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后,忽必烈在队列中找了半天也没看到程越,心中不快,沉下脸问真金道:“真金,程越向你告假了么?为什么没来上朝?”
真金面色古怪地站出来,道:“父汗,程左丞昨日向儿臣告假,说是他这几天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饭也少吃了二两,为免积劳成疾,影响传宗接代,只好暂时歇息几天,望父汗体谅。”
察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中群臣也憋不住笑,肩膀耸动个不停,忽必烈哭笑不得,重重地咳嗽一下,笑骂道:“这么荒唐的借口你也准他的假了?朕还想让他接着给朕出主意呢。”
真金苦笑道:“程左丞是要做驸马的,累坏了可不好,儿臣也是没办法。”
忽必烈明白程越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这个滑头,就让他歇着吧,等他什么时候想来了再来。”想了想,又道:“传旨,中书左丞程越,日夜操劳国事,以致身体不适,特赐贡品人参两支,貂皮四领,官银一百两供养病之用。”
群臣听到这样的厚赏都大为吃惊。程越只是装一点小病,就得到这样的重赏,诸王之中也极为罕见,程越在忽必烈心目中的地位竟比诸王还重!
程越虽不上朝,但话题都在他身上。忽必烈将程越拟好的修路章程下发给尚书省各部和中书省。
中书省没什么不满,反正都听程越的。尚书省的各部几乎都有意见,兵部嫌马道太少,工部觉得征用的人不够,户部又说用钱太多,国库中没那么多钱。
忽必烈应付的办法也简单,不慌不忙地道:“这都是程左丞定下来的,朕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定,你们不妨去找他商量,等他改完回报给朕知道即可。”
刚才还满腹牢骚的各部尚书,一听到程越的名字。马上变得头大如斗,一个个很自觉地把嘴闭上。他们提出来的问题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果真找到程越头上,非被他臭骂一通不可。自己好歹是一部尚书,还是别触那个霉头为好。
忽必烈和察必戏谑地对视一眼,心中暗道程越真是好用,不用他上朝,只提他的名字就能让各部尚书不敢怠慢。以至于商议这么大的事竟能如此顺利。
忽必烈道:“尚书省和中书省如有异议,只管去找程左丞。除此之外,朕从内库拨出白银一百万两,钱五百万贯,宝钞一千万锭供修路之用,各部上下,当尽忠职守,哦……有什么难处还是要去找程左丞,由他去伤脑筋。”
群臣领命。安童含笑抬头一望,仿佛又看到了程越指着群臣破口大骂的样子。有了程越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朝中反而更畅达,真希望他待得越久越好。
程越养了几天“病”后,他为两位公主订做的长筒靴终于做好送到,是后世经典的修长款式,手工极佳。
程越经过反复检查,非常满意,取出之前做好的羊绒大衣,分两个口袋装好。再下令给身边的妾室每人做两套,自己跨上马直奔宫中。
当天也是上朝日,程越进宫的时候。忽必烈刚刚散朝,群臣正向宫外走。见程越提着两个精致的纸袋进宫来,健步如飞,神采奕奕。哪有个生病的样子?
如果是别的大臣,既然称病,怎么也要躲着点儿人。唯独程越,毫不在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横行而过,还笑着对大家打招呼。
伯颜见状大笑。调侃道:“左丞大人拖着病体,还要这般勤力,实在令我等惭愧。”周围的大臣闻言也都大笑。
程越一本正经地道:“你我都是为大汗效力,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一息尚存,能不为国家奔波劳苦么?丞相你要以我为榜样,不许偷懒怠惰!”
群臣顿时哄堂大笑,连一向严肃的阿术也笑得直不起腰,指着程越想说又说不出什么,对这个曾经是他对头的年轻人,他真是越来越佩服。
程越笑眯眯地向群臣一拱手,一溜烟地朝后宫跑。
到了后宫的大门,程越冲着守门的内侍一努嘴,道:“快去叫囊加真身边的那个珍珠小丫头来,我来给两位公主送东西。”
内侍陪笑道:“左丞大人稍待,奴才立即去传。”说完,马上给程越搬来一张椅子,请程越暂歇,自己一路向内狂奔去通报。程越的份量,没有人比内宫的人更清楚。
后宫甚大,内侍不会马上回来,程越百无聊赖,看着一树槐花发呆。
南必今天不用侍候忽必烈下朝,带着几个宫女和两个喇嘛在宫中散步。两个喇嘛神色湛然,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边走边向南必讲解佛法。南必频频点头,似有所得。
南必走到后宫门口,见程越对着槐花出神,急忙对身边的喇嘛道:“你们快躲开,那个人就是程越,别让他看见你们。”
两个喇嘛骤然听到程越的名字,吓得六神无主,刚才的从容淡定马上被抛到了爪哇国,忙不迭地夺路而逃,也不知在害怕什么。
程越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第一眼就看到两个喇嘛慌里慌张地想逃跑,喝道:“站住,给我过来!”
两个喇嘛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乖乖回过身,陪着笑,小心翼翼地向程越身边靠。
程越这才看到南必,施礼道:“臣不知皇后殿下在此,过于放肆,请殿下恕罪。”
南必虽贵为皇后,对程越也不敢颐指气使,只能求情道:“程左丞,这两位大喇嘛德高望重,并无什么劣迹,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们吧。”南必已有多年没这样低头求过人,实在是因为没别的办法。
程越笑道:“殿下未免过虑,臣只想问他们几句话而已。”
两个喇嘛战战兢兢地走到程越面前,面色发白,恭谨地向程越施礼。他们是真怕了程越,尤其是看到刚才南必向程越求情,更让他们平添恐惧。
程越问道:“你们是哪个寺院的?”
程越话音还未落,一个喇嘛急忙抢着答道:“我们是城北莲花寺的喇嘛,平日里乐善好施,普渡众生,结下善缘无数,左丞大人不要误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更让程越心生厌恶,他从后世来,知道越是这么说的和尚越不是好东西,真正清修的和尚才不会讲这些废话。程越沉下脸,生硬地问道:“你们来讲什么佛法?”
两个喇嘛面面相觑,面有难色。南必脸红了红,把程越叫到一边,道:“程越,你就别问了,你不算外人,我就告诉你吧,是我想再求一个皇子。”
程越微微一怔,纳闷地问道:“怎么,这庙很灵么?”
南必来了精神,小声道:“灵!当然灵!大都的蒙古贵族中,凡是女子不能生育的只要常去祈福,十有八九都会生下孩子来,至于是男是女,那就是缘分了。”
程越才不信那些鬼话,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南必,道:“殿下去求过?”
南必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正想去呢,想说选个黄道吉日再去,总不能一求再求。”
程越沉吟道:“殿下还是别去了吧,臣不以为然。”
南必幽幽一叹,道:“铁蔑赤已经快六岁了,他的哥哥们都比他大不少,不能陪他玩,我只是想给他生一个弟弟,让他不会那么孤单。”
程越不方便再问下去,道:“那什么时候才是黄道吉日呢?”
南必道:“以四个月后的日子最好,就是不知赶不赶得上大汗出征回来,我正为此事发愁呢。”
程越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两个喇嘛,疑心大作,将此事暗暗记下,不动声色地对南必道:“殿下,大汗横扫草原如探囊取物,殿下不必担忧。”
南必低声道:“那……”
程越马上接口道:“臣守口如瓶。”
南必嫣然一笑,道:“我相信你的。”
程越向两个喇嘛挥挥手,道:“你们去吧。”
两个喇嘛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施礼而退。
南必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程越指了指那两个纸袋,道:“臣为公主做的衣服和鞋子已经好了,特地来送。”
南必拍手笑道:“那太好了,我是不是也可以看一看?”
程越笑道:“殿下如果没事,不妨与臣一起去看看两位公主穿上去如何,好的话臣就为殿下做。”
南必嘻笑道:“好,那还等什么,我带你去。”
程越提起纸袋,跟在南必身后,迈步向里便走。路上遇到来迎接程越的珍珠,就一同去找两位公主。
囊加真听到程越要来,高兴得在房中赤着脚疯跑了好几圈。她情窦初开,这几天想着程越,念着程越,心都疼了,今天才总算等到程越来。
把珍珠赶去接程越后,就一个人痴痴地等在窗前,向内院门口张望着。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慢,好半天才听到外院传来宫女的问好声。咦?不对啊,怎么南必皇后也来了?真是……讨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