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秘 第72章 第三件事
“我……”洛白歌眼中布满血丝，面色苍白，双手颤巍地向水中甄紫蕊面庞拂去，“来世，哪怕化作尘埃，伴你一生，我也情愿，可此生……”
洛白歌跪在水面之上，憔悴而狼狈，如同死去多年的人，于静止中，腐朽……
甄紫蕊的一颦一笑，都化作利刺，扎进了洛白歌心间。
世间最为折磨人心之事，莫过于……不得不为的辜负。
随着洛白歌心境起伏，问心池水开始剧烈震荡，将一切粉碎，洛白歌瘫做在池水之上，双目涣散，久久不能回神。
陆通于一旁，没有开口，而是在等，因为他出言无用，唯有洛白歌自己，才能找到这其间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洛白歌披散这头发，毫无血色的从问心池中，缓缓起身，没有走向陆通，而是于步履摇晃中，向山下而去。
这第二件事，他找不到答案……
“为师会等你答案，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为师都会尊重。”陆通看着洛白歌踽踽独行的背影，有些萧瑟，他何尝忍心看到洛白歌如此，可是……
“第三件事，关于詹台沧月，如今，她应该醒了。”陆通语重心长。
洛白歌身形摇摇晃晃，在此刻一顿，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山下而去。
看着洛白歌背影消失，陆通一叹，将目光投向远方，放逐之地，一片荒凉……
夜风伴着潺潺水声，幽静之中，带着寂寥。
洛白歌没有回住处，而是来到了忘川河畔，看向水中双目紧闭的詹台沧月，陆通所指的第三件事，是詹台沧月。
詹台沧月，洛白歌一直心存感激，在蓬莱众弟子中，他第一个认识，便是詹台沧月，每一次昏迷在忘川之中，都是詹台沧月不厌其烦的将他接回住处。此间种种，虽是同门，却胜似亲情，让洛白歌心暖，却亏欠。
此间情谊，洛白歌自然珍惜，甚至在冰川之时，不惜以性命去守护，可这一切，终究只是亲情，不是爱，与甄紫蕊不同。
詹台沧月的心意，到此刻，洛白歌岂能还不明白？可明白，又能如何？
在离开蓬莱之前，这些事，需要一个了断，他需要给詹台沧月，一个交代，或者说，给詹台沧月，一个答复……
这一切，便是陆通一直未让詹台沧月醒来的缘由，因为詹台沧月早一日醒来，便会多一日没有结果的期待，多一分煎熬，对于詹台沧月而言，太过于残忍，陆通不愿看见。
“师姐，对不起。”洛白歌声音微弱，带着歉意，此间的亏欠，该于此，结束了。
洛白歌手中涌出道芒，轻轻挥动，詹台沧月缓缓从忘川之中浮出，安睡在水面之上，洛白歌疾步踏水，来到詹台沧月身旁，将其抱起，走向山上。
“大师兄，你说小白，会留下来吗？”在洛白歌走后不久，两道身影从放逐之地中缓缓走出，似一直在注视此地的一切，除开白正朱灵，还能是谁。
白正看向洛白歌离开的方向，半晌后，无奈摇头。
“他在蓬莱的时间，应该不多了。”白正当然希望洛白歌能够留下，可是洛白歌于问心路前，所呢喃的话语，让白正心中，猜到了答案。
朱灵沉默，没有再问。
……
蓬莱山腰，詹台沧月住处。
洛白歌坐在床边，于沉默中，在等詹台沧月醒来。
“师弟，回来！”詹台沧月额头浮出香汗，面色紧张，言语之中更是带着焦急，似噩梦缠身，惊恐之中，睁开了双眼，气息有些急促。
“师姐。”洛白歌开口，他猜到，方才詹台沧月应该是梦见了雪饕餮，急忙出言，安抚詹台沧月的情绪。
随着熟悉的声音入耳，詹台沧月目中的惊恐，方才缓缓消散，转头看向洛白歌，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已然回到了蓬莱。
“你没事了？”詹台沧月带着关切，看到洛白歌安然无恙，重重松下一口气，她始终忘不了，洛白歌为护她离开，以命犯险的一幕。
“没事了，大师兄救下了我。”洛白歌答道，心中不是滋味，詹台沧月昏睡半载，醒来后，不关心自己，反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那大师兄他们？”詹台沧月继续问道。
“大家都没事。”洛白歌浅笑，给詹台沧月吃下定心丸。
“都怪我，要不是我实力弱，你也不至于……”詹台沧月自责，若不是她，洛白歌根本不必以命犯险，如今洛白歌虽然无事，可詹台沧月怕……
“师姐，怎么能够怪你？是我的杀意，导致了这一切，害得你被雪饕餮重伤。”洛白歌打断了詹台沧月，这一切，在他。
詹台沧月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她不怪洛白歌，洛白歌在生死存亡时，所做出的抉择，对于詹台沧月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还清晰记得，在雪饕餮巨爪落下，她万念俱灰，不抱期望，欲要以命做最后的挣扎时，那道从雪饕餮群中，满身是血，提剑而来的身影，几乎是以命换命的方式，将她救下。
她还记得，在她重伤之际，洛白歌明明不堪重负，却依旧毫不犹疑，以入魔去引开雪饕餮的决绝，只为换来她离开的机会。
此间的一切，詹台沧月都铭记在心间。
她曾期望，有朝一日，她与洛白歌之间，能够有着生死相托的信任，如今，做到了。
笑容虽苍白，却带着满足，詹台沧月看向洛白歌，看向洛白歌双目，看向洛白歌眉间，经历了冰川一行，生死离别，詹台沧月知道，眼前看似平淡的一切，多么的不容易。
她此刻心中所求，只是每日，能够这般看着洛白歌，便足够了。
窗外，月明星稀，晚风习习，几片薄云，笼罩在月辉之下，朦胧如同婆娑舞女，缓缓移动，轻柔之中带着安静。
詹台沧月凝视着洛白歌，感受到洛白歌身上的杀意，比冰川之前，浓了许多。
“真的，放不下吗？”詹台沧月关切，言语轻柔，她害怕洛白歌修出杀心，害怕洛白歌就这般一去不回，害怕后会无期。
“师姐，我……”洛白歌不知如何开口。
还未及洛白歌话音落下，于手掌间，感受到了柔软的凉意，洛白歌一怔，不知何时，詹台沧月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拉住，似害怕丢失一般。
“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詹台沧月话语，虽有些清冷，却带着柔意，好似窗外月光，撒向所有被阴暗占据的地方，无论是葱葱林原，还是莽莽荒野，惟愿有朝一日，其上能开满鲜花，被温暖占据。
看到詹台沧月眼中的诚挚期盼，洛白歌思绪顿住，目光微闪之后，黯淡下去，一时间，选择了沉默。
“你不必急着给我答案，我可以等。”对于洛白歌的沉默，詹台沧月并未失望，反而似在预料中一般，她不想逼洛白歌，她可以等，等洛白歌觉得合适。
可她不知道，这不是合适与否的问题……
“师姐，早些歇息吧。”洛白歌还是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尽管之前，他万千盘算，可在面对詹台沧月时，他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也早些休息。”詹台沧月轻轻点头，嘴角的笑意，一直都在。
洛白歌木讷点头，退出房间，看向远方的景象，一番平复之后，没有回到住处，而是再度去了问心路，再度来到了一千九百九十九阶之处，复楚与甄紫蕊之间，他要做出抉择……
一夜，洛白歌站在问心路上，思虑了很多，却一直未曾踏出两千阶，直到天色熹微。
“师姐，随我一起去问心池，可好？”洛白歌来到詹台沧月住处，他知道不能再拖，不愿再让詹台沧月抱着他无法回应的期望，既然他说不出口，那便有问心池，来了结这一切。
“问心池？”詹台沧月皱眉，蓬莱门规，她自然熟悉，问心池，未及道心，根本不能踏足，可洛白歌出此言，即便心有困惑，詹台沧月依旧跟在洛白歌身后，向着问心池而去。
陆通自然知道他二人向问心池而去，叹息之后，却未曾阻拦……
来到问心池旁，看到寒潭，詹台沧月心中狐疑更多，一时间，却猜不出什么具体，而是看向洛白歌，想要知道缘由。
“师姐，能在蓬莱认识你，认识师尊，大师兄，二哥，觉明，是我一直庆幸的事，每逢夜晚，我都会想，若是我生在蓬莱，认识你们，该有多好，即便在梦中，都能够笑醒，可我是楚国皇室，我还有我的子民，还有国仇家恨。”洛白歌语气含凉，却有着不可动摇之意。
“我可以等！”詹台沧月心中升起不安。
“师姐，很多人，很多事，不是等，可以解决，而是天意！”洛白歌苍凉一笑，很多事，很多人，若遇见的顺序不一样，那这一生，都会不一样。
若他是在蓬莱长大，或许他会与甄紫蕊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这之前，他是楚国皇室，更遇见了甄紫蕊，心中那道身影，已容不得更改！
未及詹台沧月开口，洛白歌一步步向问心池中而去，在詹台沧月的注视下，来到了问心池中央……
“师姐，对不起。”洛白歌带着歉意，目中涌出红芒。
随着红芒与水面接触，他与甄紫蕊之间的一幕幕，在问心池中，缓缓浮现……
……
“她，是谁？”詹台沧月神色黯淡。
问心池中，甄紫蕊身影出现时，詹台沧月便明白了一切，她明白自己虽然在洛白歌心中，能够以命相护，但此间，却不同于甄紫蕊，洛白歌心里，已经容不下他人。
她终于明白，洛白歌言语之意。也明白洛白歌为何在她表露心迹时，总是选择沉默。洛白歌从未回应过什么，是她误把同门之情，当做了爱意！
詹台沧月羡慕，羡慕比她先出现在洛白歌身边的甄紫蕊！可这一切，都不会再有结果。
“秦国公主。”洛白歌答道，带着几分自嘲。
“秦国公主！”詹台沧月心神震荡，她本以为洛白歌嘴角的自嘲，是她看错，可此刻方才明白，那自嘲之意，意味着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