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几杯酒,马超这才问起赵昱为何突然来到汉宁城。
马超是今日午时才和邓艾一起从南军镇返回汉宁城的,马超洗漱了一番进宫去见张鲁,没想到张鲁午时过后已经微服出宫体恤民情去了,他和赵昱一样也没有见到张鲁,自然也不知道赵昱为何到汉宁城来的事情。
此事也瞒不住人,赵昱欠身答道:“末将是奉旨进京觐见主公。”
“奉旨觐见?”马超等人神情一凛,张鲁怎么会召见你一个小小的军侯,所为何来?
赵昱干咳了两声:“末将跟拓拔人达成了一个停战协议,主公可能是因为此事才召见末将的。”
“停战协议?什么停战协议?”马超更是奇怪了,拓拔人怎么会跟你一个小小的军侯签订什么停战协议,就算要签,那最少也得要跟你父亲赵岱那个级别的人签署才对,不过那样张鲁召见的人应该是你父亲才对,怎么会是召见你。
这事儿不说明白是不行的了,赵昱只得将停战协议的内容又讲了一遍。
庞德脸上已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什么?退兵百里,永不进犯我汉宁?赵军侯,说来听听,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庞德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赵昱,方才马超跟赵昱称呼阿丑,阿丑很显然是赵昱的乳名,庞德跟赵昱没有那么熟悉,自然不方便如此称呼赵昱。而邓艾跟赵昱呼唤三哥,这个称呼当然更不适用于庞德。而刚才赵昱自我介绍的时候又没有介绍自己的字,庞德只得用赵昱的官称来称呼赵昱了,只不过这种称呼显得生份了一些,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庞德最关心的是赵昱如何让拓拔人签署的这份协议。
这些老人精果然不是那么好搪塞的,赵昱无奈只得将事情的始末从头到尾到来,既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却也是将马超等人听得膛目结舌。
庞德手端酒盏猛地拍案而起,哈哈大笑着大步走到赵昱的几案前,向赵昱伸出了酒盏:“痛快,赵军侯果然是少年英雄,有胆有识,竟然压制得拓拔人不得不签署下如此协议,真乃让我汉人扬眉吐气。赵军侯,老夫敬你一杯。”
赵昱诚惶诚恐,急忙离案而起,双手捧着酒盏躬身为礼:“庞将军折煞末将,末将不过是有些运道,恰好得知羌胡屠各人的预谋,这才迫使拓拔人签订了城下之盟……”
庞德哈哈大笑着打断了赵昱的话:“赵军侯此言差矣,如果你仅是有些运道,又岂能以五百之众全歼拓拔两千精兵?如果你只是有些运道,又岂能孤身逼退拓拔五六千大军?如果你只是有些运道,又如何能够逼得拓拔人签下如此丧失体面停战协议?我汉人自骠骑将军霍去病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外夷未除,内乱不休,真是可悲可叹又可笑。大丈夫自当扬威海外,驱除鞑虏,来来来,你我连干三盏。”
盛情难却,赵昱被迫与庞德连干了三盏,也幸亏这年代的水酒实在是没有什么度数,加之赵昱又有一些酒量,不然他恐怕早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马超呵呵笑着也跟赵昱连干了三盏,赵昱也是推辞不过,硬着头皮喝了下去,结果等到邓艾前来凑趣的时候,赵昱红着眼珠子让邓艾自己一边玩去,又惹得人们大笑了起来。
邓艾倒不是真的要灌赵昱喝酒,只是赵昱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内心中也为赵昱感到高兴,而酒自然是凑兴的最好媒介,不醉不足以表达真挚之情。
花厅里的气氛已经热闹了起来,就连马超庞德也有了七分酒意,赵昱出尽了风头,更是有了八九分酒意,到最后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干脆以小卖小撒泼耍赖就是不喝了这才避了过去。
酒是好东西,可是一时性起喝多了可就不是好东西了,赵昱可不想自己喝多了出乖露丑反倒让人笑话。
一顿酒一直喝到戌时才告罢休,马超挽留赵昱留宿府中,赵昱已经在外面定下了旅社,自然是好言婉谢,邓艾本来也不愿留宿马超府中,此时赵昱过来正好找到借口,声称兄弟要秉烛夜谈,马超也不勉强,仗着七分酒意呵呵笑着将庞德赵昱邓艾三人送出了府邸。
如果只是赵昱邓艾二人,自然当不得马超亲自送出府外,可是庞德非同旁人。庞德是跟随马超多年的旧部,就算马超兵败逃到汉中的时候对马超也是不离不弃,如今也是官拜右将军之职,自然当得马超亲自相送了。不过这一幕落在别人的眼中可就是另有一番滋味,特别是那名收了赵昱几枚五铢钱的门吏更是吓得双腿一个劲的哆嗦,甚至打定主意马上就辞去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官,马上打点包裹回家避难。
夜风一吹,返回客栈之中的赵昱和邓艾二人酒也醒了几分,方才只顾得喝酒,也没吃几口东西,此时肚中也有一些饥了,所幸这家客栈本身就是酒楼客栈合二为一的,此时酒楼中也没有了几桌客人,二人也不返回客房,只是对店家招呼了一声,要了一些清汤寡面,就在酒楼二楼寻了一个座头坐了下来。
打开临街的木窗,一股寒风夹裹着片片雪花飞了进来,虽有一些寒意,可是头脑也更清醒了几分。
邓艾喝了几口清汤,冲着赵昱笑道:“三哥果然是不同凡响,竟然迫使拓跋人签订了城下之盟,从此之后北方无忧了。”
赵昱低头吃了几口面,头也不抬的回道:“那可不一定,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当利益失去平衡的时候,任何承诺、协议都会变成一纸空文。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胜者为尊,失败者是没有资格指责胜利者背信弃义的。”
邓艾楞了一下,冲着赵昱伸出了一根大拇指:“三哥说的精辟。”
赵昱终于抬起头来,冲着邓艾微微一笑:“谈何精辟,这只不过是人性而已,人性如此,谁也改变不了。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影响自己身边的人。求大同存小异,只要大家都冲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共同努力,我们的理想终有一天会真正实现。”
“三哥说的可是你理想中的那个共和的民主时代?”
赵昱笑了笑,他心中也知道在现在这种社会制度下跟邓艾谈什么共和民主之类的纯属扯淡,不过还是笑了笑满足了邓艾的好奇心。
“四弟,我上次跟你所说的那个理想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真正的民主时代应该是建立在民族的基础之上,给予广大民众真正的民权,使民族的生存得到最大的保障。这个政权不应该是世袭的,而是应该由全天下的老百姓共同选举出真正一心为民的首脑,组成一个机构完善的政府,这个政府将会执行国家对内的发展建设,对外的军事政治外交等一系列活动。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增加民族的凝聚力,真正做到民族自立自强不息。一个好的政府班子,一套完善的权力监督机构,就可以达到一个完美的社会平衡,而这个社会平衡的最终目的,就是推动国家这台机器永不停歇的向前奔涌不息……”
邓艾的眼珠子瞪得比牛蛋还要大,等到赵昱终于停下口的时候,他才挠了挠头,送给了让赵昱吐血的三个字:“不明白。”
赵昱微微一笑,把头转向窗外的夜空:“我就知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邓艾挠了挠头呵呵干笑了两声:“不过我觉得三哥你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就跟你原先说的一样,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天下人的天下,为何一定要给这个天下冠上一个姓氏。我就觉得你这句话非常的有道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高祖刘邦不也是出身农家,斩白蛇率兵起义的时候也不过是泗水的亭长而已,可是不也同样铸就了大汉四百年的江山……”
赵昱闻言急忙把头转了回来,竖起手指冲着邓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家伙不要脑袋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在这种地方说出来,这话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岂不是要惹出天大的祸事。
赵昱环顾了一下酒楼中的客人,看看是否真的有人听到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谈话。当赵昱看到与他们相隔不远的一位蹙眉沉思的老者之时,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