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与容二少一路往回走的时候,终是忍不住打趣:“公子,您一路都在看这朵木兰花,呵呵,可是透过了这花,在想着花那边的人啊!”
容二少眉头一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轻轻扬起的嘴角。呵——!这大街上一路走过来,都举着一朵木兰花笑得开怀,这幅傻模样的怎么可 能是他容二少!却也不恼,只是垂下了那举着木兰花的手,凤眸轻轻一个流转:“沈容,荷包——”
沈容听得便连忙乖顺地去衣袖中取荷包,只是......“啊!”沈容经不住讶异,不可置信地将袖口翻了又翻。
“沈副将与本王同行,却不慎将本王的盘缠弄丢了,一共三百五十两文银,沈副将军坦诚错误,自愿上缴三月俸禄从公,以此自戒!”
“......”
桀王分明早早地便知晓了那女孩的身份......只是,沈容立于原地看着男子的身影,他却有些看不懂他了,为何如此还要帮助那名女子 呢......
且桀王自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多,且是越来越明媚了......
送花,其实是件意义很广泛的事情。
像是将赠花给长辈可以以表孝心,赠花于同窗可以增进情谊,赠花于美人更是天经地义。但若是要将花赠与一个刚与你同床共枕,便马上急着 和你撇清关系的人......
容二少几乎要对自己嗤之以鼻了!手握着一朵粉紫粉紫的木兰花站在客栈中央傻愣愣的,这个人真的是他么?周身的气氛原本是极为随和融洽的 ,除了和祥子一队的那些商客留了下来,其他的住客都已在早上退了房,容二少将这客栈给包了下来。但自从他一踏进来,人们便立马噤了声音,只 是敬重而恐惧地看着他,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容二少手关节一用力,就要将那肥美的花瓣给碾碎了去。却终是顿住了,捏着花径,一步踏上了楼梯。
呵——!送病人嘛!送花给病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沈容茫茫然地站在身后,看着自家桀王。哎......真不是他说的,桀王,还真像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哪里见得半分沙场上朝堂上的英勇果决 !
容二少脚步堪堪停在妙妙的房门口,就被从房间内传出的那铃音般悦耳动听的笑音给扰乱了思绪。怎么还会有人笑得如此开怀放肆呢?那种好像 得了全世界一般满足愉悦的笑容?容二少缓缓勾起嘴角。心情也莫名地愉悦了些。
大掌轻轻一用力,便推开了房门,下一秒嘴角的笑容便落了下来,温良的眸色也变得幽暗,那碍眼的男子也在这是怎么回事?!!
祥子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笑得憨厚,边和容二少打招呼:“公子你回来了!”
倒是妙妙,尚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容猛然僵在嘴边,显得有些尴尬,脸色酡红。两朵红晕飘上脸颊。便干脆转过头,假装在欣赏案边的那一瓶沙漠玫瑰。
凤眸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颜色:这么不待见他么?视线滑落到了窗台边下的案几上面摆着的那瓶血红的沙漠玫瑰,瞳孔骤然紧缩,嘴角那本 就若有似无的弧度也落了下去。容二少没有发现自己紧咬着一口银牙,手往后一放,娇嫩的木兰花花瓣顿时被掐碎,余下点点花汁。
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和祥子打招呼,却再也不去看床榻上的女子——真是扎眼。
“对了!祥子大哥......”容二少道,妙妙诧异。“昨晚那碗药可是祥子大哥亲手熬的?”
祥子点点头,心中却是猛地一颤,这桀王的身份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捅破,但桀王那一声“大哥”他是真心受不起啊。想想,便又和容二少解释道:“那药方子是请融城有名的神医给配的,我看妙妙今日已然痊愈,想来那神医倒真是厉害。只是那神医走得匆匆忙忙,祥子还未给他 付诊金呢,打算待会儿就去寻他一寻。也好感谢感谢他。”
“哦?听祥子大哥如此一说,沈某倒也想见上一见,作为兄长,代妹妹感谢感谢他也是应该的......”
妙妙嘴角抽抽,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兄长的......秀气的鼻子敏感地问到了一丝异于沙漠玫瑰的香味:“咦?什么味道?好香啊......”
容二少冷眸一扫:“你闻到什么了?”
“花香的味道,不是沙漠玫瑰哦!”妙妙笑笑,也不去在意容二少的冷眼。
男子指尖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一颤,便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心情却莫名地愉悦了些。
“麻烦祥子大哥了,如此照顾妙妙。”容二少道。
祥子暗自咋舌,容二少是皇帝,他说妙妙是他妹妹,那妙妙不就是公主了!
祥子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笑得腼腆:“沈公子别这么客气,这是祥子应该做的,当时就算不是祥子经过那处荒凉之地,也会是另一个人来 救妙妙的......且妙妙是个好姑娘,倒是祥子是个粗人,很多地方地怠慢了妙妙,还让她生了病,祥子才过意不去.......”
容二少暗自琢磨了一番,这的确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憨厚老实,且热心善良,应该不至于来给妙妙下药,何况若是他下了药,那么昨晚会发生 什么事情,他定然也能够猜想到一二。神色软和了些,看着祥子说道:“沈某和妹妹有事要做一番商量,祥子大哥可否......”
“嗯,那祥子先回去了,也该和胡叔他们好好商量下明天的行程了,呵呵!”祥子站起来,向妙妙道了别,临出门前却又回眸唤了声女子:”巧巧!沙漠玫瑰要记得放在阳光下面哦......”
容二少握拳,轻磨后牙槽。
善良热心是好事,过头了可就变坏事了!
“桀王有何事要与我说?”女子出声,问道。
昨晚还是那般热情似火地喊他容二少。怎地今日就变成桀王了......容二暗自唾弃自己,菟丝花而已,她现在没想着将自己的藤蔓缠绕到你的身上,你应该庆幸不是吗。何苦自寻烦恼,何况她还对你避之不及!
“你的那枚血玉.......”
妙妙眸子眨眨,便马上意识到这枚血玉虽然是司徒功名送给她的,但却是他送给司徒功名的。照着这男子于她的苛刻程度,莫不是要将这枚血 玉要回去!当下咬住下唇。紧抓着自己的领口,连连后退至床角,水眸灿灿地瞪着男子。
容二少细长的眉头轻轻一个哆嗦,这怎么看都像是在防色狼的动作吧!男子气结,红唇亲启吐出两个字眼:“傻蛋!”你就没有发现它已经丢了好久了么。
妙妙炸毛:“你才是傻蛋!你们全家都是傻蛋!!”发现男子的眸色越发的危险了,语气便也阉了下去。咦?不对!妙妙使劲地摸了摸领口, 却没有摸到那一块圆润的硬物,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眸,干脆拉开了领子往里面瞧去——呵!真不见了!!
视线慌忙转向床榻,试图在昨晚那场轰轰烈烈的战场上找到不见了的那枚血玉。冷眼看着,容二少不由得同情起了司徒功名,这都是什么女人啊......
“容二少......哦,不!桀王,你有看见那枚血玉么?”女子眼神恳切,说不出的失落与伤心:“若是在你手上能将它还给我么?我知道那本是 你的东西,但却是司徒功名唯一留给我的遗物了......它或许是个宝贝,或许价值连城,但在我的眼里,它就是一枚血玉。带着司徒功名给我记忆 ,能让我在想起司徒功名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桀王,若是你不愿,我付银子好么!妙妙一定凑出足够的银两来买......”
女子说着。眼里却渐渐氤氲了泪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可见得她是真的极为珍惜这枚血玉的......不知怎么的,容二少竟觉得女子的眼泪 看得他心烦气躁,胸口闷闷的,默然不语。
“桀王!......”女子又开口唤道,男子默不作声应该就是默认了吧。“能请你还给我么......就算,就算是拿来抵过昨晚的事情了吧,那种事情不都说女子比较吃亏么,若是桀王不愿,我还可以再......”
“够了!”容二少自己也无法想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森冷,这傻蛋女人把自己当什么了!竟然想要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一枚死物!呵呵!这是看不起他容二少还是看不起她自己呢!
“闭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这种话本王不想听到第二次,你可以轻贱你自己,但也请顾忌到本王要不要,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冲动的语脱口而出,女子满脸泪痕,目瞪口呆,容二少薄唇紧抿,说不出的冷情残酷,却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容二少微顿,咬咬牙摔门而去!
木门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声音,响彻整座客栈。妙妙呆愣地坐在床上,似乎还没有回过神,脸颊的泪已然冰冷,将小脸涂抹得狼狈不堪,许 久,女子终是将头埋进了怀里,放声痛哭。
说出那种话,被讨厌了呢......
也是啊!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尊贵如桀王,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就算是昨晚也还是因为两个人都中了媚药。她怎么能够不知羞耻地说出那般 惹人厌弃的话,她活该啊......
容二少的脚步顿在自己的房门口,沈容在身后紧跟着,一时不妨差点撞上。
真是一朵不知好歹自视甚高惹人厌烦的菟丝花!却又是那般固执倔强......
他似乎能够理解司徒功名为何会那般维护她了,如此不讨喜的性子,但若是你对她好一点,她就能将你当全世界般来崇拜。
这种女子,天生就是菟丝花,天生该是让人来疼惜来照顾的......
只是,她终究却是依赖着别人的菟丝花。
但容二少也始料未及的是,那枚血玉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之前一直是将它收于腰际的,现下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容二少不是一个健忘的人,站在床沿细细回想了一番,是了!那个送他木兰花的女孩!当时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了,却如此放松了戒备!
容二少握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没有防备,倒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得了手!
眸色渐深,说不出的危险与森然......他自见到女孩的那双手,便知道那女孩其实就是一个小贼了,但女孩的眼神太过于纯净了,且当她泪雨涟涟地向他哭诉,说她上有两位八十岁的长辈要赡养,下有四位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要照顾......大宋国发展至今,竟然还有如此贫穷而艰难的人 ,他作为一个王爷,难辞其咎,所以便也纵容了她去窃取沈容怀里的荷包。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女孩竟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血玉也给顺手牵羊了去!!
一拳狠狠地砸在梨花木的桌面上,枉费他还对她心生怜惜!
皇帝容二少不知道的是,多数小贼的口头禅便是那句上有老下有小......
当下派沈容下达了密令,通缉了那名小女贼,誓要将人给捉回来!不仅仅在于那枚玉佩本身的重要性,他桀王容二少的权威万万不容许质疑!
祥子来敲了房门:“沈公子!祥子现在就要去找那名神医了,沈公子可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
容二少给自己换了一身常服,上好的紫绫面,绣着暗金的图纹,圆领的设计将男子的身形更衬得笔挺修长,袖口和领口都缀有一枚茶褐色的玛瑙 质地的珠子,不张扬却又透着低调的尊贵奢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