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来听这磨镜老人果然能认出这面古镜的来历,不由得颇为惊喜,当即请他到室内详谈。
落座之后,磨镜老人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那面古镜道:“小老儿这一生痴迷于铜镜,对于古今各种造镜之术都颇有涉猎。那‘万花镜’小老儿也只是于一些古籍之中见过些一鳞半爪的记载,却从未有幸见过实物。”
禹天来问道:“老人家所言的‘万花镜’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磨镜老人带这些悠然神往的神情道:“传说之中,那‘万花镜’可以将外界影响摄入镜中,然后将之投射于虚空,纤毫必见,恍若实物。小老儿原来以为这传说未免夸大,直至此刻才终于相信世间竟当真有如此异宝。”
禹天来双目有些发直,下意识地将那古镜拿在手中,但左看右看都想象不到这老古董竟然拥有摄影与投影功能,并且还是最先进的三维投影。
磨镜老人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笑着解说道:“‘万花镜’的奥秘,便在它表面的这些坑点上。这些坑点却不是不小心磕碰出来的,每一个坑点的位置、深浅、角度都经过精密无比的计算,若能在适当的位置设好光源,镜面与坑点各自折射出的光芒便可以形成影响。如此手段,实在是巧夺天工!”
乖乖侍立在禹天来身侧的聂隐娘看着师傅手中的古镜,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你说这镜子已经传承了数百年,难道就从来都没有人想过用它来反射光芒,看是否会有什么发现?”
禹天来指着铜锈斑驳的镜面摇头道:“镜面上覆盖的这层东西看似是铜锈,其实却是另外一种物质。这种物质似乎已经渗透入镜面之内,根本无法清除。”
聂隐娘转向磨镜老人问道:“老人家可有办法?”
磨镜老人拱手道:“如果两位信得过小老儿,小老儿可以勉力来试一试。”
禹天来毫不迟疑地将古镜递了过去:“还请老人家放手施为。”
磨镜老人接过古镜,然后将随身带着的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些瓶瓶罐罐摆在桌子上。他请聂隐娘命人取来一大盆沸水,先后拿起三个小瓷瓶到了些各种颜色的药粉在水中。等那一盆沸水变成黑乎乎的颜色后,才将双手与那面古镜一起浸入水中。
他一面清洗古镜一面对禹天来和聂隐娘道:“若是小老儿看得不错,这古镜上应该是被人涂抹了一层特制的胶泥。只有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下来,恰好小老儿便知道这个药方。”
好半晌后,磨镜老人将古镜从药水中拿出来,先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抹掉水渍,又拿出六七把大小造型各异的刷子,沾着几种不同的药粉反复刷了几回,最后用一块鹿皮细细打磨一遍,忽地喜笑颜开地叫了一声:“好了!”
禹天来和聂隐娘师徒两个凑上前去观看,见磨镜老人手中的古镜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镜面灼灼生辉,再不见丝毫铜绿。
磨镜老人又请聂隐娘吩咐人送来四面大铜镜,分别用木架摆在室内的四个方向,每一面铜镜前都点了一支巨大的蜡烛。他将门窗都掩了,不使外面的一丝光线透入,然后去仔细调整了那四面铜镜的角度,将四道光芒投射到室内正当中一张桌子上平放的古镜镜面上。
四道光芒汇聚之处,那面古镜登时生出异象,有一团朦胧的黄光从镜面投射在上方的虚空之中,在黄光之内渐渐浮现出一座建筑的影像。那影像由模糊而渐转清晰,到最后已经是宛若实体的一座缩微建筑模型。
禹天来敏锐远胜常人的双目死死盯着虚空中的影像,却见那是一座小小的道观,甚至看清了道观正门匾额上书写的“黄芽观”三个微若尘埃的字体。最奇异地还是在那影像中呈现出在道观的地下竟还有一座比道观本身庞大十数倍的建筑。
他心中清楚传说中的魏伯阳遗泽多半便藏在道观下的地宫里,于是全神贯注的观察和记忆影像中的每一个细节。有赖于越来越强大的精神力量,如今他的记忆力也有了极大的强化,片刻之间便已经将整幅影响完整地复制在大脑中。
看到禹天来视线已经从空中的影像上移开,一旁的磨镜老人忽地移开了旁边的一面铜镜,空中的影像亦随着光源的变化瞬间消失。
聂隐娘有些不满地抱怨道:“老人家你干什么,我都还没有看清楚!”
禹天来同样有些意外,他可以确定方才磨镜老人并未认真观察空中影像,难道对方当真对影像中所藏的秘密没有丝毫兴趣?
磨镜老人似乎看出禹天来心中的疑惑,向他拱手道:“这位先生,小老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禹天来道:“老人家有话请讲。”
磨镜老人道:“先生这面‘万花镜’中影响定然藏有极大的秘密,但小老儿对此绝无觊觎之心,还请先生尽管放心。小老儿所感兴趣的,还是这面古镜本身。因此陡然恳请先生,等先生用不到这面古镜时,是否可以将它暂借于小老儿研究一段时日?”
禹天来呆了一呆,但见对方神色淡然自若,于是拱手深施一礼道:“老人家心胸如此豁达,在下佩服之至。至于这面古镜,到时在下自当双手奉送。”
磨镜老人哈哈一笑:“如此小老儿便多谢先生了,告辞!”
说罢便收拾了随身物事,转身洒然而去。
原来禹天来只是从苍松口中得知了魏州这个地方,如今已经又有了清楚的线索,又有聂锋这手掌大权的地头蛇相助,再寻找起来自然方便许多。
三日之后,聂锋派出去的几批人中,有一批返回来回来禀报,说是在魏州东郊的四十里外找到了一座已经废弃多年的道观。在询问了当地的老人之后,确认了这座道观当年的名称正是叫做“黄芽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