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影大惊失色,甩开李瑶的手,身子瞬即腾空飞出,火箭未至,他的掌风似一阵飓风般已然先到。
如尘被他的掌风一带,登时身子站立不稳,跌倒于门内,先至的数枚火箭受掌力一阻,失了准头,哚哚插入门侧的板壁之中。
后至的火箭拖着火红的尾巴,照得院内通明,纷纷朝如尘头顶飞來。
萧影唯恐乱箭伤及师父,一掌拍出,身子早自扑了过去,仰天横卧门口,起双掌护在她身上。
阴阳双煞、福禄寿禧四星激战中见如尘带簪而逃,哪有心思恋战,禄星发一声喊,朗声道:“大伙停手,追惊鸿簪要紧。”
双方六人势均力敌,难分高下,又无深仇大怨,哪有无端拼命的理儿。听禄星喊叫,纷纷住手,齐如恶狼般朝门口扑來。
身到中途,陡见火箭如流星雨破空朝门**去,人人心里惊惧不已,却不知箭从何來。
旷世宝藏摆在眼前,六人一惊过后,哪将飞行如蝗的火箭放在眼里,手舞足蹈,凶相毕露,沒命价扑向如尘。
萧影心想凭一己之力,断难抵却六怪的协力进攻,何况尚有火箭來袭。大急之中叫得一声“不好”,斜目朝门外一张,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见门前上空火箭密密匝匝,抱成一个大火球,向门口呼啸而來。当下顾不得六怪攻到,急忙将师父的头一按,自己的头一矮,火箭前拥后接,如火龙般贴着门槛飞过。
六怪陡见火箭团,忙不迭闪跃避让,见门前仍自火箭交织纷飞,一时倒不敢挨近门口。
这时四面八方点起了火把,火光将偌大个李府照得犹如白昼,但见墙头屋顶,到处人头攒动,人人劲装革履,作兵卒装扮。
只见居中屋顶上彩旗一挥,四面八方的弓弩手立时收箭待发,不再往院中放箭。
萧影扶了如尘倚在板壁前。
屋顶上这时有人放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我等奉吴越王之命,前來追剿惊鸿簪,你等只要乖乖将之交出,性命可饶。若要蛮横抵抗,绝计沒有好果子吃……”
只听“哎哟”一声叫,喊话声顿然止歇,有一人骨碌碌从屋顶滚将下來,砰地一声坠在院心。想是六怪中有人放了暗器,将对方喊话的人射下院來。
屋顶登时有人厉声道:“好啊,你们这些草莽匹夫,胆敢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数万大军早已将这儿围得水泄不通,任你等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休想逃得出去。识相的快快交出惊鸿簪,方可饶尔等不死,如若不然,嘿嘿,吴越王钱镠殿下有令,惊鸿簪既已到得吴越国境内,纵令得不到手中,也不能让这儿的人活着带走。”
这人向旁边的将领嘀咕几句,复又大声道:“放箭。”
登时院内箭來如雨,铺天盖地,几无容身之所。
萧影瞧院内一无李瑶的踪影,六怪也不知躲到了哪儿。当此情景,虽然心里担忧李瑶的安危,但也顾不了这许多,保护师父要紧。
一拉师父如尘,两人躲进院门之后。
但听火箭插入门板的哚哚声不绝,借着门缝往外看,门外已然被重兵守死,想从正门逃生,那是决计不能。
不多时,火箭插满了门板,慢慢烧了起來。
萧影但觉身上越來越炙热,心想如此这般据门死守,只怕用不多时,门板便会烧尽,到那时终究难逃一死。倘若此刻硬闯出去,自己或可脱身,师父却断无生还之望。
心头一无计较处,蓦地咔嗒一声响,上面的门枢被火烧得脱了臼,二百來斤重的一块门板斜倚在身前,眼见下面的门枢也即将被烧断,到得那时,门板一经垮塌,自己和师父势必暴露无遗。
情急智生,萧影双手使劲一摇,咔嚓一声,门板被他扯在手中。他一手平举门板在头顶,一手将师父拦腰抱住,运转真气,飞步往中堂大殿奔去。
密密麻麻的火箭居高斜插而來,被门板一挡,哪射萧影师徒得中。
岂料大殿上也是烟雾流窜,火舌乱吐。他想中堂虽也着了火,但一时半会也烧不塌,进殿一避,总比躲在浑身是火的门板下面好得多。
他更不多想,一脚踹开中门,抱着如尘跃了进去,只见六怪在屋里团团打转,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大嚷大骂。
六双眼睛陡见萧影抱着如尘进门,直勾勾盯着如尘,眼神似是在说,快把惊鸿簪交了出來,否则杀了你。
李瑶遇此情势,也已吓得花容惨淡,一双秋目望着萧影,盼他于此紧急关头,突发神威,救自己于水火。但见萧影师徒模样狼狈,好几处衣服都被烟火灼破,一颗心也就冷了下來。
萧影关紧房门,皱眉寻思脱身之策,福星却在一旁发作起來。
他朝如尘大声骂道:“你这道姑,还不快快交出惊鸿簪。”
如尘见他言辞犀利,避过头去只是不理。
萧影回过头斜了福星一眼,愤然道:“人人都死到了临头,你还念念不忘逼要惊鸿簪,难道这簪儿便比性命还重要么。”
福星怒目相向,大声道:“老夫今日拼个一死,非也得见识见识这惊鸿簪的庐山真面目不可。快些乖乖拿出來,老儿年纪一大把,也不想在你丰韵十足的道姑身上又摸又搜。”嘴里这么说,样子却似立时就要动手搜身。
萧影挡在师父身前,福星对他心有所忌,微微后退了一步。
禄星见兄长与萧影剑拔弩张,说不好立时便要动手,到时只怕被“阴阳双煞”乘了渔翁之利,忒也不合算,便道:“依我之见,倒不如请如尘道长交了簪儿出來,给那些个吴越兵将,如若不然,恐怕大伙的命全要搭在这儿了。”
听了禄星的言语,其余五人均是心有不舍,但眼下还是逃命要紧,簪儿慢慢另行夺取亦无不可,便都随声附和禄星,以言语逼迫如尘交出惊鸿簪。
如尘侧过脸去,只是不给,双手紧紧捂住衣袋里的簪儿,生怕一不留神给对方抢了去。
萧影心想,好在今日已然找到了簪儿的主人,自己只需将簪儿交了给她,那便了事,总算对李飞烟前辈有个交代。至于她如何处置惊鸿簪,却事不关己,只要簪儿别落入契丹鞑子和歹人手中,便算对得起天地良心,吴越国也好,晋国也罢,落到哪国手中不一样。
但随即又想,最好别落到朱温老贼手中,让他统治了整个中国,不道又会做出甚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來。
言念及此,他道:“各位前辈、李姑娘,萧影自幼父母双丧,流落他乡,后得遇李飞烟前辈。我虽与李飞烟前辈并无说过一言半语,但瞧他遗书的字里行间,字字充满悲壮苍凉,故事中处处流淌着血与泪,实在叫人好生钦佩和感动……”
他神情悠然,将李飞烟与“阿环”的故事粗略述说一遍。在场八人均自对李飞烟其人轶事充满好奇,虽身处熊熊烈火肆虐的屋檐下,却是浑然忘记了危险,个个听得出了神。
这时,但听后院鼓噪声大作,噼里啪啦兵器交接之声,骤然传进屋來。
众人一惊回神,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禧星听萧影讲李飞烟的故事,听得兴起,倒也不管外面生发何事,不忿道:“李飞烟和那个什么什么美得不得了的那个……那个生了个娃娃,又到宫里陪皇帝老儿睡觉,唉,这真是……真是……”
萧影道:“她也是被逼无奈……”
寿星还沒等萧影话说完,哼了声道:“呸,什么被逼无奈了,要我说她失了清白,不如上吊死了,來个干脆。”
禧星道:“就是,要是咱们的闺女婉情失了……”
说到这儿,他斜眼瞅瞅福星,见他面色悠然,似乎在想别的事儿,于眼前他说的话充耳不闻,便又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要是咱们的闺女婉情失了身子,就断断不会活了。”
寿星一听,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惊声道:“啊唷,那次在太原,情儿被人捉了去,如今音信杳无,只怕她早已……我说乖女婿儿,你可不能不要她做你媳妇儿啊,你既不要她,她便做不成你媳妇儿,她既做不成你媳妇儿,那便只有一个字……”
他说话时一双细眼紧盯萧影,当说到“那便只有一个字”时,略做停顿,萧影、李瑶等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神情专注地瞧着他,正要发问,寿禧二星却是心有灵犀,齐声道:“死。”
萧影一怔,心道:“婉情当真对我如此情深。”
李瑶瞧了一眼萧影,面现不豫之色。
却在这时,屋顶一根椽子被火苗烧断,吃不住力,咔嚓一声望如尘头顶掉将下來。
如尘脚下慌乱,不迭避让,身子晃了几晃,总算沒摔倒。
萧影见机得快,出手一掌,未等如尘反应过來,早将带了火苗的椽木荡在一旁。
却在如尘避让椽木之时,有一件物事从他衣袋里滑落出來,他忙躬身去拾。
那物事晶莹剔透,正是白若雪当日失落在野,被萧影拾到,继而转送给宿婉情的那枚雪莲珠花。
如尘面色通红,忙将珠花藏好,瞥目见沒人关注于她,这才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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