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怡说话时,一双秋水明眸中,透着氤氲雾气,这让人觉得她是委屈到了极点。
而她的话一出,周围的人自然是都惊了一惊。
“你说什么?”宁子初紧盯着他的脸庞,目光有些锐利。
颜天真勾引凤云渺?
“子怡,你说清楚些。”楚皇后见宁子怡情绪有些不平稳,连忙走到了她的身旁,扶着她的双肩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口语气柔和,“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宁子怡绷着一张脸,对于她所见到的画面,这一刻有些难以启齿。
“有什么就说什么,何必吞吞吐吐?”宁子初冷眼看她,开口语气冰凉,“你说天真勾引南旭太子,这话可有依据?还是你危言耸听?”
“皇兄,这乃是我亲眼所见,绝不是胡说八道!”宁子怡连忙解释着,“皇兄也应该清楚,平日里我与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从来不曾为难过她,若是没有证据,我又岂会随意诬赖她,这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宁子初见她目光愤然,神情全然不似作假,心中信了一半。
他这皇妹是个什么性子,他也算是了解。这脑子不算是太灵光,若是她扯谎,必定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思及此,他冷淡道:“继续说。”
“今日四国交流会结束之后,我原本是要去找她,恭喜她一番,我与她平时关系就不错,眼见着她夺得魁首,心中自然也为她感到欢喜。一路去了她休息的木屋,还未走近,就听到里头响起谈笑声,我原本还以为,是她跟其他几国的姑娘们在说笑,可我却隐约听到了男子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没有出声打扰他们,而是静悄悄地走过去看……”
宁子怡话说到这儿,宁子初的面上已经罩上一层寒霜。
“然后呢?”他开口的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可那锐利的目光分明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的内心,并不像此时的脸色这么平静。
“我站在纱窗之外看里头,他们二人抱在一起,坐在椅子上,我看得真真的,颜天真就坐在南旭太子的腿上,如此亲密的举止,莫非还是我冤枉了他们?!”
“竟有这样的事?”宁子怡身后,严淑妃怪叫了一声,“颜天真不久前才说过,她与那南旭太子一点都不熟悉,仅有一面之缘,勉强算是认识,我们都信了她的话了,这会儿公主殿下却亲眼见到他们二人……”
“子怡,你可是看清楚了?”楚皇后握上宁子怡的肩,神色一派严谨,“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你看清了他们二人的脸?”
“皇后娘娘,我又不瞎,我看得真真切切,那两人就是颜天真与南旭太子!直到现在,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我从不相信颜天真是这样的人,她曾亲口跟我说过,她的心是向着皇兄的,如今她却……”
宁子怡说到这,咬了咬唇,噤了声。
只因正对面,宁子初的目光太过冰冷,直令她觉得芒刺在背,开口说话都有些没力气了。
皇兄会有这样的目光,显然是已经动怒了。
这种时刻,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相信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孰是孰非,一清二楚。
“若真是像公主说的这样,颜天真未免太不把宫规放在眼中!”严淑妃冷哼了一声,转头朝宁子初道,“陛下可别嫌臣妾多话,平日里她不懂事也就罢了,如今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着实不可谅解,陛下若是不处置她,岂不是让人觉得宫规形同虚设?”
严淑妃此话一出,换来的是宁子初清凉的一眼。
“朕需要你教朕怎么处理事情吗?”
严淑妃垂下了头,不敢正视宁子初的视线。
气氛一时寂静得有些诡异。
站立在宁子初身后的林总管见此,暗叹一声。
静王殿下怎么这会儿就不在呢,他最是会缓和气氛打圆场了。
最终开口打破寂静的人是段枫眠,“宁兄,看来你有些麻烦事要处理,如此一来,朕也就不打扰你了……”
“真是让段兄见笑了。”宁子初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后宫女子的一点儿破事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他的语气看似轻描淡写,但谁也知道,他此刻心中并不平静。
这是没人敢去戳穿罢了。
“今日看那位颜姑娘的表现,倒真是不像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宁兄,为何不将她叫来,亲自询问一番呢,且看看她会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兴许……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宁子怡听闻此话,当即道:“我都眼见为实了,能有什么误会啊……”
“放肆。”宁子初冷眼看她,“这是西宁国的国君,谁准许你用这样的态度说话?身为公主,没有半点端庄仪态,哭哭啼啼,无端让人看笑话,你是真嫌给朕丢人丢得不够。”
难怪凤云渺看不上她。
行事莽撞,为了一个男子就如此失态,脑子又不灵光,内心脆弱受不得半点儿打击,可真是个废物公主。
凤云渺眼睛又不瞎,恐怕是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宁子怡被宁子初这么一数落,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失态,没能控制住情绪,以至于让异国的国君看了笑话。
想到这,她眉眼之间浮现些许惶恐之色,连忙朝着段风眠问候了一声。
“西宁国陛下,有礼。”
“公主不必多礼了。”段枫眠开口,声线毫无波澜,“看公主方才情绪如此不稳,声声控诉,莫非是心仪那位南旭太子?”
宁子怡怔了怔,没好意思回答。
段枫眠低笑了一声,“看来公主也是个痴心人,宁兄,人在情场失意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失态,就莫要责怪公主了,方才的事,朕可以都当做没听见,不会往外说的。”
“多谢段兄给这个面子。”宁子初淡淡道了声谢,转头朝身后的林总管道,“去把人带上来。”
林总管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
“云渺啊,你说,宁子初会不会一个不高兴,赐我死罪?觉得我勾结外男,伤风败俗。”
“这不挺好的么,他若是真的要赐你死罪,那可是称了我的心了。”
“何出此言?”
“他若是要赐死你,说明他对你不甚在意,失去了你也无妨,既然如此,我便可以跟他商量着,将你要过来,用一些有利的条件跟他交换,这么一来他也不亏,你若死了,他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宁子初向来以利益为重,当利益摆在他眼前,他的心便很容易动摇。”
“话虽如此,可他最恨欺骗与背叛,我跟你的事暴露,那就是对他的背叛了,或许他铁了心的要我死呢。即便我说是被你强迫的,他也未必信啊。他若是一个不爽,命人将我从高台上扔下去……”
“那可就太好了。”
“什么?”
“你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宁子怡既然去告状了,以宁子初的性格,不会直接给你定罪,他必定要叫你抓上去审问一番,你只管狡辩,实在辩不过,那就寻短见吧,从高台之上直接跃下。”
“……”
林总管走到木屋之时,所见的便是颜天真与凤云渺站在一起。
见此情形,他心中不禁暗道一句:看来公主所说的,十有是真的了,这二人眼见着暴露了关系,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就这么大方地站在这儿,等着他来传话?
“林总管。”颜天真望着对面走来的人,打了声招呼。
林总管神色平静,“颜姑娘想必知道老奴来是为了什么,随老奴走一趟吧。”
不等颜天真接过话,凤云渺便道了一句:“你们陛下并未邀请我一同去么?”
林总管依旧面无表情,“陛下并未说邀请太子,只让老奴来请颜姑娘上去。”
“好,我这就和您走一趟。”颜天真应了一声,迈出了步子。
二人身后,凤云渺的目光一派幽凉。
颜天真被林总管领着上了高台,抬眼的那一瞬间,有些许怔愣。
乖乖,这么多人呢。
除小皇帝之外,还有淑妃皇后宁子怡,以及……
一位从未见过的俊男。
他身着月白色锦衣,银冠束发,神色淡漠,眉目之间却挺是温和,就那么坐着,一派的优雅贵气。
看上去是个十分有身份的人物。
不过她这会儿可没工夫琢磨这男子的身份,只因从她上来这高台的那一刻,便接收到了宁子初冰冷的视线。
看这情形,宁子初定然是相信宁子怡的话了。
“天真参见陛下。”颜天真规规矩矩地朝着宁子初施了一礼。
“你应该晓得朕叫你上来是为了什么。”宁子初面无表情道,“公主说,你与南旭太子有私情,你作何解释?”
“陛下似乎已经信了公主的话。”颜天真的神色不急不躁,全无半点紧迫感,“那么,我解释或不解释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意思是默认了吗?”耳畔响起严淑妃的一声冷笑,“被公主亲眼所见你与南旭太子的亲密举止,你无话可说了吧?颜天真,你可真够可以的,平日里气焰嚣张,如今更是做出伤风败俗之事,陛下可曾亏待过你?你却吃里扒外,让陛下失望……”
“住口。”
颜天真还未接过话,倒是宁子初开口将严淑妃的话打断了,“淑妃,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开口说话。”
严淑妃闻言,面色有些铁青。
不让她说话?
不说就不说!
即使她不说话,她相信颜天真也难逃罪责,皇后与公主还在呢,且看她如何辩解。
“既然被公主殿下看在眼中,那么一切解释都显得有些苍白。”颜天真被众多视线盯着,神态依旧很是平静,不见半分心虚,“我若说自己不是自愿,陛下想必也不会信吧?”
颜天真这话一出,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宁子怡,她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低斥一声,“信口雌黄!”
颜天真望向她,神色毫无波澜。
“不是自愿,那就是被强迫的了?”宁子怡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分明就看见你与太子殿下抱在一起,不见你有半分挣扎,你若是被强迫,又怎会那么老实的呆在他怀里?”
“敢问公主是从哪个角度看到的?你又怎知我没有挣扎?或许是挣扎过度导致有些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至于你说我老实……错觉而已。”颜天真面不改色道,“南旭太子的武艺有多高强?你想必是不知道,我的力气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用,无论多么使劲,也能被他轻易化解……”
“你倒真是能诡辩!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有多吸引他?你与他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莫非他还对你一见钟情了?他素来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莫非一见到你就鬼迷心窍了?你竟还说是他强迫你?以他的性格,他的为人,怎会做出强迫女子的事?你想说你自己有多柔弱,而他成了垂涎你美色的无耻狂徒?简直笑话!”宁子怡道出这番话,脸色都涨得通红。
“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这样的说辞我倒是听说过,但事实往往是不如人意的,公主你说,以他的性格,他的为人,不会做出强迫女子的事,那么敢问公主,你有多了解他的性格与为人?你与他在一起相处了多久?”
“你……”
“据我所知,公主你只是单方面思慕南旭太子,并未与他相处过,甚至与他还不算相识?既然如此,你又如何判断他的行为处事?你觉得他不可能做出强迫我的事?理由呢,仅仅凭借着他在你心中的那份好感,你便偏向了他?”
颜天真说到这,语气中似乎带着叹息,“你与他丝毫不熟悉,与我却是相识了将近三个月,按理说,你应该更了解我的为人才是,看你如今的态度,显然你是觉得我引诱了他。公主殿下,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都说情爱容易使人冲昏头脑,果然,你这心中偏向他,也就不待见我了,你压根就不去调查事实,就一口认定是我的过错。”
颜天真这一番话道出,顿时堵得宁子怡接不上话,只能拿一双眼睛愤恨地盯着她。
“公主殿下无话可说了?”颜天真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公主,那会儿你看在眼中,为何不撞破了门进来?如此一来,也就可以打断了我们,我自然也可因此得到解脱,当时你若是闯进来,南旭太子必定会放开我,可你却不闯进来,而是跑开了向陛下告状?”
颜天真说到此处,目光中流露些许失望之色,“当时你明明有机会来质问我,你却放弃了这样的机会,是因为,在你看到的那一刻,已经一口咬定是我的错了,因此,你问都不问,就给我定下了罪名,你我之间的友谊,何其淡薄,何其可笑?”
“颜天真,本宫听着你这话,怎么像是反过来在责怪公主?”
宁子怡的身后,楚皇后嗤笑一声,“分明是你的错,此刻你却要声讨公主?或许公主只是当时太气愤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要闯进去质问。公主心思单纯,仰慕南旭太子,看到你二人的亲密举止,她心中委屈,来和陛下诉苦,这何错之有?倒是你,你说自己是被强迫,有何证据证明?”
“该辩解了,我已经为自己辩解了,皇后娘娘公主都不信我的话,我自然无话可说,我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有多清白,只是将事实道出而已。”
颜天真说到这,不再试图与宁子怡和楚皇后辩解,只转过了头,望向宁子初,目光之中一片坦然,“陛下信不信我的话呢?”
宁子初并不直接回答,开口的语气依旧清凉,“凤云渺看上你了,对吗?”
“应该是的。”
“那么你呢?你对他有何看法?”宁子初的目光望进颜天真的那双丹凤美目之中,似是要捕获她所有的情绪,“你对凤云渺,可有半点情意?”
颜天真颇为干脆利落道:“不瞒陛下,我至今还未对任何男子动过情,虽说陛下是我的衣食父母,天真对陛下,也就仅仅是仰慕外带忠诚而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但这样的感情,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想体会呢。世人对天真的看法褒贬不一,男子大多只是爱慕我这副皮囊,因此,对待情爱,可真是麻木了。”
“是么。”宁子初面上无甚表情,“所以朕可以理解为,你对凤云渺也是毫无感觉的?”
“不错,虽然他有华丽的外表,但我并不因此而心动,我也有华丽的外表,这世间美貌,可不容易俘获我的心呢。”
不得不说,颜天真这话回得巧妙。
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分明就表达了一个意思:我的相貌如此惊为天人,每日看着自己这张脸都看习惯了,再看其他人,哪怕皮囊再好看,这心里也是不会有多大感觉的。
这话何其不谦虚。
从她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合情合理。
因为她原本就有资格如此张狂。仿佛一切人或事都不放在眼中,只她一人,遗世独立。
段枫眠望着她那目中无人的模样,目光之中浮现淡淡的笑意。
这个女子,台上看着谦虚,此刻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竟是变得如此傲慢。
“陛下,你若是还信不过我的话,那么我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来证明自己没有引诱南旭太子。”颜天真望着宁子初,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宁子初听闻此话,下意识接了一句,“什么办法?”
“一个非常老土的办法。”颜天真轻描淡写道,“女子在名誉受到污蔑时,若实在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还剩一个可行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法子,那便是……”
颜天真刻意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又向上扬了一分。
“以死证清白呀……”
话音落下,她唇角的笑意顿时敛起,趁着众人还未回过神,几步迅速走到了围栏边,目光向下望。
这个高台,约莫三丈高,以人的重量自然跌落下去,不死也残。
当然了,针对练家子,那就不算什么事了。
她此刻要表现出寻短见的模样,神情与举止自然要表现得决绝一些,没有半分犹豫,双手便扣上了栏杆,一个利落的翻身!
身后众人皆是一惊,没有任何人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第一个出声的是宁子初——
“回来!”
同一时,他的身影也迅速掠出!
同样行动还有段枫眠,几乎是与宁子初齐齐迈出了步伐,一个箭步冲到围栏边,便要去抓颜天真——
然而,颜天真打定了主意要跳下去,自然不会给人抓住自己的机会,一个回眸,唇角牵起一丝凄美的笑意,抓着栏杆的手一松,便自然地从高台上坠下,刚刚好避开二人抓来的手。
宁子初望着颜天真急速坠落的身躯,目光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惊恐之色。
颜天真这回,倒不像是玩玩而已。
她若只是要吓唬人,纵身一跃便是了,以她的功夫,这点高度,落地之际就地滚一圈,顶多受点皮外伤,不至于伤筋动骨。
他是了解她有几斤几两的。
但,令他惊讶的在于……
颜天真不是纵身跃下,而是仰身!
脚朝地与头朝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脚落地,顶多伤残,而她仰身而落,头着地,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
这一刻,宁子初只觉得脑袋一抽。
记忆里,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一个画面,在这一刻,再度浮现在脑海之中。
曾几何时,他也亲眼目睹了类似今日这样的场景。
记忆深处,一身桃红衣衫的少女仰身从高台的围栏边坠下,坠落的那一刻,唇角也是噙着笑意,仿佛是要去投往一个梦寐以求的地方,而非奔赴黄泉之路。
熟悉又悠远的女子声音,仿佛在耳畔回响。
“子初,如果将来的日子里没有阿姐,你也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子初,替我照顾好母妃,顺带替我跟母亲致个谦,以后的日子,我无法在母妃身边尽孝了。”
宁子初的目光,在这一刻被沉痛所填满。
那个画面在脑海中不过闪现了一瞬间,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颜天真的身躯,离地面不过几尺,眼见着就要砸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海蓝色的影子,若轻烟一般从半空之中掠过,速度奇快,在颜天真的身躯即将落地之时,伸手一捞!
凤云渺将颜天真抱了个满怀,脚下站稳了之后,便松开了环着她腰身的手。
一场有惊无险。
高台之上,段枫眠见此情形,微微松了口气。
而他身侧的宁子初,似乎依旧没有回过神,目光怔然。
段枫眠开口道:“宁兄……”
哪知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宁子初,便缓缓瞌上了眼,身躯一歪便要栽倒。
一旁的林总管连忙冲上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宁子初倒下的身躯。
“陛下?!”
“陛下!”
“皇兄!”
一时之间,高台之上惊呼连连。
宁子初紧闭双眼,显然是昏厥。
“陛下为何会如此?”严淑妃神色焦急,“莫非是被颜天真的举止给吓晕了?这应该不至于啊……”
“陛下何等大场面没见过,怎么会被这样的事吓晕?”
“那究竟是何原因?”
“先不忙着思索原因,立即回宫!陛下需要休息了,西宁国君,我等失陪了,晚些等我们陛下醒来了,再设宴款待您。”楚皇后朝段枫眠说着。
段枫眠悠然道:“皇后娘娘客气了。”
严淑妃在一旁道:“那颜天真……”
“自来是一同带回去,先关押起来再说,如何处置她,等陛下醒来之后再做决定。”皇后说着,便走到了宁子初身侧,与林总管一左一右扶起宁子初离开。
严淑妃紧随在他们的身后,面色黑沉。
方才那一刻,颜天真是当真想寻死吗?
看起来不像是吓唬人的,都仰身跌落了,落下去就是头着地。
可惜,偏偏她命大,就是没死成。
若是刚才没有人接住她,她这会儿……应该是没命了吧,就算死不成,也得去了半条命。
老天可真是不开眼,这样的祸害竟还让她留着。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同一时刻,高台之下,颜天真朝着凤云渺道:“奇了怪了,为何上头的人似乎都不理我了?我都掉下来了,还没人说句话么?”
“不是没人理你,而是有比你更重要的人出事了。”凤云渺轻描淡写道,“方才扶稳你的那一刻,朝着高台上瞅了一眼,正看见宁子初栽倒了,看样子,似乎是昏厥了。”
“什么?”颜天真顿时惊奇,“我跳个楼他就昏厥了?至于吗?这一点儿都不像他的性格,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哪会因为这点事被吓晕?”
凤云渺道:“或许是他在乎你,所以才吓到昏厥。”
“又在胡言乱语了。”颜天真白了他一眼。
“瞧,他们下来了。”凤云渺的目光越过了颜天真,望向她的身后,“看样子是要送宁子初回宫了,他们想必是不会落下你的,不过,宁子初还未醒来,没有人敢代替他做决定,谁也处置不了你,你大可跟着他们回去,没有人敢将你怎么样,我会时刻注意着你那边的动静,不必担心。”
凤云渺的话音才落下,严淑妃果真带领着两名宫人走了过来,望着颜天真,趾高气扬地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叫她给我押回宫,看紧了。”
“是。”身后的两名宫人应着,便走到了颜天真身旁,伸手准备扣上她的肩。
然而,手还没触碰到颜天真,就被一把乌木折扇打落。
动手的人自然是凤云渺,就在宫人想要扣押颜天真的那一刻,他便拿下了挂在腰间的折扇,狠狠地敲了一下宫人的手,敲得对方发出哎哟一声吃痛。
“南旭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严淑妃望着对面丰神如玉的男子,从惊艳之中回过神后,便是一声冷哼,“南旭太子是想干涉我们北昱后宫中的事?太子你与她之间的瓜葛,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呢,这个时候您还不晓得要避嫌……”
“淑妃娘娘这话,似是在数落本宫?”凤云渺打断她的话,开口的语气有些冷凝,“以你这身份,还没有资格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您这鼻孔朝天的模样,不知情的外人,兴许会以为你是这北昱国的国母,倘若此刻站在本宫面前的是你们皇后,本宫倒是能给她三分薄面,至于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凤云渺如此不客气的一番话,倒是让淑妃呆愣了。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倒是在理。
他是一国储君,自己身为淑妃,在他面前的确不能气焰太过嚣张。
可他也犯不着说出“哪凉快哪呆着去”这样的话吧?
此人有些不讲道理,身份上又不太好得罪,干脆就不与他交流了。
想到这,严淑妃的神色较之前稍缓和了些,淡淡道:“方才陛下晕倒了,本宫这心里急躁了些,说话口气难免有些不好,劳烦太子见谅,不过,这颜天真如今可是惹恼了陛下,她与殿下你之间的那点事,还不曾说清楚,本宫要带她回宫,等陛下醒后再做处置,太子总不能拦着吧?”
“自然是不能拦着的,但,淑妃娘娘,您还得对她客气些,让人领着她好好走路就是了,岂能扣押?扣押是对待犯人的,此刻你们陛下还并未给她定罪,不是犯人,焉能用对待犯人的方式。”凤云渺的语气一派云淡风轻。
严淑妃:“……”
这个南旭太子,还真是不太好对付。
分明就是多管闲事,理由还一套一套的,又让人无法反驳。
跟他争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遂了他的意了。
想到这儿,严淑妃冷眼瞥了一眼颜天真,“回宫!别再说什么花样了。”
话音落下,转身甩袖离开。
颜天真挑了挑眉,离开之际,冲着凤云渺微微一笑。
真有他的。
原本猜也能知道,严淑妃会用多恶劣的方式对待她,果然……她想直接让人将自己扣押回去。
被押着走路,既没面子,又憋屈得慌。
但值得惊喜的是,云渺三两句话,便将严淑妃怼得回答不上来,终究只能愤愤离开。
这就是凤云渺身份上的优势。
作为泱泱大国的储君,一个淑妃在他面前能端得起什么架子。
……
众人回宫之后,宁子初被抬回了长央殿歇息,颜天真则是被软禁在了仙乐宫,没有宁子初的吩咐,谁也无法处置她。
虽然无人能处置她,但落井下石与冷嘲热讽,还是可以的。
“颜天真,在陛下还未醒来之前,你不准踏出仙乐宫一步,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若是擅自离开,皇后娘娘有权罚你。”严淑妃望着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冷然,“别指望着南旭太子会来帮你,你做出这种丢人的事儿,他就算有心帮你,也帮不了。”
“我怎么就丢人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颜天真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我不记得我强调过几遍,我与南旭太子的亲昵行为,纯属被迫,不是自愿,若这也能叫丢人的话,那么那些被恶霸欺压的民女,都是丢人了?错的也都是她们了?被男人占了便宜,反倒要被数落,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住口!”宁子怡也跟着严淑妃进了仙乐宫,此刻对待颜天真,脸色一片阴沉,“你竟将他与那些流氓恶霸相提并论……”
“我为何要住口?我所说句句属实,问心无愧,你们不信便不信,想要怎么质疑我也随你们,我有发言权,爱怎么说都是我的事,与你们有何干系?你们若是听得不舒心,大可不听。”
“你这贱婢,还蹬鼻子上脸了!”严淑妃低喝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们二人说话?”
“我是陛下身边的红人。”颜天真悠悠开口,“怎么?淑妃娘娘看我很是不顺眼?那就打我啊,抽我啊,虐待我!”
说到这儿,她又低下头,掩唇轻笑一声,“很明显,你做不到。”
“混账东西!”严淑妃脸色黑如锅底,怒喝一声,“来人!”
“来什么人?这仙乐宫内就六个人,都是我的人,谁要听你的。”
颜天真说到这,轻叹一声,“你说你,年纪轻轻如此暴躁易怒,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的姑娘,已经很是显老,你有那么多闲暇时间,别老整天和人撕逼,如何保养皮肤,提升自身气质才是正经事儿,你看看你,出生名门贵族,却像个泼妇似的,撒起泼来,一身土鳖气息暴露无遗,气质这个东西,在淑妃娘娘您身上真是难觅踪迹。”
“我看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想活了!”严淑妃眼见着周围没有可使唤的人,上前一步,似乎就要上手抽人了。
“你看看你,皱起眉头来,眼角都是细纹,你才多大?就如此显老。你就是太易怒,情绪不稳定,我见到你十次,有八次你都在动怒,这么美丽的一张脸蛋应该要笑,而不是绷着,也难怪你备受冷落了,你这张脸就跟便秘似的,你让陛下如何能对你心生欢喜?”
“你……”
“做人要像我一样,多笑笑,日常保持微笑,有助于提升气质,你知道为何我会成为帝都众多少男心目中的女神么?自然是有诀窍的,淑妃娘娘您若是愿意斯文点,虚心跟我讨教一番,我便教你两个绝招,这第一嘛,就是保养秘籍,第二,撩汉攻略……”
“住口!谁稀罕学你那套狐媚子本事!你个水性杨花,恬不知耻的东西!”
“狐媚子这个词,看似是句骂人的话,其实也是在间接称赞我的容貌有多美丽,我再怎么不堪,至少也能担得起第一美人这个头衔,不像淑妃娘娘您,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泼妇,更不像皇后娘娘,丑人多作怪,长了一张村妇的容颜,还偏要穿仙女的衣服。”
颜天真说到这儿,冷笑一声,“好好的雪花流仙裙,穿在我身上,与穿在她身上,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正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犹记得当初我与她一同穿雪花流仙裙,在御花园相见,哎哟,那尴尬劲儿,长得不好看,再怎么作妖也是白费心机!这以后,你们谁要是再来惹我,我就要穿和你们一样的衣裳,到你们面前晃悠,羞死你们算了。”
“还有怡长公主,看在曾经朋友一场的份上,好心劝诫你一句,别整日一脸的苦逼,像个等着男子疼爱的深闺怨妇似的,也莫要自信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颜天真骂了一通,觉得心中倍儿爽。
之所以说些这么欠扁的话,还是源于云渺提供的方法。
他曾说——
若有其他名门贵女挑着你的身份来说些刺激你的话,你大可毫不客气的反驳回去,逮着一个就说人家丑,好好炫耀炫耀自己这番容貌。
美貌本就是拿来炫耀的,有这个资本,又何必太过谦虚,你身上最能拿来炫耀的东西,除了容貌,还有歌舞,总之你自个看着炫耀,对待那些贬低你的人,也使劲把他们往死里贬低,贬得体无完肤,贬得一文不值。
这招还真管用。
怼人,有时候也是一种发泄方式。
“颜天真,你是不是疯了!”宁子怡从颜天真的数落中回过神,眉头拧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竟敢如此得罪我们,就不怕自己在这宫中混不下去?”
“不可能混不下去。”颜天真连忙接过话,“除非你们能找到一个比我漂亮的,否则,做什么都是白费心机。”
“长着这样一张臭皮囊,你很得意是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
“我为何不能得意?真是好笑了。我美我自豪啊!我如今就是要放飞自己,有什么说什么,你们若是心里不舒畅就去陛下那儿告状吧。你们血统高贵又如何?那只能说是你们运气好而已,投胎投了个好去处,有什么好得意呀真的是……你们除了有运气,还有什么?有本事吗?有头脑吗?愚蠢又自负的人,总是不愿意承认他人的出色,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那可悲脆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