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召女儿回家庆祝的信函很快被送了过来,她们在沙漠的时间所剩不多了。所幸是段嫣然身子调养的比预计的还要好,提前离开这清修之地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驱散她身体内寒气的丹药还需再服用一段时间,炼丹所需的一味药材“冰火”已经耗尽,叶武不得不和盗墓贼进行交易。
所谓“冰火”,其实是一种明代后就灭绝了的多年生草本植物,是熬制丹药必不可少的材料。
冰火原本生长于古代黑城遗址边界,药性特殊,未经加工前具有剧毒,但人死前服用可以使得尸身不腐,所以元朝末年,居延一带的贵族会在咽气前服下冰火,以求尸身历经千年而不枯瘪,最大程度保留生前模样。
当年沙俄学者克兹洛夫疯狂掠掘黑城遗址,除了挖掘到佛经,医卜,历法文物外,也遇上了大批居延湿尸,由于不懂中国文化,错误操作导致起尸,那一支沙俄发掘分队全体暴毙于荒漠之中,因此这个震惊天下的考古发现也被掩埋在了黄沙深处。
叶武单手拎着装有古尸的麻袋,走进古堡深处的一间矮室。
矮室内四面都是壁画,彩绘早已斑驳黯淡,但依稀可见诸天神佛跏跌端坐,薄衫披身,钏镯环臂,各自擎着法器,神态或怒或慈。
矮室中心,诸神注视下,有一口巨大的青铜丹炉,此时已烧得火热。
叶武从墙上取下一柄银质弯刀,刀柄寒光一闪,她已将古尸腹腔利落剖开。
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叶武皱了皱眉头,眼神冰冷,戴上手套,迅速从流动着黑黄色尸液的胃腔夹出一团银白色的物体。
这银白物体便是传说中的“冰火”,就像古书中记载的那样,冰火千年不腐,万年不烂,也正是因为它惊人的防腐效果,死者才能历经岁月而未化成泥灰。
叶武将冰火冲洗干净,将它投入青铜丹炉中,又加入其余早已配比好的材料,然后席地而坐,在这画满神佛壁画的矮室内,静静等候着。
这样歪门邪道的炼药方式,注定无法在现代社会被认同。但是叶武无所谓别人的评价,她只医治信得过她的人,而她也确实能医好他们。
两天两夜后,叶武炼成最后五十粒药丸,当丹炉下火光熄灭时,一辆悍马越野从金红色的沙漠晨曦里疾驰而来,停在了魔鬼城古堡外。
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的男人,都穿着剪裁修身的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腰背挺得笔直,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均是英俊白净,棱角分明。
这两人俱是段老爷派来接长女回上海的保镖,是段家送到武警队锻炼过的精英,无论身材颜值还是身手都是上乘。
炼丹炼到快要吐了的叶武,猛然见到两个提神醒脑的帅哥,眼睛都冒绿光了。
帅哥倒是很拘谨,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说:
&小姐,叶小姐,按段爷吩咐,我们来接您二人返回上海,不知二位小姐是否有东西要帮忙收拾?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了没了,这里只有破桌破椅破壁画,没什么要收拾的。”叶武急不可耐地说,“赶紧走吧。”
她当然是等不及了。
荒漠中一待五年,见到的都是粗制滥造的男人,虽然身材尚可,但姿色可和她别墅里的优质家丁简直没法比。
如今她见了这两个浑身散发着优质荷尔蒙的男人,就和馋猫见了鱼似的,只觉得热血奔涌心跳加速,如果不是段嫣然这个未成年少女还在旁边天真无邪地站着,她只怕就要立马拖着小哥滚沙漠去了。
上了车,段嫣然坐中间,两位保镖一个坐前排,一个坐后排,叶武左右看了看,觉得前排的小哥更高大,后排的小哥更阳光,不由得好生纠结,原地想了半天,才叹着气,翻了后排小哥的绿头牌。
……这车空间这么大,为什么你们俩就不能坐一排,让我坐中间?
但这怨念持续了没多久,等车一开,和阳光美青年聊了两句,叶武的内心就又明媚灿烂,春花绽放了。
&兄弟,怎么称呼你?”
保镖十分恭敬:“我姓李,叶小姐叫我小李就好。”
&小李呀,今年多大了呀?”
&小姐,我虚岁二十一了。”小李老老实实地回答。
叶武笑得十分之垂涎:“好啊,二十出头的最是精力旺盛。”
小李挠了挠脑袋,憨厚一笑:“是的,我五公里武装一般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跑到。”
叶武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小李的俊脸,作了个点评。
&错,可塑之才。”
坐在舒适的悍马越野里,将万里黄沙抛之于滚滚车轮后,穴居沙漠的苦日子就算彻底结束了。叶武有美人相伴,车内更是备了美酒美食,一路吃饱喝足来到机场,也立刻有段家的专机侯着,前呼后拥地簇着两位女孩上了飞机,气势上颇为惊人。
叶武很满意,也更加坚定了要捍卫段小姐地位的信念。
只有段小姐是这个家的主人,她叶武才能不打折扣地过这样的好日子,这和古代大臣在皇帝立储君时的站位一样,都是十分重要,不能出差错,出了差错就要掉脑袋的。
正因如此,她还没见到段家新归来的小公子,就已经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个三头六臂,浑身褶子,鼻歪嘴斜的怪物模样,这小怪物流着哈喇子,眼睛冒着绿光,蛆虫一般爬上本该属于段嫣然的宝座,哼哼唧唧的,占据了属于段嫣然的富贵荣华。
……不能忍。
叶武阴沉地想。
要尽快搞死这小畜生。
段老爷派来接女儿回家的喷气式私人飞机拥有多间卧房和盥洗室,留给叶武的那一间设有一张铺着金丝绣线的宽大床榻,床头掐丝珐琅花瓶插着非常符合叶武审美的大团繁花,五颜六色,芳香扑鼻。
叶武在浴缸里洗了个痛快澡,浑身泡的通透舒坦,在沙漠里穿的背心迷彩裤早就被她丢垃圾桶了,此刻她换上了自己喜爱的红色长裙,心中一片明媚,正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就遇到小李来送餐点。
楠竹雀笼点心冒着热气,揭开笼盖,里头依次是晶莹粉嫩的虾饺,皮薄汁浓的蟹黄汤包,鲜脆烫滑的鱼翅春笋烧卖,配一壶杭州茶山的明前龙井,碧绿一汪春茶,饮下整个人都清爽舒泰起来。
叶武用了茶点,酒足饭饱,浑身散发着沐浴后清新滋润的香味,瞧着眼前晃来晃去的英俊美男,眉眼间便有些春意难耐。
段爷知道叶武的爱好,派这样英气勃发的男人来接她们,自然也有犒劳女儿师父的意思。
于是稍一暗示,小李便明白了叶武想要做什么,他关好房门,脱了衣服,露出紧实又漂亮的上半身,乖顺又温柔地挨过去,开始尽心尽力地伺候叶小姐。
小李相貌英俊,脾气温和,精力也果然是不负期待的旺盛,当飞机着陆之后,叶武仍是懒洋洋地躺在金色的丝绸枕被间,舒服的连手指都懒得抬一下。
青年身上的气味精致又昂贵,并非是她吃了五年的沙漠糙汉味,闻在鼻尖安逸又舒服,令她心旷神怡。
饿惨了的人,对于吃到的第一顿盛宴,总是体验甚佳的。
叶武靠在青年怀里,悠悠然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忽然又这样询问,但也只得道:“我姓李,叶小姐叫我小李就……”
&知道你姓李,我问的是名字。”叶武打断了他。
青年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李云安。”
&错,谁给你取的?你妈妈?”
&是孤儿,是段爷自小栽培的我。”
叶武点点头,想了一会儿,说:“你以后跟我到崇明去吧,我那儿缺个贴身的保镖。”
叶武当然不缺保镖,她那别墅壁垒重重,安保工作做得和主宅一样好,这样说自然是个幌子。她总不好直接跟人家李云安说——呦西,花小伙,你人帅活好,我看你大大的顺眼,准备把你拐回梁山泊,当我第一百零九号美男手办,好好收藏起来。
李云安清秀的脸不由地涨红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武权且当他是害羞,心里兀自开始盘算起来,到底是该封他个什么好呢?
李贵人?云答应?还是安常在?
她实在是记不清她那宅子里到底有几个姓李的,几个姓云的,又有几个姓安的了,因此苦恼地思索了很久,但直到下了飞机,坐上前往段家主宅的宾利车,她仍是眉头紧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段家主宅坐落在上海松江佘山的最高处,深宅大院,浓荫遮蔽,一行车队风驰电掣驰过错落纵横的水道,跨人工湖和一整座高尔夫球场,又盘绕数圈上山,才来到顶峰傲然矗立着的宏伟哥特式庞大别墅。
穿过栽种着茂盛银杏的双车道,绕过浓密蔷薇丛形成的天然植被影壁,车队径直从紫藤花廊来到别墅主入口的半环形庭院,缓缓在豪宅的主大门前停了下来。
那里喷泉吐水,管家和佣人早已列队等候。
待叶武和段嫣然出来,所有人都鞠躬行礼,五年未见的家族大管家于伯搀扶着段嫣然,站在迎宾红毯上,迎头望向阔别许久的宅院。
&迎段大小姐,叶小姐回家。”
这本应是十分温馨的场景,叶武五年前离开段家,段老爷亲自将女儿送到门口,替她披上她母亲留下来的水貂皮衣御寒,神情虽然隐忍,但仍写满了担忧和不舍。
那时她原本以为,五年后段小姐归来,自然也是举家恭迎,段老爷亲来门前盼望女儿的身影出现。
然而此时,举家相迎是真的,但空气里流动着的微妙气氛,仍是逃不过叶武敏锐的眼睛。
五年前是段家独女离家而去,五年后她回来,这庞大的宅院里,已多了一个新的主人。
尽管那个人还不过是个孩子,但是谁都看得出段老爷对他的宠爱,甚至本应该来门前欢迎女儿回家的父亲,只因为小儿子下楼时忽然摔伤了腿,就火急火燎地抱着儿子回了卧房陪伴,只留管家于伯迎接。
段嫣然自荒漠鬼城归来,出落的亭亭玉立,清雅灵秀。
她一手扶在于伯伸出来的胳膊上,一手握着厚重裘衣的毛领,安静地打量着暗流汹涌的主宅大院。
这曾经是天堂与伊甸园,而如今魍魉蛰伏,却成了她不得不踏进的蛇沼鬼城。
家族里的每个人都低头行礼,神态恭敬,看上去和五年前段、叶二人离开时并无不同。
但所有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段嫣然已不再是段氏一族的唯一了。
&亲在何处?”段嫣然走进奢华宏大的客厅,纤细的身影显得那么柔弱渺小,她望着空荡荡的主人座位,轻声问。
于伯垂首回道:“段爷在楼上,陪着小少爷。”
“……”
段嫣然侧着脸,兀自出了会儿神。
&师父。”
&
大敌当前,叶武还是没功夫理会她的李贵人云答应安常在的。
她走到段嫣然身边,想到马上就要面对那坨三头六臂丑陋肮脏犹如蛆虫般的小怪物,她就觉得浑身骨头缝都在隐隐发痒。
她抬起手,咔哒咔哒捏了捏骨节,瞥见于伯不安的眼神,于是笑了笑。
&心,我很喜欢小孩子的。”
才怪!
那可是个会威胁到她过好日子的小怪物,她暗搓搓地思考着,要怎么样趁着段老爷不注意,一把抓住那小兔崽子,然后塞到浴室的马桶里冲掉!
&吧,嫣然。”
叶武笑得格外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
&倒想看看,这小少爷早不摔晚不摔,怎么偏偏就挑他姐姐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摔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