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一个初秋的傍晚。晚霞满天,和风习习。
风李茜手提两瓶二锅头和一只王记烧鸡,哼着歌儿,走进了福利院家属楼:“爷爷,我回来了。”
她是一个孤儿。两岁那年,父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不久,母亲被诊断出得了绝症,活不过三个月。她的父母都是地震孤儿,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托无可托,无奈之下,她的母亲只好把她带回福利院,托付给老院长。那年冬天,她的母亲便病逝了。
老院长孤家寡人一个,膝下无儿无女,视她为亲孙女一般。十几年来,是老院长供她念书,把她抚养成人。在她的心里,老院长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风李茜在大学念的是考古专业。毕业后,她在一个考古研究所找到了一份助理的工作。
今天,她第一次领到了薪水。
老院长没有别的爱好,就爱喝几盅二锅头,啃啃王记烧鸡。所以,风李茜下班后,没有回宿舍,而是特意买了酒和鸡去看望老院长,小小的庆祝一下。
老院长的兴致很高,三两杯二锅头下肚,满脸象菊花一样的皱纹尽数舒展开来:“吾家有女终长成啊!小茜,有样东西,我替你保存了十九年,如今该交还给你了。”说罢,他放下酒杯,起身从里屋取出一只红色的小盒子,郑重的交给风李茜,“小茜,你母亲临终之前托付我,说,这是你们风家祖传之物,请我务必要等你参加工作之后才交给你。”
风李茜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枚凤玉牌。雕工粗犷,图形古朴,握在手里,温软如凝脂。
尽管主攻的是青铜器,对玉饰了解不是很多,但她一眼就看出这是件古物,立马喜欢上了它,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爷爷,这玉牌看上去是有些年头的呢。我妈妈有没有说它有多少年头了?”
“这倒没有听她说。”老院长挠挠头,颇有兴趣的问道,“这真的是件古玉?”
风李茜很肯定点点头:“应该是有点年头的东西。”指着上头的凤纹解释道,“这种凤形,我在所里的一件西汉时期的漆器上看到过。另外,雕工、材质也都跟那个时期出土的玉器很相近。不过,玉这种东西在民间极为流行,仿品太多,我又不是很了解,所以拿不准。”
老院长喜滋滋的建议道:“太好了。我听说古玉都是有灵气的,戴在身上可以避邪呢。小茜,你成天和文物打交道,戴上这个正好合适。你等下啊,我给你找根红线来。”
很快,他还真的翻出了一根那种人们专门用来挂坠子的红线。
东东的大小和寻常的玉牌差不多,上面还有打有现成的小孔,刚好可以当玉坠子挂在脖子上。风李茜依了他,用红线穿了玉牌,挂在脖子上。
老院子两眼亮晶晶的,啧啧的连声称赞“好看”,脸上的神情象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使命一般。
风李茜见了,眼圈有点发红,连忙端起酒瓶佯装给他倒酒,掩去泪意。
这一天,老院长喝得有点高了,拉着她的手,碎碎念叨了许多为人处世的经验,什么为人切记低调、但又不能懦弱怕事……总之,千叮咛,万嘱咐的,搞的好象要生离死别,在交待遗言似的。
风李茜以为他是喝醉了,压下心里的怪异,准备和平常一样,扶他去卧室里躺一躺,醒醒酒。
谁知,老院长按住她的手,冲桌上的酒瓶呶呶嘴:“小茜,我连半瓶都没有喝,怎么可能醉了?终于看到你长大成人,我也完成了你母亲的托付。我心里一高兴啊,这话就多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客厅的时针已经指向九点,风李茜陪他天南海北的又闲扯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老院长亲自把她送到楼下,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抬头看着黎黑的天边,良久,才双手扶着老腰,转身回屋。
半夜,老院长做了一个恶梦,梦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压到了泰山底下,胸口又沉又闷,顿时喘不过气来。
睁眼一看,他赫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团霸道的阴影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床前竟然多了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蒙面人。
正中的那个人拧眉轻“嗯”了一声,嗡声招呼道:“三长老,别来无恙啊!”
即便是过了十几万年,他们还是认出了床上之人就是当时的漏网之鱼——风家三长老。这丫身怀两大绝技,一是修魂补魄,二是逃逸。
看到老小子只是稍微怔了一下,很快就变得气定神闲,他们就立马意识到落了后手——这十几万年过去了,这老小子极有可能已经补全了那臭丫头的魂魄。他们棋差一着,臭丫头肯定已经成功转世!
老院长感觉到身上的威压又重了许多。
浑身气血翻滚,喉咙里泛起一股子腥甜,他又闭上眼睛,呵呵轻笑:“老喽老喽,就不中用喽。你们怎么才来?我差点以为这一辈子见不着你们仨了呢。”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十几万年了,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十几万年前,花氏一族伙同神界大小世家讨伐风氏。因为风三长老身怀补魂修魄的绝技,所以危难时刻,风氏家主按原计划把他传送出了天界。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风灵殒落了。圣女的残魂也不知所踪。
风三长老找遍三界,花费了近十万年的工夫,才在轮回道里找到封印圣女残魂的风家传承玉简。
现实远比他预料的残酷。玉简缺了一角,主魂丢了,里头只剩下一抹残魄。
但是,事关风氏的传承,他岂能轻言放弃?从此,他隐于人界,呕心沥血的修补圣女的残魂。
皇天有眼。就在寿元将尽的时候,他于二十一年前终于修补齐全圣女的三魂七魄,并成功把魂魄送进轮回转盘。
于是,风李茜出生了。
什么父亲叫做风酽,母亲叫做李菁,两岁父亲因车祸而亡,三岁母亲病逝……这些全是风三长老编出来骗风李茜的故事。
事实上,她这一世的父母均健在。风三长老花了三年的时间找到了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回孩子,亲自抚养。
如今,他已经将风李茜抚养成人,又竭尽全力的安排了她的将来。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自以为尽力了。所以,见到斗智斗勇纠缠了十几万年的三位冤家,他的心情非常非常之轻松愉快。
正中的那个黑衣人闻言,身形晃了晃,冷哼一声:“风三,玉简呢?”
老院长睁开眼睛,快活的看着那团黑影,如实以告:“你们来晚了。东西,我已经给了该给之人。”
“人呢?”那人身上的怒气更重,声音如冰如雪,似剑似刀。
“走了。”老院长“噗”的喷出一口血沫,在床上摊了一个“大”字,张开血嘴,得意的哈哈大笑。
其中一人气急败坏的叫嚣道:“风三,不要以为小小的敛息符能护住那臭丫头。有我们兄弟仨在,臭丫头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是,偏偏就是“小小的”敛息符让自己屡次从这仨货眼皮子底下成功跑掉。老院长止住笑,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现给他们一个充满嘲讽的后背,不再言语。
“该死的!”一个蒙面人眼底杀意腾起,醋钵大的拳头攥头咯吱作响,冲他扑杀过去。
“二弟!”正中的蒙面人一把拉住他,叹道,“他已经殒落了。”试问一个修为尽失、灯枯油竭的废物怎么可能扛得住他们仨兄弟刚刚刻意施展出来的威压?
果然,床上,老院长的身体象一块进程加快千万倍的风化岩,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迅速层层剥落,最终化作一小捧尘土。
正中的蒙面人右手轻抬,轻喝:“凝。”
奇迹出现。那一小捧尘土又变回了老院长的尸体。
另外一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颌首:“还是大哥有办法。这个世界的人喜欢召集死者生前的亲朋好友,搞个什么追悼会。我就不信会辩认不出那臭丫头!”
第二天下午,邻居老王头象往常一样,过来找老院长下棋,才发现老院长的状况,当即通知了单位,并拨通了风李茜的电话。
老院长享年七十一岁,是福利院的元勋级人物。福利院为他举办了一个隆重的葬礼。
两天后,葬礼过后,送葬的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去。唯有风李茜站在老院长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去。老院长也撒手去了,带走了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份亲情。从此,她真的就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儿。
突然,身后传来一通中气十足的声音:“风李茜!”
风李茜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个穿着黑色连帽长袍,蒙着黑面巾,通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高大男子:“你,你们是谁?”
老院长向来最爱恶搞,所以,风李茜童鞋可以说是被吓大滴。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陡然看到背后冒出三只乌漆抹黑的高大威猛的家伙,是神也要吓一大跳的,好不好!
正中的那人轻笑:“我们是谁,黄泉路上,风三那老小子会详细告诉你的!”
嘎——,头顶仿佛飞过一群乌鸦。
神马状况,拍惊悚片么!
“你,你们……”风李茜瞠目结舌,只觉得四周阴风撩人,浑身的寒毛风中凌乱ing。
就在这时,那人的眼里露出一丝猫戏耗子的戏谑,轻轻抬起右手。他的中指变戏法似的被点亮了,从里头飘出一个花生米粒大的亮点。象吹气球一般的膨胀起来,亮点很快变成拳头大、表面“噼叭”作响的亮蓝色光球。而且光球还在明显的胀大。
魔法师?好玄幻哦。风李茜双手捂住嘴,险些尖叫出来。
“惊奇吧?”那人摇头轻叹,“女娃娃,能死在老夫的手里,也是你的荣幸。”沧海变桑田啊。没想到,昔日叱咤风云的圣女转世成了肉眼凡胎;更没想到,他堂堂的大护法有朝一日会对一只蝼蚂施法。
说话间,光球已经变得有篮球般大。那人轻轻一弹,光球便呼的直冲她的面门砸来。
风李茜终于意识到这三个黑乎乎的家伙不象是逗她玩,慌忙抱头躲闪:“不……”
就在这时,她脖子上系着的凤玉牌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白色光弧。
“当”,两者半空相撞,竟发出刀剑相对之声。
光球“噼叭”炸开。
炙热的气浪层层荡开。
“啊——”风李茜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瓦蓝瓦蓝的空中…
地上仅余追杀三人组大眼瞪小眼。
“大哥,这……”
“坏喽,中计了!”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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