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无名者 第1章 雪

    今年冬天大雪纷飞，入目只有白色。天和地的界限模糊不清。

    “阿闵，你在看什么？”

    “阿妈，你看这雪野，什么都留不下。我死了之后，灵魂飘荡，无处可归，也没有人救我，那有多么无助。”

    “说什么傻话呢。哎，你瞧，冬天的雪花多漂亮啊。阿闵，你是第一次见到横断山脉的雪吧？这的雪铺天盖地的，啥都给盖住了。但听阿妈一句话，阿闵，你现在可是怀了孩子的人了，要多注意身体。回家吧，阿妈的汤都做好了，回家赶紧暖暖去。”

    清秀的女子紧了紧袍子，微微点了下头，起身离开。

    年纪略大的女子落后了几步，深深地凝视着她，眼里一线红色一闪而过。

    次年初春，在最后一场雪中，韩闵生下了孩子，不过第二天，她便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羸弱的婴儿，肤白如雪，触之甚凉，好像被诅咒的死灵。

    十六年一晃而过。

    一个男孩儿躺在绿色的草丛里，脖子上的金属饰品闪闪发亮，人却毫无声响。若不是还有呼吸，真像一尊汉白玉的雕像。

    “阿雪，你出来玩儿也不带我！”

    远处跑来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儿，约莫十三四岁样子，天真烂漫。

    “你在这儿干什么？石头叔叔要去集市上添置东西，我们跟着去吧。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啦！”

    女孩欢喜的打转。她叫布衣衣，是这个村子里最闹腾的孩子。七年前，她被阿婆发现，也不知是哪家丢弃的孩子，哭的响亮。村里人一商量，便让最有经验的阿婆照顾着，还能陪陪韩胜雪。

    村子人口不多，这一辈的孩子，除了这两个，就只有石头叔叔的养子百良，王家王泉，曲家曲莲三个。

    衣衣拽着阿雪到了石铁匠家门口，百良正倚靠在门边小憩，脖颈上有一条淡淡的红印，大概是压到链子不小心印出来的。阿雪也走过去，倚着他坐在另一边，好像在发呆的样子。

    “诶，你怎么也一副没有睡觉的样子？我刚刚把阿雪叫起来呢，你们真是两个大懒虫！石头叔叔，我们今天去干什么呀，我也要去！”布衣衣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闹着。

    “衣衣，我就知道你要去，和阿妈讲过了吗？哎呀，阿雪也去吗，正好，小良和你们做做伴。石铁匠招呼着，手里还在搬箱子。

    “石头叔叔，我哪儿闹腾了！哎，这箱子里是什么啊？”布衣衣被转移了注意力，抬手就去开箱。

    石铁匠突然变了脸色，惊呼：

    “停下，这个不能动！”

    衣衣被吓到了，怔在原地，不一会儿就哭了出来。

    石铁匠也不知所措了。百良比衣衣乖多了，村里孩子少，平时也见不着，他从没遇见过孩子哭闹，这时候也想不出哄孩子的办法。

    “哎呦，我的小衣衣哟，谁欺负你了？”

    隐约听见阿妈的声音，转头一看，正见她提着水，伛偻着走过来。

    这个孙女儿可是阿妈的贴心棉袄，碰不得。石铁匠一下子挥着手笑说没事，一边催促着两个孩子上马车。等阿妈走近，他便起了车，往后一招呼，留了句话。

    “衣衣啊，我回来给你带粽子糖吃！”

    沿路车辙留痕，漫至远处。

    而在车厢中，没有了噪音打扰，阿雪便看向百良。

    ——小良，那里面是什么？

    石铁匠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

    小良睁开一只眼，嘴角带起一抹笑容。

    ——你也好奇？

    ——算是吧。这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东西吧？石铁匠哪儿弄来的？

    ——前几天有人秘密给他的。

    小良摇摇头，表示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等会儿去看看吗？

    ——那当然。这种事儿我俩不是干多了吗？

    阿雪嫌弃的瞥了一眼。百良放大了笑容，从被当作座位的箱子里拿了件黑色的连帽袍，随手丢在阿雪身上。

    韩胜雪把扑了满脸灰的袍子扯下来，从百良眼里看到一丝促狭的笑意。

    石铁匠搬完了货，招呼两个孩子去了镇里。

    小村子人不多，几十个小村子集在一起，人便也多了，叫卖的，行商的，往返的，喧嚣的……

    自然，还有遗世独立的。

    那是个十七岁的白衣少女，身边围了一圈白衣的人，看来是同一个学院的学生。

    她好像是光源化成的行动体，所到之处，万众瞩目，就差没把眼睛粘她身上了。

    阿雪侧头看看小良。

    ——认识她吗？我总感觉她怪怪的，但是我没见过她。

    ——不认识，但她身上有不好的气味，我不喜欢。

    ——那她是人族吗？

    ——虽然是人族，但是，气息中却仿佛是已经死了一般，我一看就难受。

    阿雪回头看看那个女子，拉下帽子，白色的睫毛微颤。

    ——阿雪，不要靠近她。

    ——我知道。不过，这两个月镇上的人数，怎么也过量了些。

    ——不仅仅是过量，而且越来越多。或许……

    话语声忽断，小良突然起身。

    ——带好链子，走！

    阿雪倾过身，余光看见石铁匠清点完货收了钱，拿着个小盒子正准备走开。

    虽然大小差距很多，不过和之前那个箱子里装的该是一个东西。

    百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韩胜雪确认没有人注意这边，一跃下车，晃到一个货箱边，小心躲好。

    ——百良，你想到什么了？

    ——我去跟踪，你去法师塔那儿弄点符石。

    人已经跑了，韩胜雪却仿佛还看得到百良那副欠揍的表情。

    然而储存的备用符石的确不够了，他只好叹了口气用袍子把自己裹紧，向法师塔走去。

    而百良一边，正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他向下睨了一眼，全身都不禁绷紧。

    那是个全身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人。和韩胜雪不同的是，他有一种强大的气势，令人畏惧……或者厌恶。

    百良深呼吸了一次，尽力将身体贴近屋檐。这个人的气息比街上那个女子令他更难受。

    “东西我送来了，您能将我的儿子收作徒弟了吗？”

    百良一幅震惊的样子呆在原地。

    “若是东西没问题，我自然不会食言。不过现在看来，我们的小朋友已经来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