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记 第40章 十八罗汉03

    慌得那梵志忙对天膜拜，礼毕，及起身，听得一声怒喝，待转身观看，两个罗汉站在云端，怎知是罗汉？诗云：

    鹭鸟立雪不同色，明月芦花超凡俗。

    释家色相本是空，依稀豪杰迈群踪。

    那罗汉道“你这犯上的妖僧，有何本事，敢在此以一敌百？快快伏法，莫可惜了你千年修行。”

    梵志听言不善，道“我有何罪？你是甚人，辄敢问我？”

    罗汉道“我乃佛祖驾前第三罗汉，今持佛祖亲赐宝钵前来拿你，为本教护法，名举钵罗汉是也。”梵志道“你不化善缘，却来拿钵唬我做甚？”罗汉道“我蒙师恩差来除妖卫道，见你这般猖獗，正好擒你！”梵志道“你敢说那等大话！且试试！看中用不中用！”那罗汉五内生火，七窍生烟，怒目相迎。！他把袖口一缩，滑出一个金钵，高举在手，厉声道“收！”好法宝：

    定在空中若日食，一口黑渊无底洞。

    天地卷起千堆浪，飞砂走石浪中流，

    穿林折岭如拔葱，群山尤若赴荆门。

    差些刮倒森罗殿，十八罗汉闹喧天。

    这真是：遍观俱备法界，收摄在一微尘。

    识者知是如来器，不识唤作三昧风。

    梵志哪迈得出步，不由得被连人吸倒，倒栽几个跟头，似那纺车轮子怎停得住？他急在那三十六变中寻觅，巧施个震天捍地的本领，把身体定住，又见地面有个裂缝，遂有了主张，又扭身变作一物，把根扎在地中，那物唤作蒲公英，在风中摇曳，迸出无数种子，带着须径，好似白沙满天飘飘，直飞向那金钵之内。一时间，渺渺茫茫、绵绵不尽。

    且说那种子良久不断，大有铺天盖地无穷尽之势，举钵罗汉惊疑不定，及收了钵，见当中只有半截衣袂，方知中了*****之计，旁有托塔罗汉跌足叫道“错了！错了！”举钵罗汉道“怎么错了？”托塔罗汉道“佛祖可曾用过此物降妖？”举钵罗汉道“我记得十年前，斗战胜佛为保檀德功佛西行取经，二心竞斗，与假行者争至佛前，佛祖即用此钵降了那假行者。”托塔罗汉道“佛祖如何用钵？”举钵罗汉道“假行者即六耳弥猴，见被佛祖识破，急忙摇身变作个蜜蜂，往上便飞，佛祖将此钵撇起，正盖着那蜂儿，落下来，即扣住了它，它在钵下现了本像，被斗战胜佛一棒打杀了。”托塔罗汉道“这就是了，那六耳弥猴本来法力滔天，与斗战胜佛不相上下，被扣住时毫无还手之力，你趁此机会，把金钵撇过去，扣住那妖僧，却不是大功告成？”话毕，托塔罗汉用手一指，正是梵志变身之处。

    举钵罗汉道“善哉！师弟，你有所不知，适才话虽不假，但我非佛祖，哪敢乱扔钵孟，若有去无回，我向谁人交待？”又叹道“我空手讨饭，佛祖见怜，赐我佛宝，我若轻易抛掉，又将用何物去化缘呢？”托塔罗汉苦劝道“师兄，佛言放下，莫要持钵不放呀！”举钵罗汉笑道“师兄，佛有万般法，随缘第一法，天阴下雨当收杆，出门在外应捧钵，钵乃吃饭的家伙，世间万般劝，也没有劝人扔掉饭碗一说？”

    托塔罗汉见劝不动他，即伸手，手中金光闪闪，现一座七层黄金塔，塔身祥云缭绕，紫雾盘旋，真乃是“黄金造就浮屠塔，七宝佛光透九重。”那罗汉现出宝塔，便要抛出。他刚一抬手，便被举钵罗汉压住，举钵罗汉道“师弟且慢，此塔叫做何名？可有何术力？”托塔罗汉道“此塔名叫七宝浮屠塔，乃是通天至宝，想当年，惧留孙弃道入佛，三世佛祖合铸六层宝塔为念，惧留孙佛又镕玄铁筑建了塔基，合六为七，屹立在灵鹫峰上。后佛祖见我是他守灶的弟子，便将此宝赐我，其名取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意。”又问“师兄，此事灵山人人尽知，为何又在紧要关口说起此事？！”举钵罗汉道“正要你说哩，你以救人为旨，若将此塔掼下，那妖僧不出三刻，即化为脓血，他纵有十恶，别人伤得灭得，但你却伤不得灭不得！浮屠塔下断人命，岂不是千古笑料？”

    托塔罗汉听得此言，征得半响，道“有道是：佛旨纶音，君命无二。我怎敢不听从命令？”话毕，托袖举臂，把那黄金塔高高擎在空中，又去看举钵罗汉，举钵罗汉大喊道“师弟可曾与开心罗汉论道吗？心中有佛，方能万性澄明。”那托塔罗汉又把塔闭眼不见，充耳不闻，只顾喃喃念咒，那塔化作一道金光惯下，及扣住梵志，随风涨到七丈八尺之高，威凛凛地镇在那里。举钵罗汉见木以成舟，气得捶胸倒地，指着托塔道“心生邪，种种魔生，心生善，种种魔灭。你——！”随即念化《度亡经》、《观音经》，托塔罗汉哈哈大笑，举钵罗汉更是恼怒，道“起一念必落一界，罪过！罪过！师弟，快与我念经度他往生极乐。”那托塔罗汉也不恼，把手伸在举钵罗汉面前撑开，见掌心一窜塔玲，四个玲铛各有风、水、地、火四字，举钵罗汉却停了泪，腾得跳起来，叫道“你早摘了法器，何必如此戏我？！”原来这七宝浮屠塔一经罩住，内生地水风火，万劫难逃，但若摘了塔铃，则风清火灭，不伤性命。

    且说梵志被罩在塔中，举目望去，每层各有一佛，诸天围绕，梵志仔细端祥，却是认得：各是横三世佛、坚三世佛。横三世佛者，释迦牟尼佛、药师佛、阿弥陀佛。坚三世佛者，如来佛、燃灯佛、弥勒佛。又四下观看，见第一层有位老者图像，非佛非道，也坐莲台，手指点地。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把那降龙木高举，飞身而上，那塔身固若金汤，他四处敲打，连点灰尘末也扫不下来，及到塔梁，见那梁上刻着六字真言“唵、嘛、呢、叭、瞇、吽。”当下省悟，知其涵摄佛门八万四千法门的精义，有无比威猛力，不可破也，便纵身跳下，思道“我上天无路，岂不会入地无门？”又跺脚踏地，念一个土循大法，孰料地如生铁，哪能钻得进去，当下又再省悟“我听经中云，西域有惧留孙佛，他有指地成钢的符篆，我才初窥地行门径，怎敢班门弄斧？”遂也不再钻地，冥思苦想，忽见琉璃世界百草生，那药师如来乃是大医王，膝下有百十个童子环绕其中，那梵志深得草木之术，当下一一识别，见药师王手拎一个白胖的童子吊在空中，手脚乱动，点头幌脑，不由得拍手称快“好东西哑！”原来吊在空中的胖小子乃人参果，俗名草还丹，是仙家异宝，人吃了极能延寿，却是只与五行相畏，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无论何地，不管是金刚地还是玄铁地，它都能沾地无影。梵志欢喜不尽，收了降龙木，踮着脚跳起，化作一个胖小子，层间还有个藤蒂，及扑到地上，寂然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