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璎珞看了那小狗半天,发现它身上光滑,一根毛都没有,她将它捧在手心,这才发现这不是一只真正的狗,而是用白釉褐彩烧出来的一只瓷狗。周璎珞点着它的脑袋,嘴上笑道,“你是从哪里跑过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
小瓷狗仿佛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似的,哼唧了两声,重新跳到地上,朝着巷子那头走去。
“你别跑,等等我啊。”璎珞放下竹竿,跟在小瓷狗后面追了过去,她见那小狗在巷子尽头转了个弯,拐进了那户姓任的人家,便加快脚步随它跑进了院子。
小瓷狗就在院子中间,尾巴尖儿朝着天上,一动也不动,乌黑的眼睛瞅着璎珞,眨也不眨,就像被定住一般。
不知为何,璎珞觉得它的眼神很吓人,两枚黑漆漆的眼珠子背后像是隐藏着某种骇人的东西,将她后背上的汗毛都惊得根根立起。她朝院门的方向退了几步,想离开任家的院子,可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噼啪”的爆裂声,那只小狗的身体炸开了,瓷片飞溅到半空,消失的无影无踪。它原来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披着一件绣花的外袍,头上簮着一朵绸花,脸倒是长得不错,清秀白皙,俏生生的,只不过,璎珞却无心观察他的样貌,她的注意力全被男人的身体吸引了,因为那男人的外袍里面,什么都没有,袍子前襟打开,将里面的赤裸的胸膛、精瘦的双腿,以及腿和胸之间的那部分躯体展露无遗。
璎珞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就被男人堵住了嘴巴,他手掌上的脂粉味儿熏得她一阵恶心,情急之下,璎珞朝嘴边那根白嫩的手指上猛咬了一口,男人吃痛松开了她,她便头也不回的朝院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忽觉得身子一轻,被人从腰抱起,整个人朝着左面的墙壁飞了过去。
“咚”的一声,璎珞的脑袋重重的砸在墙面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的落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男人看着满头是血的小女孩,白皙的面孔抽搐了两下,“小的好,嫩,干净,比青楼那些姐儿们好多了,再和我胃口不过了。”说着他便朝璎珞走去,绣花袍子随之飘落下来,将他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凛凛寒风下。
手指触上璎珞脖子上的茸毛,他随之深吸了口气,双手游离到她的腰间就去解带子,可就在这时,一阵笛声从远处传来,声音时而低沉悠扬,时而清亮跳跃,像是在呼唤谁一般。
男人收住了手,无奈的望着渐暗的天色,“什么时候不好,非得挑这个时候,真是扫人雅兴。”他恋恋不舍的看了璎珞一眼,手指在她脸上刮了刮,然后身子一隐消失在黑暗中。
***
九闲女的笛声引来了村里所有的人,他们有的挤在孙家的院子里,有的干脆坐在院墙上,冲里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秦先生的徒弟德亮也站在人群中,探着头朝里面观望。
“一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有这么玄乎吗?”
“还自称什么九闲女,这是把自己当神仙了吧。”
“你们啊,也别说的太绝对了,你看元庆,从小到大都是病秧子,现在可真的是身强体壮,所以说,很多东西不能不信的。”
一曲吹罢,九闲女将笛子重新插入袖口中,冲站在一旁的孙琴说道,“你去拿三个空盘子出来,将它们放在门槛上,三尸就要来了,我们去门口迎它。”
孙琴纳罕道:“师父,您说的三尸是什么啊?”
九闲女冲她微微一笑,“你知道那王家的媳妇为何一直在你父亲体内不肯出来吗?村里这么多人,为何她单单挑中了你的父亲。”
“是因为他去了那口井里挑水吃。”
九闲女摇摇头,“错,她之所以选中了孙伯,是因为他体内的三尸神不在了,三位神仙在庚申日偷偷的逃了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归位。”
“三尸神?那是什么?”
九闲女抬头看向围观的众人,朗声说道,“尸者,神主之意。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每到庚申日那天,三尸就会趁宿主熟睡时暂离人体来到人间,不过他们只能离开一个时辰,基本上所有的三尸神都会在人醒来之前重新归位,只有少数六根不净者,会被三尸遗弃,变成一个有实体而无灵魂的躯壳。很不幸,孙伯就是那个被三尸遗弃的人,所以那女鬼才会跑进他的体内,怎么都赶不走。因为他身体内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很容易被他人鸠占鹊巢。所以,要驱走女鬼,就要先召回三尸,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她将躯壳夺走。”
元庆忍不住在一旁插嘴,“师父,既然这三尸神都不向善,却又为何要将它们召唤回来呢?”
九闲女冲他轻轻一笑,“七情六欲,本乃人之常情,若没了这些东西,人,还叫人吗,岂不是各个都成神仙了。”
“可是师父,我跟了您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想过得道成仙之事,那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舍了这满是污垢的身子,飞升成神呢?”元庆不甘心的继续问道。
九闲女袖子一挥,向围观的众人大踏步走去,口中缓缓说出三个字,“守庚申。”
元庆刚想再问,九闲女却冲他嘘了一生,手指向院墙外面,她这一指把所有人的心都给弄毛了,大家齐齐的回头,望向身后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区域。
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黑暗中,凭空出现了三双煞白的人腿,只有腿,没有上半身,像是没有筋骨的柳条,绵绵软软的,一步一摇的孙家走来。
人群发出一声喧哗,给这三双腿让出一条通道。它们像是牵线的皮影,前腿软着膝盖向前一挪,后腿拖着跟上,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走到孙家宅院前,在门槛处站定了,齐齐的朝下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