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吹来,摇的树叶沙沙作响,也拨开了遮月的云,一阵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张小六心中稍定,偷偷探出头观察树下情形。大树下别说动物,就是草木也是极少,经白天大蟒蛇一吓,张小六惊弓之鸟已极,不时探头,生怕再遇恶兽。
渐渐,张小六发现,月光西移,树下那块日间打坐的青石受到月光的照射,反射淡淡青光,张小六疑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大青石确实在发光,张小六心中好奇,只是盯着看。眼看月亮渐渐往西,快也照不到青石,忽然,青石光晕爆闪,张小六只觉得一阵晕眩,太阳穴骤然疼痛欲裂,脑子里无数巨大声响,如山崩海啸,便晕厥过去。
迷糊间,张小六像做了个梦,梦里一位老和尚,麻布僧衣,须眉灰白,金刚怒目;一位青年文士,黑发紫袍,俊美白净,气度非凡。
青年文士手摇折扇笑道:“小兄弟,本座看你经脉曲损,气行不畅,今生抵死修行,武道也绝无前途,不如本座与你打个商量,你助本座除了这恶僧,本座传你无上大道,炼血锻骨,弃了这鸡肋的无用功法,假以时日,自当成为绝世高手,这天下何处不可去得?”
文士顾盼生辉,自有令人心折诚服的气度,张小六入门十四年,从小听出外游历的师兄说起外面的传奇世界,心中羡慕不已,囿于自身所限,别说去总道场,便是寻常跟随师兄去山下的小镇采买物资,亦是极为难得,听得可修无上大道,心里自是一动,未等细想,那金刚和尚大喝道:
“呔,妖魔休得妖言惑众!练得你的魔功不知要牺牲多少人命,老僧当年宁死也要渡灭你,今日老僧这缕残魂降魔的决心亦不少分毫。”
这文士言语带着诱惑传音的功法,张小六道基极浅,若非金刚和尚当头棒喝,恐已着了道。文士与这和尚相斗多年,自是熟悉对方的功法,也未想能轻易建功,残魂能量已不足,不敢再用特殊功法,微微一笑道:
“老秃驴,你口口声声除魔为道,本座问你,今日你我最后一战,势必同归于尽,这位小兄弟也受牵连,遭无妄之灾,神魂破碎,不入轮回,你牺牲他人叫除魔卫道,本座牺牲他人修无上神功,保护我圣族又如何不同。”
见金刚和尚一时未能作答,文士转向张小六微笑道:“我圣族不似他那般虚伪,本族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同修大道,便是同道中人。”
若是普通修道之人,此时恐怕已生二心,但张小六自小视和贞若父,和贞道士多年深受魔气折磨困扰,修为难进,更有魔域不稳扰动时,透骨之痛,张小六感同身受。更何况若无魔域入侵,人族疆域岂会瘟疫横行,自己更不会成了孤儿。张小六心中少年郎的执拗升起,目光坚毅,望向金刚和尚。
和尚文士俱为高人,立时明白张小六的选择,文士不由急道:“夜月乃我圣族力量之源,本座现时力量稍强于这老秃驴,如果你现在与本座同行,他必灭,本座与你可以得活;你执意与老秃驴一路,那只有同归于尽一途。”
金刚和尚并不理会,双手合十向张小六行了一礼:“小施主小小年纪竟如此深明大义,舍身弑魔,此乃大勇大慈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金刚和尚看了一眼张小六又说“往复诵读“唵嘛呢叭咪吽””说罢往张小六头顶一拍,凭空出现金色袈裟,笼罩住张小六。
文士已然明白金刚和尚的意图,疯狂大笑,轻蔑道:“老秃驴,就凭这也想拦住我”,文士举手正要向张小六出招,金刚和尚全身亮起金色霞光,闭目垂首,双手合十,似慢实快的走向文士。
文士心中微一迟疑:“这老秃驴想趁我攻击这臭小子的时候,偷袭我?这老秃驴失了金刚袈裟护身,却占了先手,今夜正是我强敌弱,这臭小子现在在金刚袈裟里,能守不能攻,不如先宰了这秃驴,再慢慢炮制这臭小子”。
主意已定,文士挥掌向和尚劈去,和尚躲也不躲,伸掌硬接,初时尚可,过了数十掌,金刚和尚每接一掌,金身便跟着一震,金光也逸散黯淡了一些,文士见状,癫狂大笑,一掌掌拍的更迅疾猛烈。所幸金刚袈裟的护持,张小六在战斗的余波中尚可苦苦支撑,不住诵读六字真言。眼瞧着金刚和尚金身暗淡无光,金光几乎全部逸散到四周。
忽然,金刚和尚退了一步,口呼佛号“阿弥陀佛”,原本在张小六身周的袈裟蓦的消失,空气中逸散的金光凝实,一霎变成了巨大金刚袈裟,围住了和尚和文士,文士脸色一变:“老秃驴,你也会使诈。”忽而又似乎想到什么,大惊失色:“老秃驴,你疯了。”
话刚落,金刚和尚和袈裟骤然发出耀眼的光线,后随着文士的一声惨叫和一身淡淡的佛号,和尚和文士消失不见,金刚袈裟渐渐失去了光芒,像一块普通的麻布,缓缓飘落。张小六此刻也像耗尽了力气般失去意识。
张小六醒来已是清晨,只觉得浑身疼痛,万幸昨夜昏迷后没摔下树来。想到昨夜发生的事,似梦非梦,正疑惑间,转头看见一片麻布,正是昨夜的袈裟。此刻袈裟在阳光下,并无一点光芒,只是一块平凡无奇的麻布。
张小六运气调息,疼痛稍减,欲收了袈裟翻身下树,手一触及袈裟,脑海里便传来金刚和尚的声音:“阿弥陀佛,小施主,看来你是逃过一劫,此乃贫僧临终一道传音,贫僧以身为媒,将那妖魔灵魂封印在这袈裟上,同归于尽,奈何这妖魔十分凶恶,袈裟灵性也磨灭至尽,所幸邪不胜正,贫僧终得偿宏愿。”
“贫僧还有一事相求,贫僧法名性武,一生痴迷武学,昨夜临机自创《袈裟伏魔功》克敌,将这功法记在袈裟之上,施主若方便,将袈裟送回普度禅院罗汉总堂,贫僧以《罗汉拳》《金刚掌》功法相赠为谢。阿弥陀佛”。
金刚和尚说罢,张小六只觉得一闪,脑海里多了两篇法决,旁边注释密密麻麻,料是金刚和尚多年心得,手中袈裟上也有满满梵文字迹,宝光流转,一闪而没。《罗汉拳》《金刚掌》本是普度禅院入门粗浅功夫,非门派之密,禅院周边农家汉子也都会习得几招,强身健体;那注释却是性武和尚的心得体悟,精妙非凡。
张小六得了这功法,也不细究,翻身下树,欲赶回道观,看见大青石,心想:“这石头如此神奇,莫非是什么天材地宝?”忍不住伸手敲了敲,不想,却有一阵奇异的力量顺着指间涌进身来。
昨晚那文士的声音同时响起:“小兄弟,你竟然活了下来,那秃驴果真有几分本事,可惜本座纵横一生,竟陨落在这穷乡僻壤。”一声长叹后,又道“你也不用怕,那只是一道精纯的神血之力,我和那秃驴相斗,肉身早已破灭,侥幸剩下残魂,附在这青石上日夜相耗,油尽灯枯,若非遇到你,不久也烟消云散。你我虽敌我有别,我送你一场机缘,只盼把我的死讯传给我儿血侵。”
张小六心里虽然骇异不明能量闯进身体,却对文士的说法不以为然,绝不会为这妖魔做事,那声音只是传音,却似早已料到张小六的想法,又道:“这篇《炼血典》先天以后的功法只在魔族血池山炼血殿我儿血侵处”。说罢张小六脑海里一阵血海翻滚景象,化作了一篇暗红色法诀,正是《炼血典》。
张小六连遭奇遇,心里翻滚难定,不知如何是好:“回到观里,请师傅定夺便是”,当下急急忙忙往道观走,走了约一个多时辰,眼见得后山,心里一喜,加快速度。不多时,却看到和贞道士一脸怒容,站在一颗树下,“逆徒!”张小六连忙伏拜在地,心里又惊又喜,心里压抑的情感顺着眼泪喷涌而出,哽咽道:“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