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师讷和米文康已经又对拼了数招,虽然仍是势均力敌,二人之间的距离却在逐渐缩短;况且,米文康因为疼痛和失血,已经开始缓慢地失去意识。显然,若是再被师讷接近,莫说是腿了,连保命都做不到。
正在这时,却是一道倩影站在了师讷面前。
被陶修德以“软风吹送”脱离了一笑君控制的唐小瑜本来是想游离战场,寻找机会的。但是看师讷这杀气腾腾的样子,已是到了不得不出手的地步了……或者说,也只有她能控制住局势。
“师讷。”她直视师讷的双眼,柔声轻唤,“我平时对你如何?陶老大平时对你如何?”
师讷停住了脚步,垂下目光去,半天才闷闷道:“你不把我当奴才看,陶老大教我读书,你们都是极好的人……”
“……好哇!竟然是你们几个!”
怨毒的声音在唐小瑜身后响起,米文康几乎已经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就说我家的奴才怎么会背叛我,竟然是你这个贱女人,和陶修……陶老大!陶老大!我平日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能如此对我啊!”
在米文康的尖叫中,唐小瑜却仍然保持着微笑。师讷抬起头,平静地问道:“你是要用你和陶老大对我的恩情,换我不杀他?”
“不。”唐小瑜摇摇头,连头都没有回,一剑戳进了米文康的咽喉。
尖叫声戛然而止,米文康长大嘴巴,眼珠向外凸出,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我要用我和陶老大对你的恩情,换你……帮我们一把。”她认真地说。
“……好。”几乎没用多久的考虑时间,师讷就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之前帮这些人一把也是帮自己;现在,把这些人杀了,也是帮自己。
陶修德满意地笑起来。
四比三,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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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就是你杀了何大侠的理由?”
夏虫目光灼灼地看着曲昭。
曲昭在这一瞬间几乎想尖叫起来。他很想说“为什么你知道”,也想说“你血口喷人”,但是最终却成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能杀何大侠的人太少了。”夏虫面无表情地说,“何大侠身上的伤痕一共只有两处,一处是脖子……另一处是心脏。”他指指自己的左胸,道:“如同两个人正在像我们这样坐而论道,互相约定只论诗词,不唤诗词的‘意象’。两个人都是身份相当的大侠,水准相近,平时又没有这个机会。于是,说到酣处,两个人指手画脚,谈天说地,一个人口中吟诗,竟然真的出现了虚影……”
随着夏虫的叙述声,曲昭浑身发抖,汗流浃背。“至于为什么不是巨侠‘惠丝箩’,或者是何家的小辈,前者不会有这个机会,若惠丝箩与何见凌单独见面,何见凌也会因为天魔之事提高警惕;后者则出于尊卑,若试图对何见凌进行攻击,也不可能让何见凌几乎毫无防备地被击打在胸前。况且,何家人丁不旺,最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何不任四兄妹,还是跟我们一道进天石镇的,没有时间下手。”
“……也就是说……”
“对,当我看到何见凌的尸体时,我就立刻开始怀疑你和惠丝箩。”夏虫缓慢地点头,轻声细语道:“然后,当你告诉我‘天魔’的事情之后,我就想到了有这么一个‘不确定因素’的后果。首先,这天石镇上特殊的布局,自然就是让‘天魔’只能降临在这镇上的办法;其次,武林盟主带着那些人在这个时候不明不白的失踪,也当然是避开‘天魔’的手段。至于你们为什么还留在天石镇,我就不知道了,还望解惑。”
“……武林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曲昭道:“天魔一般是生在武功较高的人身体中,因此至少要留下三人。若是天魔降临时留在天石镇中,便证明这人心怀天下,一腔热血,自然是接任武林盟主的好人选。”说到这里,他苦笑两声,道:“在一个月之前,陶修德找到了我,跟我密谋要杀何见凌之事;若是何见凌一死,我的武功又不如惠丝箩,怀上天魔的自然是她。惠丝箩却是已经七十有三,膝下无子,早已抱定了为天下除一害的决心,若她发现自己怀上了天魔,自然会将后事嘱托给我;就算她未怀上天魔,又怎么跟我争武林盟主之位?”
“所以你答应了。”
“对,我当然会答应。”曲昭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高:“东方家霸占这武林盟主之位已经三十年,我何家又出了个弃家而走的魔头,若我不努力一把,曲家怕是十年之内就要没落了!”
“*厌恶的表情。”夏虫说,“所以,为了成为武林盟主……哦,为了何家,你就跟陶修德联手,杀了何见凌,把罪责推到素不相识的人身上?然后在这之前,你们每十年,就要为了‘江湖的存续’,杀掉一个婴儿?”
“对!哈哈哈哈哈哈——”
曲昭猛地抬头,疯狂地大笑起来:“怎么?你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要杀了我?我坏,五大家更坏!这江湖就是一个血泊,里面全都是烂透了的恩怨情仇,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欲望在里面打滚!我是为了武林盟主,陶修德是为了利益,惠丝箩、何见凌就是圣人?他们不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我们从那个婴儿手里‘盗’来天石之力,所有的江湖人都是强盗,你要不要一个个杀过去?——”
“——要是老身早知道,绝不会用这天石之力!”
一个苍老的女声,颤颤巍巍地,带着无可比拟的愤怒从门外响起。
曲昭停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
灯花炸了一下,夏虫看了看外面,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便将油灯捻掉。“惠巨侠。”他点头施礼。
在微亮的天光中,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显然,她已经很老了,满头银发,但现在她的每条皱纹里仿佛都在放射着愤怒。
不止是她。
在她的身后,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红袖翩跹”曲昭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