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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重见故人, 邵云去心底满是感慨, 他才知道岁月究竟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痕迹。
“官山村到了, 到官山村的下车……”司机敲了敲身后的铁皮车厢,大声喊道。
邵云去闻言, 起身下车。
“嗒嗒,嗒嗒……”三轮车重新启动, 留下一地灰黑色的尾气, 盘旋上升,最后消失无踪。
没了林立的高楼大厦,这里是邵云去记忆中熟悉的官山村, 狭窄破烂的乡间小道,矮小零散的砖瓦房,以及望不到边的黄土地。
“哟,这不是云去吗?”不远处一个担着两麻袋的玉米棒子的中年男人,偶然间一回头, 没想到正好瞧见了邵云去,他放下肩上的扁担, 当即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等我下回去赶集的时候给你送生活费吗?”
“如林叔——”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邵云去神情恍惚。
十五岁的时候, 爷爷刚刚去世。
邵云去所在的祁县一高是一所寄宿制学校,每周放两天假, 邵云去舍不得每周来回的十六块钱车费, 而且学校允许家比较远的学生周六日住在学校, 所以他也干脆申请了假期留校。
村里的一个远房小舅舅在县城里开了一家小饭馆,他每周六日就去那里帮忙干活,那边虽然不给工钱,但包三餐。对于精打细算,捉襟见肘的邵云去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当年的邵云去才十五岁,带着一大笔钱在身边不安全更不放心,为了避免钱被弄丢,何如林便做主把那笔钱要了过去。只是每半个月赶集的时候顺道去一高给邵云去送一次生活费,顺便给他送换洗的衣服。
何如林是邵家的邻居,二十年前进山采蘑菇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好在被当时进山采药的邵爷爷邵奶奶碰巧遇见,救回了他一条命。
打这以后,从小父母双亡的何如林将邵爷爷邵奶奶视作再生父母。也多亏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邵家这一老一少才能在官山村安安稳稳的生活了十几年。
就连当初邵爷爷的葬礼,邵建林索性做了甩手掌柜冷眼旁观,都是何如林忙前顾后,一手操办的。
就算是现在,何如林也一直都是以邵云去的监护人自居。
只可惜老实人多磨难,两年后,何如林因为一场车祸不幸去世,邵云去和何家的关系也就渐渐的淡了下来。
看邵云去半天没出声,何如林顿时急了,他三两步走到邵云去身边:“怎么了,是不是邵文彬那个小兔崽子又在学校欺负你了。我就知道,那个白眼狼教出来的东西,骨子里也是个小畜生……”
何如林急的破口大骂,邵云去回过神来,安抚道:“没有,我在学校很好。”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我就是想回来看看。”
“哦。”何如林卡了壳,他抓了抓脑袋,总觉得邵云去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一样。但他瞧着就是不对劲,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算着日子,今天貌似是星期日,双休日上来是要上晚自习的。他皱着眉头:“这都天黑了,你还回学校吗?”
邵云去摇了摇头,谎话随口捏来:“我和老师请过假了。”
“请过假了啊!”听到这里,何如林眉头一缓,他折回去,重新挑起担子,说道:“也好,你难得回来一趟,走,回家我叫你婶子给你炖鸡吃。”
“不了,我下午吃了饭回来的。”邵云去说道,何如林虽然热情,但何家并不宽裕,何家婶子向来是个勤俭持家的,更别说家里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所以对何如林的大方一直都颇有怨言。
邵云去能理解,所以更不能麻烦。
何如林哪能不明白邵云去的心思,只是邵云去越懂事,他看着就越心疼,多好的孩子啊,也就是那条白眼狼眼瞎看不上。
“那好吧。”何如林也不想让邵云去为难。
没一会儿,两人走到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面。
周围零零散散的坐了十几个村民,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阿婆,无聊的时候就搬条小凳子出来和其他人话话家常什么的。看见何如林身后的邵云去,她们大多都是喜笑颜开,乐呵呵的问候打趣。
只有一个人,六七十来岁的年纪,手里捧着一小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邵云去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会是被学校给开除了吧?也是,这爹不疼娘不要的,爷爷又死了,虽然侥幸进了一高,可是你学习成绩又差,三天两头的在学校打架滋事,被学校开除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一个人自问自答,就演完了一整场戏。
仿佛是习惯了这人的嘴贱,何如林压根不想搭理她,拉着邵云去继续往前走。
可是她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邵云去,只听着她不依不饶的说道:“你看我家何志生,中考的时候考了全县前十,现在在一高读书都不用交学费还给奖学金。而且他年前的时候参加了省里的英语口语大赛,拿了一等奖呢,高考能加十分你知道吗?我看你邵云去就该好好的向我家何志生学习,可别和你那白眼狼爹一样,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一肚子坏水,下辈子保管是做畜生的命。”
这样的话和诅咒有什么差别。
一旁的老阿婆们也看不下去了,劝道:“王霞啊,说什么呢,论辈分你可还是云去的外婆,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
王霞嗤笑一声:“得,你们想做这小崽子的长辈,可别拉扯上我,我老何家可高攀不起……”
邵云去停下脚步,忽然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霞,不紧不慢的说道:“这话你不应该送给我,而是应该留给你自己。”
“什么?”突然被打断了话,王霞也是一愣。
只听见邵云去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肚子坏水,下辈子保管是做畜生的命。”
“你,你说什么?”王霞的脸色刷的一下阴沉了下来,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打从她大儿媳妇做了县警察局的副局长之后,在官山村就再没有人敢和她呛声。没看见她就算再怎么辱骂邵云去,这些老阿婆就算看不下去,也只是轻声细语的劝诫吗?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还是自己辱骂的对象,向来只敢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邵云去。
“你,你再说一遍——”她瞪大了眼,一脸铁青。
邵云去笑了笑,如她所愿:“一肚子坏水,下辈子保管是做畜生的命。”
邵家和王霞的恩怨由来已久。
事情得从邵爷爷那一辈说起。
大动乱的时候,邵爷爷被自己的亲弟弟举报,送到了南边深山老林里接受劳动改造,也就是在那里遇上了因为背上地主阶级成分,同样被看管起来的邵奶奶。两人一见钟情,并随后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
靠着邵爷爷的一手医术,两人在那个时候少吃了不少苦头。大动乱结束之后,邵爷爷自认无家可归,干脆跟着邵奶奶回了老家,也就是现在的官山村。
而王霞一家,民|国的时候本是邵奶奶家签过卖身契,世代为奴的家生子。
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好不容易摆脱了卑微低贱的身份,没成想还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原本站在时代前沿的贫农阶级转眼间又落入尘埃。
尤其是在邵奶奶一家回来之后。
王霞的容貌不错,嫁的更不错,丈夫是当年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赤脚大夫,备受尊敬。光是冲着这个唯一,就知道王霞当年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只是没想到邵奶奶带回来了邵爷爷,一个赤脚大夫怎么能和受过正统医学教育的邵爷爷相比较,不过两个月的功夫,附近村子里的村民都知道官山村来了一个医术高明的中医,疑难杂症都能治,价钱比何家便宜了将近一半。
这个时候,谁还会去找有时候连针头都能卡在病人屁股上拔不下来的赤脚大夫看病。
没人上门,何家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也就是打这时候开始,王霞彻底恨上了邵家。
邵云去站直了身体,说道:“走——”
厨房,浴室,小花园……楼梯拐角处,一一清理过去,整整九只死公鸡的尸体在空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好好的王家别墅也被捣成了破破烂烂的样子。
邵云去掩着口鼻,说道:“去弄点汽油来,把这些尸体都烧了。”
“是。”李秘书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拎着一大桶汽油跑了进来。
邵云去将汽油悉数浇在尸体上,打火机一扔,大火立马窜了起来。
周围的气场顿时又是一阵涌动。
“啊——”
楼上忽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王学德身体一抖,他下意识的循着声音看向二楼的窗口,不正是他儿子王俊才的房间吗?
高慕青面色突变,直觉心口突然一痛,但她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强忍着痛楚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别墅
“邵小兄弟,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王学德勉强镇定下来,他看着邵云去,语气不经意的凌厉了几分。
邵云去并不在意,视线从二楼的窗户上移回来,只说道:“这只是破除厌胜术必经的一环,放心,贵公子虽然看起来极为痛苦,但肯定不会危及他的性命就是了。”
在他眼底,自这堆尸体起火的那一刻,弥漫在王家别墅上空的阴气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样,争先恐后的向火堆扑来,又在碰触到明火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而王俊才眼下承受的正是已经侵蚀到他五脏六腑里的阴气被抽离的痛楚。
听见邵云去的话,王学德面色好了不少。
天色越来越暗,跳动的火光照在邵云去等人脸上,没人说话,空气中满是身后别墅里传来的痛楚的哭嚎声。
王学德忍不住的往楼上来回跑了四趟,直到李秘书第三次往火堆里扔汽油桶,哭嚎声才渐渐的消停了下来,变成了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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