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无边,浩浩荡荡。
站在浔阳长江大桥的桥头,长江的水汽扑面而来,一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水面,好似看不到边际。
天上仍旧下着小雨,大桥上的汽车溅起一丛丛的水花,路人行色匆匆,挑着扁担的小贩头戴斗笠,雨水和汗水沿着脸颊流淌而下。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一个月以后,他们的平静生活将彻底被打破。
“张总,三天前,为防止冲击堤坝,长江浔阳段就已宣布禁航,那三艘驳船只能停靠在浔阳码头,每一艘驳船上都有五千吨从齐鲁运来的石料。”一名看上去二十多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年轻人对张晨汇报道,“此前说这批石料是沪海银河中心用的,现在被卡在浔阳,那边工期可能会受到影响,要不要找浔阳方面打个招呼,放我们的船过去算了?”
张晨摇了摇头:“不用了,沪海现在也是天天下雨,工地工期被拖延了不少,还是等恢复航运再说吧,不差这几天。大磬,今年雨水多,我们所有在施工的项目,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决不允许为了抢工期盲目施工。明白吗?”
和张晨一起来浔阳的,正是最初负责张晨后海别墅装修工程的茅大磬。
茅大磬在别墅主体完工后,就调回了银河置业总部,担任运营部高级经理,向黄志荣从香江带来的运营总监向阳汇报。
黄志荣下台后,张晨就算没有株连之心,也只限于那些普通员工,向阳作为黄志荣的死党,当然会被一网打尽。
一个萝卜一个坑,长江后浪推前浪,老人不下去,又怎么会有年轻人机会?张晨这次也吸取了教训,注重内部挖潜,茅大磬履历能力都是一时之选,成功接任了银河置业运营总监的位置。
银河置业的总裁,仍处于遴选之中,现在国内商业地产人才确实不多,有能力在银河置业统管全局的更是少之又少。
做商业地产的操盘手,比起能力和营销,“见识”更重要。
后世的住宅地产,相当长一段时间中,都是房子盖好了就卖,也不管产品究竟怎么样,最多加点国外元素,再起个听上去高大上的名字,什么雍景府、锦绣湾、香榭丽舍之类的,反正房价一个劲儿在涨,不愁卖。不管之前干什么的,都能在地产圈里插一脚,拿地盖楼,门槛太低了。
但商业地产可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高端商业地产,你至少得知道什么叫高端,高端到底什么样。
知道了什么是高端,至少还要参与过四五个高端商业项目,才有资格亲自操盘一个高端项目。
至少亲自操盘两三个项目后,对整个行业业态和行业细节掌握的差不离,这时候接手银河置业这种公司才能不出岔子。否则,你让刘姥姥盖大观园,给她多少钱,她也得给潇湘馆装土炕,门口还得种个菜园子啊。
因此,无论张晨是否情愿,总裁这个位置,仍然要外聘。
这次的网,撒的就比较大了。
目前入围银河置业总裁名单的有李家坡凯德置地的副总裁孙连孟、三井不动产的藤田博人,以及美国西蒙地产的成本总监彼得多诺万。
彼得多诺万是芭芭拉推荐的,多诺万并不是美国人,而是加拿大人,在美国工作生活多年,有多家美国和加拿大地产公司工作的经历,职业履历和能力都没什么问题。
彼得多诺万对来华夏工作也很感兴趣,他自己知道,作为一名加拿大人,他在西蒙地产已经触碰到了职业天花板,再往上走一两步比登天还难,与其这样,还不如去海外试试运气。
而且,这可是给超级富豪打工诶。多诺万作为一名真正的北美人,远比华夏人更清楚世界级富豪代表了什么。
张晨对彼得多诺万倒是有不少疑虑,据他所知,还没有哪个西方人能在华夏商业地产圈子里取得成功,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模式决定的。
在张晨心中,第一人选仍旧是同为华人的孙连孟。凯德置地相当于李家坡国企,孙连孟在内地相继操盘了凯德置地两个高端商业项目,无论从业经验还是对内地的熟悉程度,都远远超过另外两个竞争者。
张晨倒并不担心再出现类似黄志荣的事件,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制衡银河置业的管理层。
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些早,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仍旧是面前这滔天的洪水。
张晨和茅大磬沿着大堤转了好几圈,这个大堤表面修建的还是蛮唬人的,水泥平整,看起来坚固无比。
可惜是个空架子。
张晨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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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陆心怡,已经是傍晚。
这一路上,陆心怡倒是很自觉地和张晨保持了距离,客气中带着生疏。张晨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也有几分异样。
他对这个女孩儿最初的恶感,并不是来自于偷资料事件,而是对方初见自己时手上那枚钻戒,也正是这枚钻戒,让张晨对陆心怡起了疑心。
人做错事,原因可能多种多样,如果是迫不得已,也并非不能原谅。但若是本性中就带有原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晨虽然不信教,但对宗教中某些观点还是蛮认同的。
比如亚伯拉罕一神教中的七宗罪,无论是傲慢还是嫉妒,懒惰还是贪婪,都是本性之恶。
佛教中也有贪嗔痴三毒,讲的其实都是一回事。
当间谍也就罢了,刚拿到钱,就迫不及待的买了一样远超自己消费能力的奢侈品,足见这女孩儿的虚荣心与物欲有多强,有多不理智。
是人就有虚荣心,装逼就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但如果虚荣心强到了这种地步,就很难让人有好感了。
阴差阳错下,两人在从欧洲回来的飞机上有了一次特殊关系,张晨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用钱把陆心怡打发掉。
现在看来,陆心怡虽然虚荣,但至少还拎得清,没有因为两人这偶然的一次特殊关系产生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很多苏文锦身边的人都对陆心怡赞不绝口,说陆心怡长得这么漂亮,工作却很踏实,能力又强,实在难得。
这倒让张晨对她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
毕竟是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看到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儿这两天冒着雨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张晨也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小陆,晚上江右的几个领导安排了个晚宴,要是没什么事,就一起来吧。”张晨想了想,对陆心怡道。
陆心怡一愣,没想到张晨会让她也去。
“不了。”陆心怡摇摇头,“还是别给您添麻烦了,我晚上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张晨摆摆手:“别客气了,你自己一个人,天天对付哪行,放心,今天没人喝酒。”
话刚说出口,张晨就意识到不对,略带尴尬的看了一眼陆心怡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不想去,在酒店休息也可以。”
陆心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张晨还以为自己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正想说点什么,就听陆心怡点头道:“好,我先回去换件衣服,几点下来找您?”
张晨松了口气,“六点吧,还有一个小时,不急,下来的时候告诉肖乐乐和胡凯旋一声就行。”
张晨也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财富和地位,即使不对陆心怡表示什么善意,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这是一个连学生会干事都能对普通学生吆五喝六的社会,很多人只要手中稍有权利,就丝毫不尊重他们自认为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对待他人就像对待家仆,嘴脸着实令人作呕。
张晨也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对某些绝对平等的观念同样也不认同,但至少有一样,他拿人当人。
他对陆心怡的善意,只是出于拿对方当成和自己一样的人类来看待。
张晨下楼时,陆心怡已经在楼下大堂等着了,看到眼前的陆心怡,张晨却是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重新梳洗换衣后的陆心怡并没画太浓的装,只是在脸上薄薄打了一层粉底,稍稍画了点眼线,基本算是裸妆。一身湖绿色的连衣裙虽不算什么大牌,却极显身材。裸露在外的一双小腿骨肉均匀,浑圆丰盈。
与汤淼淼相比,陆心怡并不算是第一眼美女,但却非常耐看,毫无攻击力的长相尤其显得楚楚可怜,非常符合直男的审美。
张晨就是直男。
“走吧。”张晨定了定神,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和陆心怡一前一后上了车。
浔阳市委派来的奥迪a6的后排空间还算不错,陆心怡也刻意和张晨保持了距离,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香还是让张晨有些心猿意马。
那天。。。。。。感觉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张晨不由得回忆起那天在飞机上的事情,忍不住看了陆心怡一眼。
张晨必须承认,陆心怡给他的感受,如果不算身份上的心理加成,甚至比布兰妮还要好。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陆心怡一直看向窗外,脸颊微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张晨想到了相同的事情。
a6沿着南湖路一路向东,开了没多久,便驶入了一片幽静的园林。
官方的宴请,理所当然安排在浔阳迎宾馆,酒席上觥筹交错自不必说,张晨说是不喝酒,但这种场合下,仍旧喝了两三杯红酒,好在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又是商务应酬,喝的还都不多。
众人不知道陆心怡是什么人,但既然是张晨带来的,自然也都不会怠慢,没人真逼着陆心怡喝酒,陆心怡自己倒是主动敬了江右这群领导几杯。
“兄弟,可以啊。”吴英私底下对张晨挤眉弄眼道,他眼贼,早就发现这两个人关系有点问题,猜测陆心怡可能是张晨的新宠,出言调笑了几句。
这个饭局本就是吴英居中撮合的,浔阳作为第25个和斯达康签约的地级市,对江右市场的影响力很大,即使没有决口这件事,张晨也该来参加这次饭局。
张晨瞥了吴英一眼:“这是我妈助理,来这边有其他事,正好顺路跟我一起来的。别扯这些没用的,小灵通现在一共才拿下一个直辖市,地级市也才拿下二十五个,照这个速度,小灵通技术被淘汰那天,全华夏市场你都覆盖不全,速度慢了啊。”
吴英翻了个白眼,这话题转的也太生硬了吧?但张晨既然问了,而且问的又是关键问题,吴英只好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最晚明年,小灵通一定在全国范围铺开。前一段时间信产部成立,邮电部取消,上面变动太大,刚刚稳定下来。我这边也刚刚才疏通好关系,走完论证后,就能拿正常的营运许可证了。”
张晨点了点头,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吃完饭,浔阳这边的领导坚持让张晨从酒店搬到迎宾馆来,说这边已经安排了房间。盛情难却之下,张晨也只好同意。
酒店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去处理,浔阳迎宾馆占地面积虽大,分成几个楼,每个楼却只有两三层,园子里很多树都比楼高,一栋栋小楼掩映在树荫之中。
睡前的运动自然还是要做的,在健身房举了一小时铁,又去游泳池游了两圈,洗完澡回到房间,就已经十一点多了。
不常运动的人睡前运动容易兴奋,但这个运动量对张晨来说只是平常,丝毫不影响睡眠,躺在枕头上,张晨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轰~呜呜呜~呼~”刚刚睡着,张晨就被远处传来的一串闷响惊醒。
打雷了?张晨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到院子外有人在叫喊。
“不好了!决堤了!决堤了!大家快上屋顶!”
还没等张晨彻底从睡意中反应过来,走廊上就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每个房间的房门都被急切的敲门声敲开。
“张总!快!快去房顶。堤口决堤了!”
什么?决堤了?
不是还要一个月才决堤吗?怎么提前了?
艹!今世怎么又赶上决堤了?是不是上辈子在浔阳老天爷没收了我后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