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荣嫂慢走。”玉秀道了别,继续往家走去。
没想到颜庆洪已经搬走了,可惜了她给丁三爷的十两红包,早知道给五六两就够了啊。
玉秀摸摸袖袋,有点心疼了。
玉栋和玉淑不知道玉秀此时的心疼,正急着回家。
玉秀稍一走神,就落后了,连忙快步赶上。
不过几步路拐弯的功夫,玉秀一抬头,就看到家里种的那棵杨梅树了,还隐隐约约能看到几点零星的红色,应该是成熟的杨梅吧。
这树是颜家老爷子,也就是玉秀他们的阿公,在东屏村落户后亲手种下的。
几十年过去,早就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爹修剪过几次枝叶后,这树就往高里长,如今已经遮盖了院子一角,远远就能看到它。
玉秀的记忆里,每次远远看到这树冠,就知道要到家了。
现在,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
往年这时候,每天早上,娘会带着他们兄妹四个摘熟透的杨梅,洗一洗,拿盘子装了放在堂屋,回家就能顺手拿一颗吃。
晚上,爹和娘会将饭菜摆到杨梅树下。他们一回家,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吃饭的时候,小四淘气,有时吃着吃着,那手就往树上伸,想要摘颗杨梅吃。
每次娘看到了,总会轻轻拍打,训一句“好好吃饭,不然让你爹打你屁股”。
爹听了总是呵呵一笑,“爹才舍不得打小四呢。乖儿子,快吃饭,吃完饭爹让你骑大马,摘杨梅。”
玉淑一听骑大马,就会腼腆地拉拉爹的衣角,“爹,还有我”
“女娃骑什么大马,等会娘抱你摘。”
玉栋和玉秀两个,经常会抱怨爹娘偏心,爹娘就会刮着他们两个的鼻子说,“小四和淑儿摘的杨梅,都给你们吃,让弟弟妹妹孝敬你们,还不开心啊。”
玉秀最讨厌爹刮她鼻子了。听荣嫂说,小时候要是经常捏鼻梁,鼻子就会长得挺直好看,要是经常刮鼻子,就会像白家的孩子一样,长个塌鼻梁。所以,每次爹一伸手,她就赶紧捂住鼻子。
杨梅多了,吃不掉,娘会洗干净把水气晾晒后,直接拿白酒泡成一坛坛的杨梅酒。
他们小孩子是不许喝酒的,但是要是肚子痛拉肚子,娘就会拿爹喝酒的小酒盏,倒上一杯底的酒,喝下去很快就不拉肚子了。
到了中秋节,娘还会将做好的杨梅酒封上两坛,托人带到王家村,给王有财家送去。
想到王有财,玉秀叹了口气。
“秀秀,别哭,我们回家了。”不知什么时候,玉栋也下了马车,站在玉秀边上。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家门口了。
听到哥哥的话,玉秀伸手一抹,原来刚才竟然流泪了,“恩,哥,我不哭,我只是只是有点想爹和娘了”她说着,却忍不住泪流得更多了。
“哥,姐,我也想,每天都想”玉淑下马车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汪汪汪汪”虚掩的院门缝里,忽然传来一阵狗叫,紧接着,一只黑色小狗从那缝隙里钻了出来,摇着尾巴扑到了玉秀面前。
“姐,是蓝妞。”玉淑眼泪来不及擦干,下意识地抱起小狗,冲上去一推院门,“娘”
小蓝妞从玉淑胳膊里跳下地,又是摇着尾巴叫唤。
玉淑才相信,娘真的不在了,再也没人会在她推院门时,从灶间里走出来,唠叨着她怎么一头汗,一边打了一盆水让她洗脸洗手,一边端了早就放凉的消暑汤给她喝。
现在回家,只有蓝妞跳出来迎他们,没有爹和娘了。
玉栋也流了满脸的泪,可他是哥哥,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他使劲抹掉脸上的泪,伸手将蹲下哭的玉淑扶起来,“蓝妞,别闹!”他假装很凶地赶着狗,伸手扶起玉淑,“淑儿,别哭,难看呢!”又压低声音说,“快起来,有客人呢。”
这话,以前爹经常会说。
玉秀听到狗叫时,就站在院外愣住了。这蓝妞,是爹从云昌镇市集上买来的,一身黑,眼皮上各有一撮黄毛,看着倒像长了一对眉毛。
就因为这奇怪的眉毛,爹说那狗主人在市集上卖不掉,想扔了。他觉得这狗好看,以后自己进山打猎时,有只狗在家,王氏也好壮壮胆,就买回来了。
爹原本以为是只公的,觉得叫黑虎不错,娘一看根本是只母的嘛。
爹取的名字用不上了,正想着要取什么名,三岁的玉梁在边上摸着黑狗叫“囡囡妹妹”
囡囡是南方叫小娃娃的昵称,玉淑在边上一听,拍手叫着说“囡妹,囡妹,蓝妹”,就这样,这小狗被定名了。
娘嫌这名字拗口,“哪有人家的狗叫这名的?一点不威风。”
“母的,不能威风,母老虎,威风。”三岁的玉梁立即反驳了。
“那叫蓝妞吧。”娘只好让步了。
蓝妞很聪明,也很有灵性。
来到家里后,它每晚睡在院门口。后来玉淑和玉梁给它搭了个窝,它就睡那,看家护院。
玉秀又仔细看了蓝妞一眼,这半年多时间里,蓝妞没有变得邋遢,好像也没有瘦得皮包骨头?
她刚想到这儿,身后的马打了个响鼻,自己三个刚才又哭又说话,居然将丁三爷几个忘了。
她掏出手帕擦擦眼泪,转身歉意地对丁三爷几个说,“三爷见谅,两位大叔见谅。快,快到屋里坐,我去烧壶水。”
三个孩子刚才哭得伤心,丁三爷三个同情地叹口气,没爹没娘的孩子,到底可怜。
玉栋和玉淑听到玉秀的话,反应过来,连忙把院门打开。
“这门太小了,马车就停在院外吧。你们帮忙,将东西拿进去。”丁三爷看看那院门,再看看马车车身,直接让两个马夫下车帮忙。
玉淑跑到上房那边,一看门锁坏了,“姐,家里锁被人撬了,哎呀,爹和娘的衣箱都不见了。家里进贼了!”她什么都不知道,看到堂屋和正房里空空如也,急的叫起来。
“你先把堂屋擦擦,让三爷他们三个坐,这事我回头跟你说。”玉秀安抚了一句,何止是正房和堂屋,灶间里的锅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