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兵祖宗?几位老神仙跟优旃先生在此说甚么故事呢?”赵青同张良多少也觉察出这几人今日里聚在一处窃窃私语有些异样,恰好两人招式也已讲论完,便听见甪里先生最后那几句,便笑嘻嘻开口问到。
“这丫头耳朵似乎不太好!”甪里先生见他二人一人喜气洋洋,一人气度闲恬,正有几分璧人意思,转脸一笑:“那是兵主宗,甚么兵祖宗!兵家祖宗那是太公望!岂是这些宵小可比?”东园公却是点点头道:“丫头说的也不差,兵主二字,非专指兵家,我听闻张公子博览群书,倒想问问,张公子可知这兵主二字来历么?”
“这个么……”张良不意东园公竟来问他,倒是被问的一个愣怔,不过这等事情毕竟难不倒他,略一思量,有些迟疑道:“兵主二字主战,乃是上古九黎部蚩尤之号,书中所载,黄帝与蚩尤战与涿鹿之野,天降大雾,难辨东西,黄帝乃命风后制指南车以导南北,又以应龙出战,遂大败蚩尤,统有华夏,后天下有叛乱之事,黄帝乃画蚩尤像于大旗之上,驰于四方,天下皆以为蚩尤不死,为黄帝主兵,叛乱因此而平,因此后世号蚩尤为兵主!不过这兵主宗,我便不甚知晓了!”
“呀!如此说来,这兵主宗,岂不是就是蚩尤宗?”赵青却是不知这兵主二字来历,当下自然有些惊讶。东园公捋了捋胡须,颇为赞许瞧了一眼张良道:“张公子所言不差,兵主二字,正是蚩尤名号,不过这兵主宗么,不过是些居心叵测的方士,弄些歪门邪道的伎俩,却来奉蚩尤为宗主,又不愿直呼蚩尤之名,因此以兵主为宗名!甚是有些流毒不尽!”
张良听的有些奇怪道:“据我所知,蚩尤自战败之后,九黎部族或远迁荆楚以南,或西至西海,尧帝时三苗便是其后,至今黔中巴蜀滇南多有苗之民,而后舜帝迁三苗于三危,繁衍至今,便是秦国以西西羌诸部,多是骁勇剽悍之民,至今仍有祭祀蚩尤之礼,不曾闻有甚么流毒之事,不知老神仙所言那些方士,可是这些部族中人么?”
“不是……”一直默然不语的优旃忽然重重出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声音之怪,连赵青都是吓了一跳,再看优旃脸色阴冷,双眼望着远处动也不动,似有几分怒意,又有几分不甘!
过了半晌,优旃才又叹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一缓,瞧了一眼张良道:“这些方士都是中原人,不过借了蚩尤名号,以兵主宗为名,聚在一处装神弄鬼,妄图从邪路上寻出生路来罢了!”
“邪路上寻生路?”张良被这一句说的莫名其妙,不知是甚么意思,赵青忽然神色严谨,盯着优旃道:“先生,你莫不是跟这兵主宗有些仇怨么?”
“怎么?”优旃见赵青问的奇怪,抬头笑了一声道:“大风府这是要查矮子的根底么?不过我也不怕告诉你知晓,我跟兵主宗是有些仇怨,当年若不是他们,我也落不到今日这般样子!只是当年到底存了几分善念,不曾将这兵主宗一网打尽,留下一点火星,如今又烧了起来,哼!看来他们仍是为那几样物事而来,若是来了倒好,省的矮子去寻了!”
“罢了罢了!”东园公见优旃越说脸上杀气越重,知道此事乃是他心中一病,连忙拦住话头道:“兵主宗就算死灰复燃,一时间只怕也难成气候,咱们且有的是时光慢慢措置,不用挂在心上,只是张公子将来游历江湖之时,若是遇上兵主宗中人物,切记不可大意!心中勿存善念!免得遗祸自身!”
优旃被东园公这一拦,心里也是陡然一阵清明,他与兵主宗虽有一段仇怨,可江湖上对兵主宗知之甚少,连赵青都有些茫然,更何况张良这般初涉江湖之人,此事若是说的深了,免不得要牵扯到张良身上,到时候若是问起张良何以被兵主宗寻找,只怕他心生疑惑,又当是四老同自己虚言捏造,妄图找出刺杀始皇帝那幕后之人,反倒有些麻烦,倒不如持之一静,想来兵主宗终有一日要寻上门来,到时候张良身上功夫已成,自然料理的开!这也是东园公所谓“慢慢措置”真正意味!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就此不说,倒是赵青同张良两人,听了个有头没尾,都是不知何意!可优旃既然再不提起此事,便也不去再问,只是将这一事搁在心里,自己琢磨罢了!
有道是四月维夏,六月徂暑,这春日一过,天气慢慢热将上来,好在四老所居乃是半山空旷之地,时常凉风习习,又有一溜山溪,倒比别处更为凉爽,众人住在此处,倒也不觉得热意太盛,倒是赵青回了一趟咸阳,也是过不多久便即前来,将东陵侯所种的甜瓜带来不少,再拿去那山溪水里镇上一天,在这夏日里也让众人快意不少。张良身上功夫也是进境极快,等到服下第三粒化鲲丹,其中第三式穷神知化便再不用四老提点,自行通悟,甚或连那第四式知来藏往也悟出不少玄机来,让四老同优旃都是有些惊讶!等到七月流火,夏天将完,四老索性将那第四粒鲲化丹也给张良服了,功力掌势一发见长,便是赵青同张良动手切磋之时,也不敢太过容让!
等到夏往秋来,地里庄稼已熟,四老却又忙碌起来,收拾农具,准备家什,忙的不亦乐乎,赵青从未做过这等农家事,也是新奇不已,跑前跑后相帮,就是张良都暂且将午后练功搁下,帮着四老把收下来的谷子脱粒晾晒,再装进布袋中封储,等到深秋之时,便留一半做口粮,另一半拿去给四老换酒喝!
这一日,眼见秋忙将完,四老人手一把锄头,却是将那地土都翻了起来,一来断了草根,二来也是这土里若有些虫豸之类,这一翻起,冻上一冬,大多也就冻死了。优旃身材矮小,做不得锄地这等活路,便跟张良将那谷子翻出晾晒,赵青自是像个农家女一般,给几人准备饭食!不过大多时都是拿钱下山买了酒肉上来,再铺排开而已!
“尊驾可是张良张子房?”眼见一天天色将晚,四老还在地里挥锄忙活,赵青也将饭食买了上来,找了块洁净地方,铺上一片草席,一一摆布开来,张良却是同优旃忙着将拿出晾晒的谷子收了起来,忽听身后有人问了一声,回头就见一人宽衣大袖,一副儒生打扮,略一愕然,开口应了一声道:“在下便是,不知尊驾是……”
“张公子小心!”赵青也听见这一句,及到抬头,就见来人身影一闪,已是欺身过来,直取张良,赶忙出声示警,已然迟了半步,此时不及去取自己长剑,便手中一只竹筷激射而出,要将来人拦下,哪知来人袍袖一卷一拂,便将那竹筷卷在其中,跟着便是长袖一挥,那竹筷竟是被这一卷之力绞成数段,嗤嗤连声,分袭赵青同四老,赵青听那来势,便知自己抵挡不知,连忙闪身躲开,四老却是浑然不觉,好似挥打飞虫一般各自一挥,便将这断筷打落,来人这一手不为伤人,只为略挡一挡,只四老这一挥手,那身形早至张良身旁,出手五指如钩,照着张良面门兜头抓落!
“咦!”来人眼见就要一击得手,就见张良身边那张着布口袋的童子抬头冷眼瞧了过来,神色陡然一愣,招式立收,原本疾冲向前的身形好似被甚么力道推了一把,向后疾退,直到退在山路之上,这才看着拄锄站在田里的四老道:“难怪你四人这般托大,原来连矮子也来了,道常七子,七到其五,看来我着实有些失算!”
“尊驾到底寻来了,看你身上功夫,不是墨家之人”东园公拄着出头,冷冷瞧着来人道:“你是姓楚还是姓朱?”来人也是冷笑一声道:“楚人不姓屈、景、昭,夜祭之士多雄豪!几位该当知道是甚么意思罢?”
“果然是夜祭死士!看来你是姓朱了!”夏黄公索性放了锄头,坐在地上道:“你们这般苦苦追着张公子不放,究竟是何意思?”张良同赵青却都是有些惊讶,对视一眼,之前听闻甚么兵主宗,到底也不过是个一知半解,四老同优旃也再不肯多言,今日这个夜祭死士,又是甚么来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