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转头去看东家。
东家亦是满脸惊讶,隔了会儿,道:“他常来我们店里,中午就是在店里用饭的,喏,就坐在那个位子。”
谢筝循着东家手指的方向看去。
狄水杜坐着的是一张摆在角落的桌子,靠着墙。
“他一个人?”谢筝问道。
小二点头:“就一个人,点了几样菜,没动几筷子,却坐了大半个时辰,因着是正午客人多,他不吃也不走,我就记着了。”
谢筝又问:“点了什么菜?”
“一碟酱牛肉,半只盐水鸭子,一条红烧鱼,炒了盘萝卜,一碗豆腐羹,热了一壶酒。”小二回忆道。
苏润卿咋舌:“他一个人点了这么多?”
小二点头,又道:“对了,他走的时候,我问过他,点了这些菜,又没动几口,是不是我们店里今儿个烧的菜味道不好,狄老板说,是他没胃口,菜色都不错,尤其是这盐水鸭子,颇有旧都老字号的滋味。这可不是我自夸,满京城的酒楼,盐水鸭子都比不过我们店,我们的方子,就是照着旧都老字号来的。”
再多的事情,小二就说不上来了。
马福要回衙门里回话,拱手告辞。
陆毓衍道:“我这会儿得空,去裕成庄里问问,你与杨大人说一声。”
待衙役们离开,苏润卿压着声音与陆毓衍和谢筝道:“狄水杜的死,跟林驸马的死,有没有关系?”
“说不上来,”陆毓衍顿了顿,又道,“我们分头行事。”
苏润卿一怔,想问分头了自个儿要做什么,话到了嘴边,想起要去帮着查的几个人,便颔首应了。
陆毓衍和谢筝去了裕成庄。
总号的掌柜依旧是前回见过的那一位,待听说狄水杜被人杀害了,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掌柜的来回踱着步,摇头道,“早上东家还来过铺子里,看了帐就走了,还是我送他出门的,唉……”
谢筝问那掌柜的:“他离开时,有没有说与人相约。”
“什么都没说,东家不喜欢说私事。”掌柜的道。
谢筝又问:“铺子的状况如何?”
掌柜的讪讪笑了笑,低声道:“裕成庄的状况,陆公子是知道的,虽说东家不在了,但上头还有人,公子来问我,我也……”
陆毓衍睨了掌柜的一眼:“你是说长安公主?”
掌柜的轻咳了两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那我就问些小事,也免得掌柜的为难,”谢筝抿唇,道,“狄东家平日里用饭,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会一个人点一桌子的菜,还是点的不多,吃完了就算?”
掌柜的一脸莫名其妙,他弄不懂谢筝为何问这些,但这几个问题不牵扯公主府,倒也不难回答。
“东家喜欢吃肉,羊肉牛肉都喜欢,不爱吃鱼,他嫌吃鱼麻烦,他应该不会点一桌子的菜,东家最讨厌的是浪费,说是小时候穷,有什么吃什么,一口都不剩,所以现在也不喜欢剩下来。”掌柜的道。
离开裕成庄,陆毓衍和谢筝往顺天府去。
谢筝捏着指尖,道:“看来狄水杜是约了人的,那人喜欢吃鱼,狄水杜很看重他,特地点了一桌子菜,但是对方没有出现,所以他只用了几口就不吃了。”
“能捅他八刀,怕是对狄水杜恨死颇深。”陆毓衍垂着眸子,见谢筝的脸颊叫北风吹得发红,便握住了她的手。
小巧的手冻得冰冰的,指尖微微发紫,陆毓衍拧眉,道:“出门时好歹抱个手炉。”
陆毓衍的手掌温暖许多,暖意似是沿着掌心而上,谢筝正觉得舒坦,听了陆毓衍的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二爷,奴婢只是个丫鬟,哪有丫鬟抱着手炉的。”
声音清澈,带着几分淘气,凤眼扬着,眼底满是狡黠。
陆毓衍不由勾了唇角,浅浅笑了:“也没有哪个丫鬟住客房的。”
谢筝弯着眼直笑。
顺天府里,杨府尹正对着仵作送来的查验结果,拧眉沉思。
见陆毓衍进来,杨府尹赶忙道:“贤侄,这案子你怎么看?”
陆毓衍与杨府尹行了礼,道:“杨大人,我如今在都察院任职,这案子问我怕是不合适,我今日是正好遇见,这才……”
杨府尹是明白人,道:“事情要怎么做,我还是知道的,贤侄只管放心。”
听谢筝说了从裕成庄里打听来的状况,杨府尹摸着胡子道:“看来,要去狄水杜府上问问,看他到底约了谁。”
“这狄水杜的来历,大人可清楚?”陆毓衍问完,又补了一句,“他为什么能替公主打理钱庄?”
杨府尹道:“狄水杜是凤阳府定远县人,今年五十有二,永正五年进京的,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从前在凤阳,似乎是做小买卖的,进京之后,在东街上的长兴金铺当过学徒,与其他学徒打架,还被送到衙门里打了顿板子。
那是永正八年的事情,当时他应当没什么靠山,要不然也不会吃亏了。
后来离了铺子,一个人南北倒货,攒了些银子,永正二十三年开了裕成庄,一眨眼就把生意做大了。
直到两年前才有传闻,说那是公主的生意。
可这狄水杜到底是怎么替公主做事的,还真是不知道。
说起来,公主府这半年也是够‘热闹’的,驸马被段立钧和秦骏牵连,又坠马而亡,现在狄水杜又死了……
虽说是大中午的,凶手又溅了一身的血,可正好是雪后,只要里头衣衫干净,把沾了血的雪褂子脱下来挂在手上,从街上走过都不会叫人起疑。
贤侄,若有什么进展,记得来与我说一声。”
陆毓衍颔首应了。
杨府尹又说了些狄水杜家里的事情。
狄水杜没有一儿半女,妻子常年吃斋念佛,府里的事情都交由一个妾室打理。
离开应天府时,正好遇到了赶来的苏润卿。
几人寻了个雅间坐下。
苏润卿搓了搓手,道:“那个梁嬷嬷,进宫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多岁了。
她走的是浣衣局当时的掌印太监张公公的路子,待了三个月,得了尚服局尚服的亲睐,进宫做了女史。
永正十年,到了长安公主身边,一直伺候公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