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跟他啥关系?”疤脸青年点了根烟,踱步走到窗口,看也没看我,重重呼出一串青烟。
我拿捏不住这人什么套路,心想着要不要把自己先摘干净,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应该是范天海的手下。
“我和他女朋友是同学。”未免节外生枝,我打消了撒谎的念头,给了个半真半假的答案。
“同学?”疤脸青年表情更难看了,咬牙看了眼门外那几个人,问道:“多大了?”
“十九。”
“念书呢?”
“嗯,艺术学院。”
“一群傻逼。”疤脸青年长叹一声,斜叼着烟,从兜里掏出一沓红头,指头沾了点吐沫点了五百块,走过来塞进我手里,道:“回家去,我们找刘大福,跟你没关系,回去乖乖念书,别乱说话,知道不?”
“知…知道。”我更懵逼了,迟疑着接过钱,将信将疑,试探问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疤脸青年应了一声,又转过头,道:“诶,你叫啥?”
“代…代嘉棋。”
“昂,你回去给姓刘的带句话,我还会找他的。”疤脸青年皱眉想了想,挥挥手,道:“那个谁,把小姑娘送路边,让打车走吧。”
我是完全傻眼了,这尼玛算怎么回事啊?走出毛坯房,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心底生出个念头,回头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个…我怎么跟他说?就说你还会找他?”
疤脸青年愣了一下,一拍脑门儿,道:“苏越,就说苏越会找他。”
“哦哦。”我悚然一惊,后背顿时冒起一层冷汗,当即不敢再废话,疾步跟上快递小哥的步伐。
“诶诶?等等。”
刚走出没几步,疤脸青年追出门口,掏了掏耳朵,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嚷嚷道:“那丫头,你刚说你叫啥?”
我心里一惊,还没等我想好说辞,疤脸青年眼前一亮,扭头问身边的人:“姓沈的马子是不是叫啥嘉棋来着?有照片没?”被问话那人一怔,急忙从兜里掏出手机。
“完蛋!”
眼看疤脸青年表情一变再变,心知绝对要坏菜,不等疤脸青年再出声,转身撒腿就跑。
“诶!站住!”疤脸青年一声高呼。
我哪里还敢再磨蹭,奋力甩开快递小哥,朝着东边空无一人的荒草地狂奔过去。身后一阵骚乱,扭头看了眼,一群人脱缰野狗一般急追而来。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在半人高的荒地里跑了没多远,体力就跟不上了,再加上穿着小跟鞋,松软土地里一踩一个坑,更是费力。跑出也就两三百米,身后风声骤起,肩头一沉,整个人扑倒在地,吃了一嘴黄土。
毫无悬念,我又被架了回去,疤脸青年纹丝没动,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看着我,故意道:“跑啥?做贼心虚啊?”
我瞪了他一眼,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操,跟老子玩儿心眼儿?”疤脸苏越脸上笑意更甚,摆摆手,我又被摁在了那张椅子上。
“看走眼了,差点儿放走条大鱼。”苏越搓了搓手,蹲在我面前,挑了挑眉毛,笑骂道:“我说呢,看着恁眼熟,来,咱聊聊。”
“看我眼熟?”我冷笑一声,骨子里那股破罐破摔的劲儿又泛了起来,道:“恐怕眼熟的不是我吧。”
“哈?”苏越咧嘴一笑,看了看左右,戏谑道:“咋个意思,还挺冲啊。”
“我不是乔薇,收起你的眼熟吧。”
苏越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眼神一冷,哼道:“你知道的不少啊。”
“也不多。”我瞥了他一眼,说来奇怪,这会儿我倒是不那么怵他了,道:“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我没说跟你有关啊。”苏越冷哼一声,站起身道:“你跑什么?”
我被他噎了一下,有点汗颜,也是啊,不跑还好,一跑倒显得做贼心虚。
“你这丫头不老实。”苏越自言自语了几句,绕着椅子踱来踱去,道:“我不为难女人,你别怕,问你点儿事,你老实跟我说,说完放你走,咋样。”
“我要是不说呢?”
苏越摊了摊手,笑道:“你试试看呗,我不为难女人,外边那些人我可不敢保证。”
我瞪了他一眼,放弃了无畏的强硬,泄气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刘大福是什么来路?”苏越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道:“别跟我说你不熟这种废话。”
“确实不熟,我只知道他前两年在高陵那边开农家乐。”
“然后呢?”
“没了,就这些。”我摊了摊手,故作无奈,道:“他是我闺蜜的男人,我跟他没什么接触。”
“他是哪里人?”苏越吹了个轻佻的口哨,手指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道:“前两年根本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他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寻思刘大福已经整了个苏北商会,籍贯这事儿应该不算是什么秘密,告诉苏越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算了,不爱跟女人磨叽。”苏越皱眉思考了一阵子,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我,探手从身后拔出一柄黝黑手枪。
我陡然一惊,心脏瞬间悬了起来。
苏越扑哧一笑,退掉弹夹晃了晃,道:“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喂你吃花生米吧。”
我瞪了他一眼,没吱声,心里长舒一口气。
苏越这人很古怪,明明有着很强的气场,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从弹夹退出一颗黄澄澄的子弹,掰开我紧攥的手,把子弹放进我掌心,又从我兜里拿回刚才那五百,道:“我这人讲道理,一是一,二是二,这颗子弹,你替我转交给姓刘的,海狼餐厅六条人命,我算他头上了。”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钱,道:“这个嘛,物归原主,你既然跟过姓沈的,想必不缺这百十块,哥哥我缺,所以就不好意思了哈。”
我哭笑不得,忍不住出声道:“你好歹给我个打车钱啊。”
苏越看了我一眼,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不给。你自个儿想办法,给司机露个奶啥的,小是小了点儿,抵个车钱问题不大。”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还不如闻名。
第一次听到苏越的名字,还是月宫刚刚停摆的时期,琪姐在病房跟我们讲述文嘉和范天海的旧日恩仇,故事中提到了苏越这个人。如果我没记错,苏越曾经和姜妍是青梅竹马来着,后来好像就是因为姜妍和文嘉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再加上另一个人从中挑唆,这才和文嘉反目成仇。
在我的印象中,苏越一直是个模糊的代号,但每段故事中都有着他的身影。文嘉备受欺凌的童年岁月,是苏越的出现给了她一束光明;文嘉她们早期的队伍中,苏越是当之无愧的no.1;团伙上升期时,苏越犯下大案收监坐牢;文、沈、范决裂期间,苏越从新|疆石子河监狱成功脱逃。一直到两年前,六指单枪匹马袭击铁路新村徐宝成,也正是因为苏越的存在,险些功败垂成,而后引发铁路村口那一场械斗。
虽然那时候苏越的形象非常模糊,但我身边却有几个鲜明的对比案例,譬如文嘉、沈公子乃至六指。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苏越当年没有坐牢,或许之后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在琪姐的叙述中我们可以得知,团伙由苏越带领的时期,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内讧的情况。不光所谓的七龙七凤铁板一块,就连琪姐那时候都是团伙中的重要角色。苏越陨落之后,文嘉和沈公子才相继崛起,可是少了领头羊,这俩人又因为乔薇一拍两散,历经多年风雨的团伙才就此分崩离析,甚至于见面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就我个人而言,我完全不想卷入他们这些的旧日仇怨,但世事无常,总是事与愿违,我只不过是去送个车钥匙,谁能想到因此会遭受无妄之灾呢?
不幸中的万幸吧,苏越这个人和我想象中略有出入,尽管我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迫感,但幸运的是,他本人的行事习惯和性格比较古怪,按他所说,他不喜欢和女人纠缠,尤其是我这种“丫头片子”。所以,尽管知晓我曾是沈公子的女人,但他也没有因此而刁难我,不咸不淡问了些关于刘大福的事,然后就轻描淡写的把我放了。
当时我的脑子比较乱,根本拿捏不住苏越这人的想法,不晓得他是欲擒故纵,亦或是放长线钓大鱼。直到打车返回市区,心头还一直萦绕着那条令人心悸的刀疤,时不时回头看看,生怕自己被盯上,搞得出租车司机都好像感觉不太对劲,把我送到地方之后连车钱都没收就跑了。
我回到刘大福家小区,走到楼下发现我的车和王媛的车都不见了,上楼一敲门,果然,俩人都不在。我身无分文,手机也不在身上,脑子里又没记她们电话,无奈之下,只好又打了辆车,打算去我的大本营碰碰运气。一般来说,小鱼她们不会全体出门,总要在家留个接单的人。我让司机在楼下稍等,快步跑上去敲开门,还好,甜妹跟马超在家。
打发马超下去交了车钱,用甜妹手机登录微信,这才和王媛取得了联系。王媛得知我已经安全回家,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我问她在哪,她说所有人都在水云间,从我被掳走,刘大福就开始四处召集人马,连沈公子都惊动了,这会儿水云间地下车库聚集了近百号人,正张罗着去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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