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个十足的灾星?”
“嗯?”
狂奔在山林间的夏忽然听到都龙说话,她不由微微怔了怔,眼看后面追兵已经没有了影子,这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都龙站在她的面前,满脸严肃地道:“就这样吧,夏,我决定回去了。”
夏被他一连两句话说得,半天也反应不过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到他那种少有的表情,夏又瞬间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你觉得你是在拖累我?”
都龙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他其实没有什么错,这一点他本该很清楚,但身在战场之上,毫无战力,这本身就是极大的错误,他也是直到方才自己被用来要挟夏的那一刻,才恍然明白过来。
打从一开始,他就是错的,从澜城出发之前,东道和夏都让他考虑清楚,是否要跟着一起到冥界来,他的坚定和决绝就显得那样愚蠢和幼稚。
他太小看战争了,以致于太小看战争中会遭遇到的敌军,他以为自己可以在夏和东道背后默默支持他们,可是到头来,他只不过是成为了他们的负累,他完全看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凌晨的时候,在被席宇军师从被窝里叫醒的那一刻,他曾经以为自己也是被这场战争所需要的一份子,但出去看到火妖之后,他惊慌失态的表现,非但没有于事情有任何帮助,反而加重了那不知名妖族的愤怒,这让他逐渐清醒看到自己的无能。
而刚才,明明他是打算帮助夏的,但没想到,夏的要求他没有做到,而夏在与敌军对峙时,自己还完全成为了夏的绊脚石,他知道,夏原本不该逃的,以她的实力而言,就算将在场那些冥兵将帅全都歼灭似乎也不在话下。
但偏偏其中多了一个他,他真是不死也没有什么用处,再多为自己无能无力掩饰的谎话,也藏不住弱小的他,所以他决定离开,不仅仅是离开冥界,他也不打算再回澜城,他想,多半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老家——平乡村适合自己生活。
夏此时正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看着他,天空中乌云翻卷,但先前的阳光将石头晒得很暖,夏觉得,他黝黑的皮肤,似乎也显得很暖,不,不只是暖,而是透露着浓浓阳光的气息,夏笑着说:“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都龙薄薄的双唇上下抿了抿,没有出声,夏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跟他面对面继续说:“朋友之间,谁拖累谁,谁又亏欠谁,这些都不必去计较的吧……”
都龙用不懂的眼神看向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亲近的看她,夏说的话,他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听到,而在此时,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你觉得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夏最后问。
都龙没有回答,他的脸这时已经全都潮红起来,夏的鼻尖这时离他不过只有半指的距离左右,可以说,只要他再激进一点,他马上就可以尝到梦中的芬芳。
但他没有这么做,既不敢,也不会,他只是带着满脸的羞涩,快速从夏的身边站了起来,紧张地说:“我……我实在连累你太多了,无论你有没有跟我计较,我的心里终归还是不舒服的,我希望可以帮助你,而不是做你的负担,你懂吗?”
他站起来得有点急,先前在青狼遍地打滚时,他也连带被摔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来又被夏拽着衣服一路逃走,身上那几片本来就不堪折腾的破布,终于承受不住他最后这下起身时的动作牵扯,轻飘飘碎成了无数布渣。
此时的他正好背对着夏,他后背上一个深灰色的异形图腾,就这样毫无预警闯入夏的视野当中。
“这是什么东西?”夏奇怪的问。
都龙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你背上这个图腾啊,这个形状看上去好像有点面熟呢,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在哪里弄到身上去的?”
都龙听她这么说,觉得更加奇怪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后背上有什么图案。
从小的时候起,父母就不让他随便脱掉上身衣服,其他小孩子在夏天炎热的时节,可以下河去洗澡,他却不可以。
母亲从来都不告诉他为什么,只是坚决要求他照做,他还以为因为自己身体长年孱弱,所以父母不让自己戏水,如今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夏走近他后背仔细观察着,这个图腾的样式很怪,不太像是人为故意纹上去的,就像是一种天生的东西,夏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样的图案,直觉让她感到,这图案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图腾,什么图腾?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呀!”都龙的回答,更加让夏肯定了她的猜测,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腾。
任武坡会不会知道?她忽然想。
都龙是任武坡亲自批准进入澜城岚园的学生,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特例了,没想到都龙更加特别,他居然天生就没有源力。
大陆上的每个人天生都是拥有源能的,她从没听说有哪个人生下来的时候不带任何源能,从都龙女偶尔谈起的家庭状况来说,她也了解到,都龙父母似乎同样没有源能。
她一直都不明白,这样的家庭,没有家族依傍,也没有源能加身,怎么可能如此安然存在于大陆之间?要知道,哪怕是耕田放牛,没有源能,都不可能让禾苗发芽、让牛群听话的。
但现在,看到都龙背后的图腾,她才慢慢感觉摸到了一点头绪,看来都龙家并不是天生没有源能的家庭,而是这个家庭遭遇到了诅咒或是封印,具体她还要回议会城藏书塔去寻找资料典籍才能清楚。
岚园的藏书塔虽说涉猎的知识面很广,但绝对不会广到能够找到,记录了一些执法秘史的资料,这样强大的诅咒封印,如果不是议会城的老家伙们,她实在想不出这片大陆上还有谁能够有这种能力,可以施展。
夏抬头望了望正上方的树叶,一股源力从她手中涓涓流出,源力牵扯着那些树叶,像是一根又细又长的针,转眼间便把树叶一片片穿了起来,围成一条长长的绿裙。
“都龙,先把衣服穿起来吧。”
夏收回了源力,伸手接住利用源力粘黏好的树叶,虽然没有袖子,但整件“树叶衣裳”倒也能将都龙背后的图腾遮得严严实实。
在没有搞清楚都龙真正的来历之前,夏不希望这个图腾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见,否则,她也不敢肯定都龙会遇到怎样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