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拾在别墅里独自呆到晚上近十点,顾时律都没出现。
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精神反而更差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摸了摸额角处,那儿的伤口但凡碰到还是会疼,虽然用头发可以勉强遮住,但她更怕会留后遗症,比如出院以后。她的记忆力明显差了很多,还时常会梦见小时候不愉快的经历。
算着顾时律大约没那么快回来,程拾披了件外套便出门了,高尔夫球场的别墅区绿化很好,相较市区里,这儿的空气好太多。
她沿着石子路走,周遭安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没有月光,路灯昏暗,一眼望去,她竟有种这条路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准备离开之际,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程拾瞬时顿住了脚步,因为这道声音太熟悉。
“你不用和我绕弯子,快三十年了,就是再傻,也应该明白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程明兰。
“我当年帮了你这么多,你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把我们之间的感情撇得一清二楚,可到头来呢,她相信你了吗?她还是没选择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也害怕,害怕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她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你还耿耿于怀?”
也许是程拾的错觉,余明义的声音中似乎夹着很明显的痛楚。
“哈,耿耿于怀的那个人恐怕不是我吧。说真的,再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在猜,你为什么能忍住不来找我,原来是把孩子找回来了。真是恭喜你啊,得不到她的人,至少她留了个女儿给你,也算是念想。”
话音落下,余明义许久都没出声。
半晌,他缓声回。
“璐璐也是我十年前才接回家的,之前我之所以不找你,不仅仅是因为孩子。原因你心里清楚。何苦套我的话?我说出来,你心里能舒服一些?”
程明兰顿了顿,自动忽视了他的话,阴阳怪气地问。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女儿弄回来的?当年她可是瞒得天衣无缝,连我这个最好的朋友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你为什么会知道?”
“是顾三爷告诉我的,女儿。也是他帮我找到的。”
听到这个称呼,程拾身子一冷。
余明义口中的顾三爷,就是顾时律的父亲,她的养父。
“明兰,关于璐璐的事情,我不想多说,我约你出来,也不是为了和你叙旧。我只想知道。她怀孕那年,是和谁离开的b市?你不必再用之前的理由敷衍我,若她真是一个人离开,我不可能查不到任何踪迹。她背后的人,是谁?”
“想知道?好啊,你求我,我开心了,自然会告诉你。但你也该明白,我要的不是一张嘴,也不是你的钱。”
程拾听了很久,都不明白他们口中的‘她’是指谁,但她能确定一点,不论是程明兰还是余明义,都刻意地在隐瞒些什么,小心翼翼。甚至连名字,他们都没提及过一句。
“好,我知道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但”
话还未说完,程拾的手机十分突兀地响了一声。她反射般攥紧了手机。
“谁在哪里?”
程明兰尖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向她靠近。
程拾刚退后了一步,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死死地捂住了。她背脊一寒。挣扎得厉害。
“别乱动,是我。”
随即,腹间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桎梏着她,将她拖进了灌木丛中。
“大约是路过的人。”
“怎么可能?这个时间,这么偏僻的位置,谁会路过?十一点了,是你,你有这种闲情逸致出来散步?”
程明兰疑心颇重,恍惚间,她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一道光线照来,程拾被反身压在了草坪上。脖子上环着一只手臂,她险些就呼吸不上来。
漆黑的夜里,她对上了一双晦暗如深的眸。
“你不要太多心,回去吧。你说的条件,我想好后会答复你,给我点时间。”
“好,我希望这次。你不会再让我等几十年----”
直到脚步声渐远,他依旧没松开她。
程拾暗暗地吸了口气,双手抵住了他的胸口,轻轻一推。
“顾先生,我很难受。”
顾时律顿了数秒,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领,他攥着程拾的手臂,将她拖了起来。
程拾刚站稳,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他就扭头往别墅的方向走去,仅留下了一道背影。
他步子迈得很大。完全没有等她的意思。
程拾跟在后面小跑了一段路,忽地缓下了步伐,她为什么要追他?她认识回去的路。
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进别墅的一霎,顾时律猛地转过了身,把她压在了门上。
“程拾,我什么时候教过你偷听别人说话了?”
他此刻挨得她很近,姿势也十分暧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喷洒在自己脸颊上的气息。
默了片刻,程拾稍稍别开脸,说。
“阿骏还在,你不要离我太近。不然我真怕他看见,又和我吵一架。”
顾时律冷哼了一声,仅移开了一小步。
“他回市区了。”
“为什么偷听?”
他低声质问。
“不小心路过,就听见了。”
她很是直截了当。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那还真巧,如果我没出现,你猜他们看到你,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难掩其中的嘲讽。
程拾的背紧贴在门上,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笑着回。
“谁知道呢,我无所谓。就是你没来,我也不怕。该担心的,也应该是他们!”
她听得出来,程明兰对余明义的感情非同一般。
毕竟她从没听过程明兰那样的语气,明明底气不是那么足,字里行间却仍咄咄相逼,只是落进她的耳中,却多了几分哀求。
程明兰能求余明义什么?她本人也说过,不要钱,除了钱,无非只剩下爱。
在程拾印象里,程明兰永远是骄傲的,即便她们当时的日子那么窘迫。她可以对任何人笑,但从没有和任何人低过头!就连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几乎也没有任何感情。
若不是亲耳所闻,程拾真不敢相信,程明兰也是有心的。
“呵,是吗,那是我多此一举了。”
顾时律挺直背,眼看着他离开,程拾忽地扯住了他的袖口。
“顾先生,余璐是姨夫找回来的?我听我妈和姨夫的语气,她也是后面才进的余家,算算时间,好像和你捡我回家的时候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