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啊,你们记着,不管是行医,还是在内城外城混,如果放纵冯三这样的人,就是以善心行恶事,将来他到砍脑袋的一天,他也会后悔,怎么当时就没个人管管他呢?”
“我呢,这是以恶心而行善事,将来他改邪归正,还得感谢我呢!”
胡进宝笑道,“二哥,进了几天咸安宫,就是不一样,你都恶心了还行什么善事啊!”他把恶心当成吃坏肚子恶心了。
“滚蛋,以后出去,别说你跟着我啊,丢人!”肃文踢了胡进宝一脚,胡进宝却只是憨憨地笑。
“是啊,别说跟我在一块啊,丢人!”多隆阿附和道,胡进宝却不干了,“你也好不到哪去,浑身上下臭哄哄一股狗屎味,离我远点!”
“你身上才有狗屎味,你离我远点!”多隆阿反唇相讥。
“你们俩吃过狗屎吗,那是什么味,来,跟二哥说道说道!”肃文吡笑道。
二人顿时哑口无言,互看一眼,都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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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笑着打闹着回到医院,医院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经过一众叫化子的“宣传”和南城一帮混子的“显身说法”,肃惠中医院门前虽然人来人往,但规矩有序,没人再敢使什么坏招。
“呵呵,来了您呐!”
“嘿,您老吉祥!”
肃文脸上挂着笑,见人就说过年话,满脸喜气,惠娴也前前后后忙着,雪白的小脸红扑扑的,也是一脸阳光。
“二哥,适才有人随了份大礼,一千两银票!”惠娴看见肃文回来,伸手整整他的衣襟,又拍拍他身后的灰土,“这一会儿功夫,又到哪去疯了?”
“呵呵,没到哪,折了冯三一条腿,”肃文若无其事地笑道,那惠娴却是一下睁大了眼睛,“没事儿,没事儿,走,带我去见见哪位爷布施这么多银子!?”
惠娴往北面一指,肃文的眼睛顿时大了。
一个少年正微笑着看着他,他长身玉立,头戴红绒结顶一统帽,身穿一件玫瑰紫巴图鲁背心,却正是当今皇上的嫡子——诚郡王毓秀。先前来的三位大人也诚惶诚恐地跟在他后面。
肃文看一眼惠娴,低声道,“快去施礼。”他自已急忙上前,一打马蹄袖就要拜下去,那毓秀却快步迎上来,一挽肃文的胳膊,笑道,“肃兄,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听说你开了家医院,我就好奇,医院是什么东西?呵呵,你脑子里恐怕有好点子,也肯定有意思,我就过来瞅瞅。”
“那,王——您请!”肃文琢磨着毓秀不愿意暴露身份,也没点破,“您随意。”
“我适才转了一圈儿,呵呵,医院,有意思!分科很齐全,依我看,倒比太医院分得还要细。”毓秀笑道。
“这是一个中医院的架构,将来还要把苗医、蒙医、藏医都吸收进来,如果可能,欧罗巴的西医,也是好的。”肃文笑道。
“我就说嘛,”那毓秀喜得一回头,三位大人脸上马上也陪着笑开了,“肃文的想法最合我的意思,大金朝多民族共存,不只光有汉医嘛,满医、苗医、藏医、蒙医,各有所长,就是祝由科,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小儿惊魂、癫狂发作等,也是有奇效的。”
肃文想不到这个王爷竟也颇合自己的脾胃,“三皇五帝时就有传说,巫医不分家嘛!各民族的医学其实都是源自巫医!”
“嗯,欧罗巴的大夫,我可去信两广总督,遇到合适的可以给你荐过来,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不管我们的大夫还是他们的大夫,治好病就是好大夫!”
嚯,这句话竟有伟人的味道,肃文不禁会心一笑。
那毓秀却突然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查干,查干也看到了毓秀,揉揉眼睛,却似不信,那毓秀竟笑着迎了上去。
“这是谁啊?这么年轻,出手这么大方!”阿玛也来到跟前,可是见二人聊得投机,却插不进话来。
“别声张,这是诚郡王!”
“诚郡王?”阿玛睁大了眼睛,那鼻烟壶举到鼻子边都忘了闻。
“端王府总管何柱到!”人群中,门房突然喊起来,“贺金六百两!”
阿玛看看门前,只见讷采笑着陪着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还没迎过去,门房又高声叫开了,“郑王府总管武桂到!贺礼六百两!”
一位总管到来,那是代表自己,两位总管齐来,那就不是代表自己了,是各自王爷看重,众人的目光不禁都投向福庆、肃文父子。
“呵呵,今天来了三位大人,又来了两位总管,呵呵,这么大的阵仗,大栅栏哪家开业有过?”
“这二爷不是一般人,这中医院,不一般!”
“那混混纯粹就是找死,看人下菜碟,他今天是碰到硬茬子喽!”
……
阿玛迎着武桂与何柱,激动得手都颤抖了,肃文也跑前跑后张罗着,再看那毓秀,却正与查干说着话,那三大堂的掌柜的却与内务府御药房的聊得正欢!
“啪啪啪,噼噼啪啪,噼噼啪啪,”门外突然放起鞭来,众人都是一愣,还没到吉时,也没揭匾上的红绸,怎么会放起鞭来呢?
有人使坏?那多隆阿与胡进宝抢先跳了出去,肃文紧接着也跟了出去。
却见一帮长袍马褂的人纷纷走了过来,“二爷,给您贺喜!”
“二爷,给您道喜了!”
“二爷,感谢您给送的避瘟丹!”
“呵呵,二爷,就你拿我们这帮说书的还当人看!”
众人纷纷走出门口,连诚郡王毓秀也走了出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众人等。
常年在茶馆说书,养家糊口,一要看茶馆掌柜的脸色,二要看观众捧不捧场,这跟前世写网文一个道理,都指着几个老客打赏订阅,三还要没病没灾,不能停喽,一停老顾客全跑了,也真是怪不容易。
因此,避瘟丹可救了他们的急,也救了他们衣食父母的急,光说书没人听可不成啊!
肃文却有些感动起来,他笑着一拱手,大喊道,“承蒙各位爷看得起,以后,全北京城的说书的先生,常年免费供应胖大海!肃惠中医院随时候着您来!”
“那可真要感谢了!”
“谢谢肃二爷,谢谢!”
马上又响起众人的感谢声。
“行了,要什么吉时,我看现在就是吉时,王——”他看看毓秀,毓秀却笑着走上前来,“请您揭幕吧!”肃文笑着一挥手,作了个请的姿式。
“这么年轻啊!”
“这人什么来头?”
人群里又响起议论声,连岳老爷等人也是惊诧不已,而那何柱与武桂却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三位大人也是一路陪着笑脸。
“刷——”诚郡王毓秀一下揭开了红绸,那烫金的“肃惠中医院”五个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光,夺人眼球。
“砰砰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多隆阿与胡进宝马上点燃了堆在墙角的“大地红”与“冲天雷”,只见门前烟雾弥漫,响声震天……
中午,在东兴楼宴请了北京三大药铺的掌柜及一干同行,那诚郡王及三位大人,两位总管及内务府御药房的主事,却死活不肯留饭,肃文也只得依他们去了。
晚上,墨裕、图尔宸并雅尔哈善又一并前来,与麻勒吉、勒克浑同坐一桌,皆因张凤鸣、德灏在座,都没敢瞎折腾。
蒋光鼐与孙祜等教习却没有来,肃文这才大概猜出,上午那三位大人,可能是诚郡王所邀,单给他撑面子来了,其实再往深里想想,也不全是撑面子,将来遇到事情,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是都绕不过的,这可是最大的“现管”,这可是个天大的人情!
看着图尔宸与麻勒吉“两小无猜”的样子,肃文暗笑,呵呵,都成熟了,进步了,有仇有恨脸上都看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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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正所谓春困秋乏,晚上在医院忙活到很晚,寅时还要起来进学,中饭后,肃文躺在春凳上睡了一觉,待到讲授《大金律例》的教习钱维钧走进来时,他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钱维均生得干瘦,两撇老鼠须,但两个小眼睛却是十足的精神。
他绰号“钱鬼子”,本是刑名师爷出身,后到上书房抄记书档,不知走了谁的门子,外放一任知县,也合属他官运享通,连续三年考功卓异,几年功夫,又回到刑部街门任职,这次咸安宫刑律教习,那刑部的汉尚书赵彻却举荐了他。
当过刑名师爷的人心思更是八面玲珑,赵彻的举荐他心知肚明,为公,可为刑名派添丁增人,为私,这些学生的前途都不可限量,将来门生遍布各地,官职升迁,他这个教习的声望也会越来越高,那宦途还用发愁吗?
正因如此,他与其它教习一样,教得也格外用心,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学生与学生也不一样,对图尔宸、墨裕等父亲是当朝权臣的学生,他更是另眼相看。
这原本也是历朝历代的通用法则,人性使然,可他不知,这却给他惹下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