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10|h:140|a:c|u:file1./chapters/20152/10/3415773635591815605371250533128.jpg]]]一
风,携着雪花扫过旌旗,灰暗的天幕下,几队白色的方阵依山而上。仔细端详,这方阵全由士兵组成,每个人都身着粗麻布制的白色孝服,方阵的最前面,赫然一口乌黑的棺木。
人群这样拥着往山顶行去,期间夹杂着隐隐的恸哭。
方阵远处,一名老者凝目伫立。这老者道士打扮,一身紫色的道袍整洁肃穆,手里的拂尘和头发一般白色,胡须垂至腰间。
道士正望着送葬的队伍,一名童子从身后近前,恭恭敬敬打了个揖道:“师傅,丞相说他悲伤过度,身体欠佳,无法前来。”
道士并未说话,只略略点头,而后忽然道:“他来了。”
童子正欲发问,见四人抬着一尊竹轿缓缓而来,竹轿上斜坐一人。童子马上上前问道“丞相,您的身体?”
轿子上的人也是一位白发老人,身着一身暗红官袍,缓缓走下轿来,将手中的羽扇摇了一摇,示意左右不用跟来。
道士也不回头,只叹息一声道:“你还是来了。”
那身后的老人向前迈出一步,这才与道士并齐。
“我是要来,我要送他一程。”
道士听得这句话,脸上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只抬头看了看天空。雪下得更大了,在场的每个人肩头都已布上一层纯白的雪尘。远处的方阵已拐过一道山口,暂时消失。
被称为丞相的老人向道士递去一支卷轴:“左先生,这是刚刚收到的情报,韩德死了。”
道士身子微微一震,并未打开卷轴,把目光移向方阵前进的方向,半晌才缓缓说到:“那一枪的威力便该如此,子龙可以安息了。”话语间带着一丝安慰。
这时在场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听道士问道:“丞相下一步打算如何?”
那老丞相眼中噙着泪花,听得此问,用袖口擦拭了眼睛说到:“重整军阵,二出祁山。”
道士正色道:“这么快?”
“对,子龙此去,我军元气大损,但也正因如此,司马懿必定无法料到我会这么快出击。现下陆逊与曹休在石亭鏖战,我军可趁机取下陈仓。”
道士微微思量,又见丞相脸色坚毅,似有把握,便点头说到:“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吧。带兵打仗我不如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必不惜力。就算为子龙报仇,也该算我一个。我也想那司马懿绝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度出击,不过依你之见,陆逊和曹休这仗,谁胜谁负?若曹休胜,我们绝不会有机会。”
老丞相向随从招了招手,随从抬来轿子将他搀扶上去,抬着朝山顶行去。丞相并不回头,只道:“此战,曹休必败。我已差人先行准备粮草,择日发兵。”
道士望着老丞相背影,自语道:“孔明不愧是孔明,愿你此番能够如愿。”
轿子行至山顶,孔明在随从搀扶下走下轿来,面前是严肃的军队,最前端搭建起一处高台,设有几案和些许贡品,几案后面便放置着子龙的棺木。
孔明率众将士向棺木拜了三拜,似乎是强忍着悲痛的原因,身体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来,接过随从递上的一只丝帛卷轴,庄重的打开,在场所有人此时亦无一丝声响,等待孔明的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昔从先帝,功积绩著。朕以幼冲,涉途艰难,赖恃忠顺,济于危险。当阳之役,义贯金石。忠以卫上,君念其赏;礼以厚下,臣忘其死。死者有知,足以不朽;生者感恩,足以殒身。谨按谥法,柔贤慈惠曰顺,执事有班曰平,克定祸乱曰平,应谥云曰顺平侯。”
孔明合上圣旨,又以巾帕拭了眼角的泪水,对将士说到:“众位将士,子龙将军仙逝,蜀中悲痛,陛下已下旨追赠将军顺平侯。昨日我得到军情,韩德死了,东吴与曹魏在石亭大战,眼下正是我等机会。待重整军队,择日发兵,为老将军报仇,为陛下建功,光复汉室!”
方阵瞬间爆发出铿锵的呐喊声:“光复汉室,光复汉室,光复汉室……”
孔明望着激昂的方阵,眼里再度泛起泪光,不觉得握紧了手中的圣旨,朝着远处也望向自己的道士喃喃道:“左慈啊,此战若败,蜀汉便托付于你了。”
与此同时,道士也朝孔明点了点头,又瞥见那方阵中的“赵”字大旗,眼前浮现一张少年英俊的脸庞……
二
正午,一条繁华的小街镇人流熙攘,街道两侧的店铺林立,茶肆酒馆内杯盏相交,一阵热闹。
街镇中心一家名为“凤求凰”的酒楼生意格外的好,来这里喝酒的多是文人墨客,富家公子,这些人大多都是冲着这酒楼的名字而来,不少书生也卖弄着文采,妄图与当年的司马相如分个高下。
酒楼临窗坐着一个壮汉,这壮汉约莫20岁上下,络腮胡子却甚是浓密,一身暗紫色长袍,手捧酒碗正望着斜对面的一位白衣书生。
那书生不过30来岁,身材奇瘦,手指骨节依稀可见,举止颇为孤僻,也不与其他文人探讨学识,只自顾自的喝着一壶酒,一只脚却踩在身边的书箱上。
临窗的壮汉观察一会,不觉心生疑惑,想来从未见过如此读书之人,便打了揖道:“这位公子,不知可否赏脸同坐?”
那书生并未言语,单用手指向身前的空位,壮汉笑了笑,从椅子上抓过一支长长的布袋朝书生走去。
“公子,不知公子哪里人氏,可是赶路路过此地?”
“我与你素昧平生,何故有此一问?”
那壮汉似乎并不因为书生冷冰冰的态度而感到尴尬,又说到:“公子说的是,是我冒昧了。适才因见公子这身边的书箱,似乎装了不少的书,公子若是赶路,背负如此重物,倒实在辛苦!”
那书生瞟了一眼书箱,忽然把脚收回,依然冷冰冰道:“其实没几本书。”
壮汉听得此言,再未说话,只暗自打量对方,见其眼窝深陷,双目布满血丝,似乎大病初愈。
书生又饮了两杯酒,便站起身来,壮汉急忙道:“公子这就走?”
书生也不理会,将书箱背起,脚下不禁一沉,壮汉见书生似要摔倒,忙用手去托那书箱,刚刚触到,便心下一紧。书生却马上躲开壮汉,急匆匆付了帐便要离开酒楼。
壮汉忽然赶上去挡在书生身前,说到:“公子何必着急,我看这书箱分量颇重,公子要去何处,不如我帮公子背一程。”
书生脸色微变,忙拱手说:“兄第好意心领了,此去你我并不同路,就此别过。”
壮汉仍不避让,又追问:“我见公子身体虽瘦弱,却能负此重物,想必不是寻常人也。”
书生已经显出不耐,只道了句“告辞”拔腿便走,一只银坠应声落地。壮汉抢先一步捡起银坠,却见是一只长命锁。
书生急忙道:“还我!”
壮汉向后一闪,忽然笑道:“刚才酒楼里都是酒气,这会才闻到公子身上的味来。”
“你休胡说,什么味?快将长命锁还我。”
壮汉毫不理会,继续说道:“我听闻西域近来有一大盗,为打洞钻墙,练就一身邪术,练功时偶被反噬,身材暴瘦,每每练功都会用到麝香通络筋脉。而且这贼厮专门偷人儿女,不知公子是否听说?”
书生听到此处,反倒平静下来,一脸奇怪的看着壮汉说:“这与我何干?”
壮汉忽然大喝一声:“贼厮,你还不认罪?”话音刚落,劈掌向书生砍去。谁知那书生脚尖轻飘飘的向后一点,便退出数步,从腰间抽出一支短刀横在胸前。
“哈哈,贼厮装不下去了!”
“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劝你闲事莫理,快快离去。”
壮汉仰天大笑,将手中布袋解开,露出半截金枪:“贼厮,你记住我的名字,张绣!”
书生此刻变了脸色,失声道:“北……北枪王……张绣?”
张绣并不答话,又是三声大笑,举枪便刺,书生慌忙以短刀抵挡,无奈金枪来势汹汹,只三回合书生便已落下风。张绣见书生无力抵挡,再度举枪冲刺,书生转身欲走,谁知张绣这一枪擦着书生后背掠过,挑断书箱的袋子,书箱掉落在地,里面竟装着两个小孩。
张绣喝道:“哼,果然是你,西域大盗费一子!”
书生眼见对方识破身份,再斗下去又非张绣敌手,急忙要跑。张绣将金枪奋力掷出,书生还没跑出五步便被刺穿了心窝。
张绣收了金枪,到小孩近前,两个孩子都处在昏迷中,似乎中了迷药。张绣取下行囊,拿出水来给两个孩子喂了些,这才眼见孩子醒转过来。
两个孩子醒来见到陌生的面孔,不免惊慌,张绣忙道:“莫怕莫怕,我是好人,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会落入贼人手中?”
大一点的孩子约莫十一二岁,见张绣和颜悦色,又看到不远处书生尸首,这才将前因后果道来:“我叫张任,”而后又指了指旁边小一点的孩子说“他叫赵云,我们都是被那个人贩子抓来的,我们家不在一处,前些日子我在外玩耍,结果被绑进这书箱中了。”
张绣又问:“你们不认识?不是同村的玩伴吗?”
小一点的孩子接过话头:“不认识,我是常山真定人。”
张绣略一沉思,拉过张任和赵云的手说:“这便如何是好?我该怎么送你们返回家中呢?”
谁知赵云说到:“我无父无母,和哥哥四处漂泊,现下只怕哥哥也不知所踪。”说着便淌下泪来。
张绣听后不免心生怜悯,想如今已近乱世,多地饥荒,百姓易子而食,这两个孩子若不是遇到自己,不知命运会如何。
这时张任又说:“我是从家偷跑出来学武的。”
张绣一听来了兴致,问道:“学武?可曾拜师?”
见张任摇头,张绣大喜,说:“张任,我看你精神焕发,倒是个练武材料,不如与我同走,我送你学武。赵云嘛,也不差,你可愿跟着我,一面学武,等有你哥哥消息,再去寻找。”
两个孩子都拍拍手答应。
张绣又拿出长命锁,张任见了大喊:“这是爹娘给我的,被那贼人抢去。”
张绣将长命锁还给张任,抱起赵云,一行三人朝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