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其实私心来说,她是很希望贺向庭能知道的。
因为这次有了孩子,下次未必能有。
“我觉得你最近脸色一直都不太对,是不是身体不好?你要是这么贸贸然打胎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陈筱冉摸了摸脸,然后道:“我的皮肤状态一直很差,都是这样,只不过最近没有化妆品的遮盖就完全暴露了出来,以前也是这样的。”
但是这样的陈筱冉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什么精神。
“你要是不去的话我自己去了,不然要是时间过了的话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林汐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怎么可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做那样的事情。
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来一个人劝阻她,因为她就是怕陈筱冉将来会后悔。有些事情后悔的话还可以挽救,但是还有一些,是真的就再也没有了可以弥补的可能。
——
贺向庭正在布置自己的房子。
他的心情很好,非常好。
他和陈筱冉领证了,以后就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只要这么一想,贺向庭就觉得心里很美。
虽然陈筱冉还是很不乐意,虽然照相的时候她连一个笑容都没有,但是贺向庭还是觉得很高兴很高兴。
同时也觉得他们两个结婚证上的照片很好看。
如果要是以后有机会去照婚纱照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这一天也不知道把这个大红本本拿出来多少次,看了又看,怎么都看不够。
而且陈筱冉说了,晚上会来这里。
这不是贺家大宅,而是他在外边的私人住处,以后很可能就是他们两个的家。
家。
一想到这个字,贺向庭就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
他将买来的花束仔仔细细插进花瓶中,然后放在不同的位置
这都是陈筱冉很喜欢的花,他都记得。
但是觉得不管摆在哪里都不是很合适,老是觉得不管放在哪里都要和自己想象中差上一些。
他希望陈筱冉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她最最喜欢的景色。
他今天没有叫家政公司的人来,而是自己亲手布置。
他想要亲手来设计这一切,因为只有这样,才会真正的有很温馨和谐的感觉,同时也能彰显出他最大的诚意。
贺向庭正大汗淋漓地忙活,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接了起来。
听到那边说完两句话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刚才的高兴和欣喜再也不复,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愕然。
手机从他手里滑落了下去,掉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医院里,陈筱冉将手机放下。
“你看,我听了你的意见,我给他打电话说过了。”陈筱冉现在还在笑。
林汐很头痛地揉揉额头:“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残忍了吗?”
她是告诉贺向庭她怀孕了没错,但是第二句就是,她要流掉它。
林汐就算不想也能知道那边的贺向庭该是多么的崩溃。
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护士此时叫了陈筱冉的名字,陈筱冉朝着林汐摆了摆手:“我进去了。”
林汐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陈筱冉故作轻松地耸肩:“做什么这幅表情?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和贺向庭说了。”
“筱冉,你不会后悔吗?”林汐很认真地看着她,再次确认。
“不会。”陈筱冉挑高了眉梢,“对我来说婚姻真的就是一个坟墓,我现在自己都在坟墓里边了,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林汐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陈筱冉会后悔的。
她在耗费贺向庭对她的最后一点耐心。
男人也都是有底线的,更何况这样的事情,给谁谁也接受不了。
其实她本来以为陈筱冉是开玩笑的,会认真等着贺向庭和他和和气气地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办,但是还是她想多了。
陈筱冉那女人真的是有主见的厉害,或许不能说是主见,有想法得厉害。
她就是这样,自己不想要,那就不要。
而且她还想去刺激一下贺向庭,林汐真的不知道贺向庭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让她这么不待见。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林汐现在想着,要是陈筱冉能选择放弃该多好。
护士手里的麻醉针在陈筱冉瞳孔中不断放大,仿佛不是要扎进她的身体,而是要扎进她的眼睛。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不需要这个。”陈筱冉开口。
护士愣了一下。
“我说不需要麻醉。”陈筱冉重复了一遍。
“如果不打麻药的话是很痛的。”护士解释。
“我知道很痛,我能忍受。”陈筱冉看着手术室顶,双眼空洞没有什么焦距,“直接来吧。”
护士们面面相觑,忽然来了这么个要求,真的是谁也没有料到。
“不会有事的,尽管来。”陈筱冉闭着眼睛,“要是你们再耽误时间的话,我要去找你们院长了。”
小护士们不敢再耽搁,立刻给陈筱冉处理。
果然很疼。
现在陈筱冉唯一的感觉就是疼,比她想象中要痛得多,真的,也只有这样,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撕心裂肺。
每一秒都像是世界末日一样,陈筱冉的手背上青筋绽起,五指用力,已经抓烂了身下的床单。
她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流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但是还是生生忍着一声不吭。
好像五脏六腑都要被这冰冷的仪器给搅烂一般。
陈筱冉闭着的眼睛再睁开,然后瞪大,牙关咬的嘎嘣作响,哪怕是半个字的呻吟也没有。
护士们看着陈筱冉的这个样子,都觉得实在是恐怖极了。
是真的还没有见过不叫的,都痛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不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护士们才告诉她,结束了。
结束了?
可是陈筱冉一点儿都不觉得轻松,她张大嘴巴,剧烈地喘气。
结束了就好,结束了就好。
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痛,以后就应该会长记性了吧。
陈筱冉在心里嘲笑着自己,平复着身体上的痛感。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慢慢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
“谢谢你们。”她对小护士们道谢。
“”你做起来干什么?快躺下,我送你去病房。小护士一见到她居然坐了起来,这下是彻底的惊讶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走出去。”陈筱冉摇摇头,从手术台上下来。
但是肚子痛连带着腿软,她直接双腿一弯坐在了地上。
护士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扶了起来,都告诉她不要这么逞强。真的是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搞什么,刚才选择的是普通人流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自己走出去?
陈筱冉又在手术台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手术室的门。
不知道她到底在里边呆了多长的时间。
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只有一个脚是拖鞋,另外一只脚是赤着的。
陈筱冉的目光慢慢上移,是贺向庭的脸。
“孩子呢?”他问,语气极冷。
“没了。”
“孩子呢?”他再次重复。
“没了。”
“我问你孩子呢!”贺向庭忽然朝着她怒吼一声,将走廊里遍所有人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没了,我说没了!”陈筱冉也想让自己的语气强硬一些,但是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
“啪”的一声,很清脆。
陈筱冉的头歪了过去。
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手都在抖。
“你居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没了这两个字。”贺向庭将她的下巴捏了起来,“和我在一起,你就是这么的不能忍受,是吗?”
“是。”一个字毫不犹豫。
“既然你那么不想要他,你为什么不做措施!”贺向庭朝着她大吼。
他那个时候被陈政委下药了,神智都是不清醒的,也做不出什么措施,但是陈筱冉事后为什么不吃药?
她自己那么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吃药?
“我没想过会中奖。”陈筱冉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我那个时候安全期,我以为会安全。”
贺向庭看着看着她,忽然咧嘴笑了。
他笑得很大声,很仓皇,谁都能从他的笑声中听到那种心碎的绝望。
“我连名字都给他想好了,一笙,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用,谐音就是一生,陈筱冉,我是真的很想和你走一生。”
陈筱冉被他捏着下巴,但是紧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贺一笙,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
“但是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至此。”贺向庭艰晦的声音像是生生挤出来的,“陈筱冉,我活该就是让你这么作贱的。”
陈筱冉还是紧紧闭着眼睛。
“既然你这么痛苦,这么向往你的自由,那这个婚姻对你来说,应该就是枷锁,是坟墓。”贺向庭慢悠悠地说着,努力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就陪我一起在这个坟墓里边耗着!我们两个一直耗到死!”
扔下这句话,贺向庭转身离开。
陈筱冉总算睁开眼睛,看着他模糊的背影。
这次,他应该是是要放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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