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了,请陛下移驾前往交流会场。”
“嗯。”
……
四国交流会所用的场地,正是帝都以南的一处校场,本是武将们操练所用,占地广阔,今日空了出来,搭建了两个大型台子,两边台子的正下方,分别设立三个座位,供四国之内最有学识才艺的前辈坐,前辈们的判断,也是比试的人才们最终是胜是负的关键。
校场之内设有数十座高台,供四国皇室子弟们观看,可将台上情形尽收眼底,地面之上安排的席位,供官宦子弟名门望族。
校场外围设有铁网围栏,将平民百姓隔绝于外,百姓们可于围栏之外隔着铁网观看,离台子近些的,也能大概看个清楚。
辰时已过,此刻的校场之上,已经是人声鼎沸。
比试的台子后建有木屋,供参与比试的姑娘们打扮换衣。
“绿袖姑娘,请,这儿就是换装的地方,里头已经聚着好些姑娘了。”
绿袖被人领着进了木屋,抬眸扫了一眼此刻木屋内的众人。
约莫十来个姑娘,个个相貌都是不赖,绿袖只扫了一眼,目光便定格在一道雪白的身影之上。
那女子正侧对着她,在铜镜之前整理发饰。
肤若凝脂,唇似桃李。睫羽卷翘,眼角上挑。
只是一个侧颜,便能让人觉得,她比这屋内的其他女子都要好看。
且,这个女子既不浓妆艳抹,也没有一身珠光宝气,比其他女子的打扮都要简洁一些,却依然是最惹人注目的一个。她垂着眼的时候,那斜勾的眼角自有一分妖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
绿袖正打量着她,而她也在这个时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身边的两名姑娘道:“看吧,我就说这舞衣一定好看,等我第一场唱完下来了,再换上我那套。”
她这么一转身,绿袖也看清了她的容貌。
饶是胸有成竹的绿袖,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怔然。
这个穿着雪白衣裙的女子……
想必就是颜天真了。
坊间传闻她美若天仙,倾城绝色。
这屋内的女子个个都是俏佳人,可若要配得上天仙这二字的,却只有她。
撇开她那花容月貌不说,光是她身上的这件衣裳,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雪白的广袖长裙,穿起来有一种轻盈飘逸之感,再看那裙子上的刺绣,也是实打实的精致细腻,衣裳浅白,雪花刺绣更雪白,都是白,却分深浅,真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看的白裙子了。
但凡是相貌漂亮的姑娘,穿上这件衣裙,都是锦上添花,雅致脱俗,而这位颜天真,更是把这件衣裙穿出了一身的仙气儿。
无愧于天仙之名。
此刻,注意到颜天真的自然不仅仅是绿袖,木屋内的其他女子自然也都是注意到了,有些姑娘的视线盯在她那条白裙子上,有些则是盯在她的脸上。
绝大部分的目光,都是不善的。
也并非全是出于妒忌。
屋内的女子们来自于不同国度,都是带着国君们的信任来参与比试,乍一见颜天真,自然要当成劲敌对待,这目光也就善意不到哪去,哪怕心中羡慕着,面上也并不表示出来。
而就在这时,木屋的人又让人推开了,众人下意识看了过去,这一次进屋的,是一名身着黑色衣裙的女子。
约莫双十年华,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另有几缕散落于两肩,秀丽的螓首下,白皙的锁骨晶莹玉润。饱满的额头之下,是一双秋水明眸,浓密的睫毛稍稍向上扬起,肌肤细润,秀而不媚。
一袭黑色曳地长裙,将她的身段包裹地玲珑曼妙。
她进了屋之后,扫了一眼众人,最终目光停留在了颜天真身上。
见到颜天真的那一刻,怔了怔,随即勾起了唇角,迈着轻缓的步子,到了颜天真身前。
“这套雪花流仙裙,还真是很适合你啊。”她冲着颜天真笑道,“当初我做这裙子的时候就在想,是否有人能把这套裙子穿出仙子的味道,我自己是穿不出来的,如今看来,想必没有人穿起来能比你好看。”
颜天真听闻此话,当即莞尔一笑,“云老板,久仰大名。”
眼前的这位黑衣女子,正是妙衣坊的老板娘,云霓秋。
“我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云霓秋说着,又将颜天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这容貌和身段,足以配得上妙衣坊内所有的漂亮衣裳。”
云霓秋此话一出,周围的女子们纷纷起身,涌到了她身旁。
“云老板,真是久仰,不知能不能有幸让你们妙衣坊也给我做一件独一无二的衣裳?”
“原来您就是妙衣坊的云老板,您这名声都传到我们东陵国了呢!今日能有幸与您结识,真是开心。”
“我方才就觉得这位姑娘身上的雪白衣裙实在好看,原来也是出于您的手艺,云老板,像这样的衣裳能否也卖一件给我?感激不尽。”
颜天真眼见着云霓秋被众女包围,心中暗笑。
她与这云老板所受的待遇,还真是相差甚大。
云霓秋的手艺名扬四海,女人缘自然是极好,就连名门贵女也都想与她来往,爱美的女子,有几个不喜欢云霓秋呢。
而她颜天真,几乎就是被女子们所排斥的,至今还没有几个女子与她关系友好,宫中唯一不冷眼看她的,也就只有宁子怡。
但宁子怡对她也并非真心,不过是觉得自己对她有利罢了。
“姑娘们,并非是我不给你们面子,而是我这脑子里,许久才能想出一种自己满意的样式,想多了便头疼,因此,每年亲手制作的衣裳,也就那么寥寥几件,你们若是感兴趣,就到我店中去,让我的徒儿们为你们做。”
云霓秋此话一出,周围众女们面上便都有些失落,却无一人强求。
云霓秋的架子有多大,众人都是晓得的,方才这么一问,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并不幻想着一定就能说动了云霓秋。
请不动云霓秋,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回头去妙衣坊,找她的徒儿们就是了。
屋子内的人声还未消,紧闭着的房门忽然又被人推了开,一名侍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诸位姑娘们,请各自带好自己的乐器,六位前辈们都到齐了,一刻钟之后,第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侍女知会完众人之后,便退下了。
“诸位姐妹,我也要去做准备了,我今日比的是诗词书画,歌舞并非我所擅长,无缘与各位美人一较高下了,告辞。”云霓秋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颜天真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手指轻抚过搁在梳妆台上的琵琶。
侍女所说的六位前辈,相当于赛场之上评分的评委。
这六位前辈,三位评“才”,三位评“艺”。
这六人,年纪最小的也过了而立之年,年纪最大的,已过花甲之年,在才艺方面名扬四海,受许多文人雅士们崇敬。
眼见着一刻钟的时间便要过去了,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诶?怎么下起雨了?半个时辰前还阳光明媚的,这会儿就落下雨点了。”
说话的女子,是靠在窗边的,自然也就第一个发现外头在下雨。
众女闻言,纷纷望向了窗外。
下一刻,屋子之内又了。
“这好好的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雨水落下,把台子都打湿了,咱们还如何跳得起来,一不留神就容易脚下打滑……”
“是呢,我的舞鞋十分漂亮,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怕水,真愁人。”
“外头已经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要是再换个日子比多麻烦?只能祈祷这雨过会儿就停,否则这比试的日子也必须得换了。”
“我看这雨也不算大,毛毛细雨,兴许真的过会儿就停了,可惜台子已经被打湿了,没个把时辰也干不了。”
一时之间,众人们抱怨连连。
而颜天真却在这样的时刻笑了,“姑娘们,依我看,这倒也不算坏事,咱们迟早是要分出个胜负的,这比试,是断然不会取消,延期倒是有可能,咱们这些跳舞的,自然是不能在湿漉漉的台子上比,可比诗词书画的那边,应该是照常进行的,只有我们才关注台子会被雨水打湿,他们又不在意,若是他们那边的开始比了,咱们也好去看看啊,你们难道都不好奇么?”
颜天真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有几人便开始出声附和。
“对啊,历来的交流会,诗词书画与歌舞乐器都是同时进行的,一日之内便能比完,这么一来,两边都无缘互相观看,今日下雨,咱们这舞个把时辰之内肯定是跳不了了,可他们作诗作画的并不影响。”
“是啊是啊,这么一来,我们也能去看了。”
“久闻断玉公子的大名,今日或许有机会见识一番了。”
“断玉公子固然有才,我却更期盼看一看南旭太子。”
“我们太子殿下与断玉公子各有所长,若是能看一场他们的比试,那必定是终身难忘。”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颜天真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天降雨点……
真是天助我也。
云渺啊云渺,我也能有幸去看看你的比试了。
雨点儿来的快,走得也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天空似又渐渐晴朗。
都说六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这还没六月呢。
忽的,屋子的房门被人从外打开,进来的依旧是之前那位侍女。
“诸位姑娘,方才一场小雨,把台子都打湿了,这会儿只怕是比不了歌舞,只能延后,另一个台子那边,才子才女们已经开始比试了,诸位姑娘们也可以去看看,不过没有座位了,只能委屈姑娘们站着看。”
此话一出,屋内的众女们纷纷起身。
“无妨无妨,站着就站着,能看到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众女们陆续出了房门,颜天真与南宫仙严淑妃三人自然也都跟在了后头。
远远地便看到几丈之外的台子上,站立着八道人影,这其中只有两名女子,其余的皆是男子。
台下满座,最前方坐着的两男一女,都是年过半百,看着像极了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众女们走得近了些,最终都在台子边的榕树下止了步。
颜天真的目光自然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凤云渺的位置。
一身海蓝色锦衣是凤云渺最明显的标志,加之他身躯修长挺直,左右两边站着男子都比他稍矮一截,如此一来,也就令他更加显眼。
颜天真的身侧,众女们目光大多都盯在台上的两人身上。
这台上,也就属秦断玉凤云渺名声最大,其余的人就甚少有人注意,并非他们没有名声,只是他们与五年前的诗圣与神笔同台,博得的关注自然不会比那二人多。
在这样寂静又严肃的时刻,纵然贵女们心情振奋,却也不会大呼小叫,都端着该有的仪态,可那脸上的欣喜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颜天真瞅了一眼不远处的几座高台。
只有四国的皇室成员才能在那上面观看,那儿可真是好位置呢,能将台上一切收进眼底。
“哎哟,咱们站在这个位置,只能勉强看到台上的一半,另外半边似乎就瞅不到了。”
“可不是么,太子殿下站得那么远,只怕回头他写的什么画的什么我都看不清。”
“幸好断玉公子站得离我们近了些,这个位置还是看得清的。”
颜天真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挑了挑眉。
她们说得不错。
她如今所站的这个位置,位于台子的左侧方,能大概看到左半边,右半边就离视线太远了,再加上方向是斜着的,看着都累,只盼着云渺不要太靠右就好了。
但愿云渺能看见她,朝她所在的这个方向挪一挪。
台上的八人身后,都挂着三尺宽六尺高的画纸,下人们正把桌子往台上搬,搁在画纸的三尺之外,留给人站立的空间。
趁着下人们准备笔墨纸砚的期间,凤云渺变换了位置。
原本他是靠右的,这会儿却走到了靠左第一的秦断玉身侧,如此一来,最靠左边的就成了他。
秦断玉眼见着凤云渺特意走过来,心中虽疑惑,面上却并无多大表情,也不去问,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兴许太子是觉得,与其站在不相识的人中间,倒不如与他站在一处,毕竟都是南旭国人,站一处显得更团结些。
同一时刻,榕树下的颜天真却是无声一笑。
云渺是瞅着她来了,才刻意靠左站过来,如此一来,她也能看清楚他了。
“南旭太子挪过来了!”
“是呢,原本还以为看不到了,想不到他竟走到了断玉公子的身旁,这下离我们可就近了。”
颜天真听着身后的窃笑声,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无论在什么年代,花痴这种生物都是不缺的。
台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八人的位置也不再做任何调动。
这一刻,气氛很是寂静。
台下,最靠前的座席上,三名前辈中的一人发话了。
“老夫一月之前便已经来到了南旭,初到南旭帝都,便喜见瑞雪,这可是好兆头呢,不如诸位就以雪为题,作诗一句。”
台上的八人闻言,纷纷提笔蘸墨。
颜天真也就只能看清靠左三人所书写的字迹,从第四人开始视线便有些模糊了,再往后就只能看见人挥墨的动作,写的啥玩意压根瞅不着。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不关心。
凤云渺提起笔,站在画纸前,洋洋洒洒便迅速写好两行——
落花摇情仙娥醉,雪晴山秀柳丝垂。
颜天真见此,挑眉。
云渺竟没有采用她写给他的那些诗词。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应该是想凭借着自己的本事的。
再看他身侧的秦断玉。
秦断玉的字迹颇为工整,正如同他的为人一样,看上去正儿八经的,一点儿都不彰显个性。
典型的书呆子。
不过他写的词倒真是不赖——
花落故都谁共辇,雪满幽林人迹浅。
秦断玉身侧,一袭黑衣曳地,正是妙衣坊那位云老板,身为女儿家,她所写诗句倒是颇为柔情——
瑞雪纷扬添喜庆,人月团圆鹣鲽情。
再往后那位——
雪落无声情深种,众里寻她在眼中。
唉唉我去,这酸劲,字里行间表现得像个情圣。
“雪中有情,甚妙。”台下坐着的一名前辈赞扬道,“诸位,咱们四国以东陵西宁南旭北昱命名,那么,诸位就拿这东西南北四字,写一首藏头诗罢。”
他的话音落下,台上众人思索着,凤云渺与秦断玉几乎是同时齐齐提笔。
凤云渺写——
东流不作西归水,西邻贩缯日已贵。南征猛将若云雷,北风吹雁数声悲。
秦断玉写——
东枝憔悴南枝荣,西山喜气摇晴空。南风罗幕生翠波,北斗西指秋云薄。
“他们的思路可真快,就那么略略一想,竟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谁写得好些呢?”
“难分高下。”
颜天真听着身后的小声议论,唇角轻扬。
确实……
意境不同,难分高下。
在秦断玉凤云渺之后,云霓秋同样不甘示弱,也落下了笔——
东方日不破,西注悲穷漠。南湖采白苹,北望无乡信。
她作的诗句中似含着淡淡忧愁,又有几分女儿柔情。
台下的前辈们望着最快落笔的那三人,面上含着淡淡赞赏的笑意。
待八人全作答之后,台下坐着的那位唯一的女前辈笑道:“老身所出题目,也是藏头诗,我自倾怀君且随意,各位,请发挥罢。”
颜天真闻言,心中暗道一句:这是越考越难了啊。
这些题目若是让她去作答,她可得绞尽脑汁去想了。
若是不剽窃一些语文课本中圣人的名句,她压根作不出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而就在颜天真思虑的期间,凤云渺与秦断玉那二人又开始写上了。
总是他们二人最快。
齐齐提笔,齐齐挥墨。
其余的人思虑得久了那么片刻,就已经落下了气势。
我忧长于生,自有到来风。
倾心比葵藿,怀言何所说。
君王选秀色,且羡从军乐。
随君登高阁,意气风云合。
这是凤云渺所作。
秦断玉所作的是七言——
我欲弯弓向天射,自怜漂荡经年客。
倾城独立世所稀,怀光寇骑追行及。
君王昨夜舟中宿,且图拣退归乡土。
随风一叶在蓬蒿,意气曾倾四国豪。
这二人都已经写完,其余的人皆是才书写了一两句,或是才提起笔。
颜天真双手环胸,目光中笑意流连。
这二人思路太快,胸中墨水太多,再加上那手速……
啧啧。
果真是轻易就将其他人比了下去。
赛场之上锱铢必较,慢了半拍便算是落了点儿下风,其余人慢得岂止一点点。
“诸位,胜负几乎已见分晓。”台下坐着的女前辈开口,打断了其他等人的书写,“断玉公子与南旭太子一争高下即可,其余的才子佳人们,便都搁下笔罢。”
其余六人闻言,自然是二话不说,搁下了笔,不再书写。
参与交流会的人才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能站在台子之上参与比试,本就已经是一种荣誉。
因此,败了下来,倒也不丢人,只是难免感慨罢了。
“云渺这个家伙,还说自个儿不擅长诗词,果然是忽悠我的。”
台下的第三排席位上,花无心同凤伶俐窃窃私语,“你看他方才的行动,哪像个不擅长诗词的?我看他分明就会得很。”
“义父常说,最讨厌那些酸不溜丢的诗文了,都是文人墨客拿来卖弄风雅用的,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书画不也是卖弄风雅?”
“那不一样,常常吟诗作对的人说起话来都酸,就好比那个秦断玉,清高得很,跟他说话觉得不舒服。书画可就不同了,提笔挥墨之时的气势,比吟诗作对高得多,看着赏心悦目。”
“歪理,他自己不喜欢的就使劲贬低,喜欢的就拿来夸,伶俐啊,你义父就是这样的人,全凭他自己喜好肯定或否定事物,这点你可别学啊。”
“你才是歪理呢,吟诗作对有什么好的?整日只知道死读书的还不如多学点儿武功,身处险境之时,武艺最管用,总不能靠着吟诗作对就能打败敌手,人家不听你念完,就一个大刀挥来了。当然了,若是本身武艺高强,你想吟诗作对那不成问题,总之,我讨厌只懂文不会武的书生,义父文武双全,他自然说什么都行。”
“我跟你交流不了,你义父杀人放火你都觉得他高尚。”
“……”
这一头的二人小声争执着,另一边的高台之上,一袭月白色锦衣的男子负手而立,望着那台上的情形,轻慢的嗓音自唇间逸出,“果然,与朕想得一样呢,这两人可真是不好对付,同样难逢敌手,还偏偏都是南旭国人,赢得可真是毫无悬念。”
身后跟着的随从附和道:“是呢,五年之前便是这两位,如今时隔五年,眼见着这两位又要赢了,南旭国有他们二人,还真是幸运。”
段枫眠闻言,淡淡一笑:“无妨,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西宁国不缺才子,但能与这二人匹敌的,还真是找不出来,朕原本也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现在只能期盼一下绿袖了。”
“绿袖姑娘才色双绝,是我们西宁最为能歌善舞的女子,属下跟随陛下多年,所见的美人倒也不在少数,异国的美女也见得多,若要找出能与绿袖匹敌的,倒真是找不出来。”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听闻,有两名女子,歌舞也是一绝,属下不曾见过,分别是戎国的南宫仙,与北昱国的颜天真,只是偶然间听人提起罢了,这南宫仙是没机会与我们的绿袖姑娘一较高下了,但是这位颜天真……”
“看来你消息有些不大灵通。”段枫眠再次开口,语气不疾不徐,“昨日朕就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关于这位颜天真,你可知她的能耐有多大?你也是见多识广的,你可曾见过,有人能一曲震碎琉璃灯?”
“一曲震碎琉璃灯?”身后的男子讶然,“陛下,这是真事么?这世间有不少高手可用内功震碎物品,属下还真没听过有人唱曲,能以高声将琉璃灯震坏的?兴许这女子是个内功高手……”
“据目睹此场景的人说,她用的可不是内功,而是实打实的声线,她的声音,穿透性之高令人震惊,离得近些的,都忍不住想捂耳朵,此事不算秘密,很轻易便打听到了,据说,亲眼目睹这场景的人可不少。”
“若真是如此,那么绿袖姑娘只怕是……”
“一切未成定局,莫要焦虑。兴许绿袖的声线高不过她,舞姿能胜她?如今这世道,歌舞方面的人才也是越来越多了。”
“听闻那女子还长得美若天仙,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众人过分吹……”
男子说到这儿,蓦然噤声。
段枫眠听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却看见他的目光正望着一处,此刻,他的神色……有些呆愣。
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段枫眠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台子左侧的榕树下。
那树下,此刻站立着约莫十来名女子,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一抹湖绿色的身影,这是自己这边的人,绿袖。
方才下过了雨,台子被雨水打湿了,这些比歌舞的姑娘们,一时半会儿跳不了舞,歌舞的比试便只能延后,她们空闲着,便都来观望诗词书画的比试了。
这堆女子当中,是否就有那位颜天真?
段枫眠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孔,最终定格在一人身上。
那人一身雪白衣裙,乌黑如墨的发丝分出了两缕,顺着双肩垂落而下,顺带也遮住了部分颈部的晶莹肌肤,剩余的黑发被高高挽起,发上仅有几根简洁雅致的珠钗点缀。
她的打扮并不艳丽,然而,站在一群盛装打扮的女子中间,却颇为引人注目。
裸露在衣裳外的雪白肌肤,仿若玉砌,纤长的眉下,眼角微上斜。
从这个方位打量她,看得并不太真切,两丈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不能正视她的脸孔,只能看个大概。
而就是这样一眼,都令人有些难以移开目光。
段枫眠不知不觉中,已经望着颜天真好片刻。
她与绿袖相比……
光是容貌这一方面,便是赛过了绿袖不知几倍。
又是能歌善舞者。
“陛下,那位穿雪白衣裙的姑娘……应该就是颜天真无疑了。”身后的随从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道,“传闻这女子美若天仙,如今一看,倒真不是吹嘘的……”
“难怪宁子初那样的阴暗的性格,都能对她百般纵容。”段枫眠挪开了视线,此刻目光之中的惊艳已经散去。
说是美若天仙,倒真是不过分。
这世间美女何其多,神采韵味却是没有几人能及得上她。
他从不会盯着一个女子看那么久。
今日……
却因为这个女子破例了。
此时此刻,颜天真自然是不知,就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容颜已经被一国君主所赞赏。
台上比完了几场诗词,中场休息了那么片刻,台下几位前辈们在议论着方才所看到的诗词哪首更妙,而台上,秦断玉依旧同凤云渺站在一处。
“太子殿下曾说,自己对诗词不感兴趣,可今日,在下却是见识到了……”
“本宫依旧不是很感兴趣。”凤云渺打断他的话,开口语气轻描淡写,“不过是因为答应了一个人,要来参与这方面的比试罢了,若不是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本宫今日绝不会站在这台子上与你们比诗词。”
凤云渺此话一出,秦断玉倒是有些诧异了,“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扭转太子殿下的想法,真是难得。”
凤云渺答非所问,“本宫从前不曾关注过你,今日与你比试了一番,你的才能果真是不小,看来帝都少女们对你的诸多夸奖都不是吹嘘,但你要记着,切莫因此得意忘形。”
“在下从不曾得意忘形,只是胸有成竹罢了。”秦断玉悠悠道,“五年之前的那一场诗词比试,殿下不曾参与,我面对着其余的对手,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压力,而今年与殿下站在一处,倒是真有些压力了。”
“本宫就是为了给你压力才来的。”凤云渺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秦断玉,你觉得,今日这诗圣的头衔,还能落在你的头上么?”
秦断玉思虑了片刻,道:“在下并无十成的信心,但……也绝不会气馁,对于太子殿下接下来的表现,在下拭目以待。”
秦断玉的话音才落下,台下坐着的一位前辈便发话了。
“秦公子,南旭太子,休息了片刻,咱们便继续罢。”
秦断玉望向了他,“请前辈出题。”
“我们三人方才议论了一下,你们所作的诗句意境不同,却都很妙,难分高下,我们若是再出题,恐怕也是难不倒你们的。因此,我们决定,这一局你们二位自由发挥罢,我们不限定你们要以何种景物作诗词,你们随意作一首,若是依旧难分高下,我们便让在座的众人评判了,谁得到的赞赏多,谁便赢了。”
秦断玉凤云渺二人闻言,便又再次提起了笔,站在画纸前,似是在思索。
榕树下的姑娘们见此,便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无论最后是断玉公子赢了,还是南旭太子赢了,得利的都是南旭,他们二人之间的胜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总之,到此刻为止,一个魁首已经由南旭拿下了。”
“断玉公子想必是会赢,太子殿下曾说过,他不大喜欢诗词,五年之前的那一场交流会,他并不参与诗词,且,他也从不参与文人墨客的聚会,由此可见,他对诗词这一方面并未有太多研究。”
“竟是这样?那他今天不是也参与了么?看他今日作答如此迅速,与断玉公子难分高下,我还以为这位殿下平日里必定是苦读诗书呢。”
“谁知道呢?诶,你们看,他动笔了!”
众女虽是在窃窃私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台下,此刻见凤云渺挥笔了,目光之中便都有些期待。
颜天真的目光,也锁定在凤云渺手中握着的那支笔上。
而当那支笔在画纸上写下两个字时,颜天真便有些忍俊不禁。
只是两个字,她已经猜到云渺要写什么了。
在这之前,她写给他的那些诗词,他都不曾用上,这一刻,他总算是用上一篇了。
他原本与秦断玉难分高下,但若是写出这一篇,秦断玉想必是要败下来了。
凤云渺的笔,写了才十几来字时,台下的众人们便都有些怔了。
也包括最前头的那三位前辈。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笔尖的挥舞而游移。
就连秦断玉也怔住了。
直到凤云渺将整首词写完,画纸上密密麻麻,众人依旧没有第一时间回过神。
他写的是——
季姬寂,集鸡,鸡即棘鸡。棘鸡饥叽,季姬及箕稷济鸡。鸡既济,跻姬笈,季姬忌,急咭鸡。鸡急,继圾几,季姬急,即籍箕击鸡,箕疾击几伎,即齑,鸡叽集几基,季姬急极屐击鸡,鸡既殛,季姬激,即记——季姬击鸡记。
“季姬寂,集鸡,鸡即棘鸡……”凤伶俐望着那画纸上的字,小声地念了两句之后,扯了扯身边花无心的衣袖,“义父写的这篇,似乎全篇读下来,都是鸡……”
“是啊,念下来只有一个音,只是音调有所不同而已……”花无心回过神来,有些感慨,“这词可真是太妙了啊。”
“这词什么意思?我没能看懂,我只认得字。”
“看吧,叫你多念点书总是没错的!你还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听我给你解释。这词中的季姬,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有一日,这位季姬觉得寂寞,罗集了一些鸡来养,是些出自荆棘丛中的野鸡。野鸡饿了唧唧叫,季姬就拿竹箕中的小米喂它们。鸡吃饱了,跳到季姬的书箱上,季姬怕脏,忙赶鸡,鸡吓急了,就接着跳到桌子上,季姬更着急了,就借竹箕为赶鸡的工具,投击野鸡,竹箕的投速很快,却打中了几桌上的陶伎俑,那陶伎俑掉到地下,竟粉碎了。季姬睁眼一瞧,鸡躲在几桌下乱叫,季姬一怒之下,脱下木屐鞋来打鸡,把鸡打死了。想着养鸡的经过,季姬激动起来,就写了这篇……季姬击鸡记。”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凤伶俐喃喃着,“义父可真是太有能耐了。”
同一时,台上的秦断玉也回过了神,目光之中浮现些许复杂。
提起笔来,想要挥舞,却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太子殿下,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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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写这些破诗,我找作诗软件合成,修修改改,觉得意境可以拿来装逼了,才用上,别拿来和圣人们比哈,软件作的肯定是比不过的!看着押韵,大家看着不尴尬就好,别较真~不然剽窃太多古诗真的尴尬~尤其女主之外其他人是不允许剽窃的,不然很出戏啊~只能求助软件了,噗嗤,千万别较真~
至于季姬击鸡记,我本人很喜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