我们无法进入潼关!”
步云飞道:“大队人马要过潼关,当然不可能。不过,唐军在放弃陕郡,必然是溃败而去,高仙芝应该在潼关收容散兵。我们只需两三人扮作溃兵,混入潼关,却是极其容易。本来,进京鸣冤,也用不着那么多人。”
“谁去?”房若虚问道。
步云飞道:“看来,只有我去!”
钱恩铭急忙道:“步将军,万万不可!皇上深恨安禄山叛军,已经下诏,地方各级官吏,一旦拿获叛军,不问大,一概就地斩首!步将军现在已经是朝廷钦犯,孤身进京,只怕还没来得及见到皇上,就已经遭遇不测!”
曹孟麟也道:“步将军,韦见素为颜杲卿鸣冤,已然被皇上下了大狱,高力士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他们都没办法,咱们这些人物又能怎样?况且,张通幽跑了,他回到长安,一定会抢先一步恶人先告状,他是朝廷的太仆卿,又有杨国忠撑腰,皇上一定会听他们的,哪里会听我们的!那杨国忠见到张通幽,也必然早有准备,等着你去自投罗网!”
步云飞笑道:“张通幽跑了,这的确是咱们的软肋!不过,我们也不是一无所有,我手里拿着他的签字画押的供状!即便张通幽抵赖,朝廷见到供状,也不能无动于衷!至于杨国忠早有准备,我看恰恰相反!试想,我步云飞现在已然被朝廷认定是叛将,一般人到这个时候,要么落荒而逃,要么投靠安禄山,谁还敢去京城告御状!杨国忠绝然想不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进京。况且,叛军一旦兵临潼关,杨国忠必然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来对付我!此时进京,正是时候!”
拔野古瓮声道:“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有拔野古和我去,应该是万无一失!”步云飞道:“我想请麻烦晁将军也和我一起走一趟。”
晁用之马上反应过来,他曾经是高力士的贴身卫士,步云飞请他一同进京,自然是想到了高力士。
晁用之摇头到:“步将军是想走高力士的门路?晁某以为不妥!高力士为人,一向是见风使舵,左右逢源。事实上,我倒不担心杨国忠,反倒担心高力士。此人为求自保,可以不择手段,如果我们贸然去找他,若是他袖手旁观,倒是万幸,我担心,弄不好会被他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