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尘 第一章 幽州城外飞雪起

    腊月时节，幽州城外，大雪纷飞。

    三十里河道，早已经化作了冰道，大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远处的高山，能够隐约间看到一些露在外面的青石痕迹。

    在这样酷寒难耐的天气里，别说是人，就连那平日里活跃的鸟儿，也纷纷寻个山洞里躲了起来。

    远远的，从那片苍茫的雪地之中，走来了一个单薄的身影，他顶着风雪，一步步朝幽州城靠近。

    这是一个消瘦的少年，模样清秀，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穿着不知露出多少个洞的破麻布衣，甚至透过衣服上的一些洞，还能够看见冻得发紫的皮肤。

    若是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在他的背上，还有一个已经熟睡的小女孩，大概五、六岁模样，身上穿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棉衣，一个灰色的大褂将她牢牢地裹住，系在了少年的背上，那大褂虽然也不少的窟窿，但还是能够抵挡一些风雪。

    少年不知背着这个小女孩走了多久，脚掌都冻得失去了知觉，每走一步，身子便踉跄一下，但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身形，不敢让自己的动静太大，似乎害怕吵醒背后熟睡的小女孩。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两人终于来到了幽州城下。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三个大字，慎重无比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反复确认了很多次后，这才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幽州城，是幽州城！”

    少年呼气暖了暖手后，揉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脸，很是激动的喃喃了一句，似乎并不在意背上的小女孩还在熟睡中，根本无法分享他的这份喜悦。

    这个少年名叫莫尘，北郡蓟县人，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幽州城，便是为了给他的妹妹莫雪看病。

    从南城门进了幽州城后，莫尘一脸惊奇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从未见过如此宽大的街道，足足有十丈，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在那两边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即便下着大雪，仍然是在费力地叫卖着。

    薄暮的夕阳余晖普洒在楼阁布满白雪的屋檐上，泛起淡淡的光泽，同样也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幽州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

    一道轻微的嘤咛声在莫尘的背后响起，那个熟睡的小女孩莫雪，终于醒了过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有些迷糊地说道：“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莫尘笑了笑，稍后把莫雪身上系着的大褂解开，将她稳稳地放了下来，道：“雪儿，这里是幽州城，我们终于到了！”

    莫雪听到后，红彤彤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激动的表情，稍后她仰起头说道：“幽州城……这么说，雪儿的病可以治好了？！”

    莫尘重重地点了点头，按照药材店李大伯的说法，这幽州城内有名的大夫很多，尤其是回春堂的吴守礼吴大夫，据说是妙手回春，治好了不少的疑难杂症。

    雪儿的痴睡症，应该也能够治好吧……

    得知这个消息，莫雪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很是好看的小酒窝，却被突如其来的咕咕声给破坏了。

    莫尘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莫雪，不由得揉了揉她的头，牵着她的小手，走到了一个馒头铺子旁边。

    馒头铺子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长得很是福气，圆圆的脸，大大的鼻子，一对招风耳。

    他看了一眼莫尘和莫雪，笑着说道：“小哥，是要买馒头吗？”

    莫尘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后，递给了铺子老板。

    老板接过铜钱，从蒸笼里拿出了三个热腾腾的馒头，用纸包住后，递给了莫尘。

    莫尘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三个馒头，他曾听药材店的李大伯说过，幽州城里的馒头，一文铜钱只能买到两个。

    “谢谢大叔！”

    莫尘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接过了那三个馒头，他知道这是馒头铺子老板的一番好意。

    “小哥，不用客气。”

    馒头铺子的老板笑了笑，他虽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可见到这可怜的兄妹，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雪儿，给你馒头。”

    离开馒头铺子后，莫尘从纸里取出一个热腾腾的馒头，将它递给了身旁的莫雪。

    莫雪接过馒头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结果发现很烫，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却并没有将馒头吐出来，而是待它凉了一些后，嚼嚼咽了下去。

    莫尘忍不住笑了笑，也拿出一个馒头吃了起来，将剩下的那个用纸重新包好，揣进了怀里，等到明早的时候，可以给雪儿当早饭。

    夕阳缓缓落下，天很快便黑了起来。

    幽州城内除了一些酒馆、青楼、赌坊之的类店铺还在营业外，很少有店开着门，毕竟正值大雪天气，即便是关上房门，还能感觉到三分寒意。

    莫尘带着妹妹莫雪找了很久，才终于发现了一个破旧的道观，此刻，雪已经越下越大，再不找地方歇息，两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道观里面，只有一些杂乱的干草和三尊布满灰尘的石像，屋顶上还露着一个不小的窟窿，寒风夹杂着雪花倒灌而入，显得很是凄冷。

    可即便是这样，也比露宿街头要好的多。

    莫尘将干草堆放在一处，简单铺好后，让莫雪躺在上面，他将那个破旧的大褂脱下，盖在她身上，自己则是靠着石像，蜷缩成一团。

    “哥哥，你是不是很冷？”

    莫雪昂头看了莫尘一眼，抿着嘴开口问道。

    莫尘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雪儿……哥哥不冷，你快些睡吧，等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回春堂找吴大夫看病呢。”

    莫雪有些怀疑地点了点头，将身子重新躺下后，乖巧地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莫尘望着外面的大雪，不由得想起来五年前的时候，他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遇到了一个被遗弃在路边的婴儿。

    那个时候，他只有六岁，还是个孤儿，收养他的老奶奶在不久前也去世了，只剩下他自己。

    犹豫了很久，莫尘还是将那个婴儿抱回了家，费尽心思找一些羊奶之类的东西，这才将婴儿的命给保住。

    因为是在下雪的天气遇到了这个婴儿，所以莫尘给她取名叫做莫雪，接下来的五年里，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很是艰难地活了下来。

    可是，就在莫雪刚满三岁的时候，天降横祸。

    她莫名其妙地患上了一种极为奇怪的病，痴睡症。

    一天的时间里，对方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在昏睡，而且还不能被惊醒，不然的话，便会大病一场。

    莫尘寻遍了蓟县的医馆，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最后，他听药材店的老板李大伯，提到了幽州城有能够妙手回春的大夫，这才下定决心，带着莫雪来到了这里。

    “明天，雪儿的病便能够治好了……”莫尘如是想着，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