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新安搁下手中的事务,亲自迎到了正门。
“陆大人来访,市舶司真是蓬荜生辉,咦!......。”
他出了大门,降阶相迎,客气的说道。
但话说了一半,却生生止了下来。
因为,杜春风竟然跟在陆游的身后。
这让他很是疑惑。
但是很明显,此时并不是甥舅俩人叙旧的好时机。
邵新安将目光从杜春风身上收回,朝着陆游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邵大人且慢,待老夫替你引荐一位经天纬地的年轻才俊。”
陆游大手一摆,并不急着进入市舶司,而是拉过杜春风,迫不及待的就打算介绍起来。
事已如此,杜春风自然无法再装。
他闪身出来,趋前一步,弯腰作揖行礼,说道:
“外甥拜见二舅!”
邵新安当然是堆着笑脸,双手虚浮,一迭声说道:
“春风免礼!春风免礼!”
他虽然不知道忽然间,杜春风为什么能伴随在陆知州的身旁,并且得到了如此高的评价。
经天纬地!
年轻才俊!
这可是逆天的荣耀,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尤其是出自陆游这样老成谋国的大臣之口。
份量何其重!
他隐隐有种感觉,似乎自己对这个嫡嫡亲的外甥,实在是太缺乏了解了。
他暗自思忖,今日事了,一定要郑重其事的将杜春风请来家中,好好唠嗑唠嗑。
......
......
“你们,你们.......。”
这下,轮到陆游发懵了。
他伸出中指,一下点点这个,一下点点那个,说道:
“你们竟然是甥舅?”
杜春风笑着点点头。
卲新安也笑着点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邵大人,你有如此佳甥,原本何其幸也!怎么就任他流落江湖,以致于明珠蒙尘,差点令国家丧失一位大才。
你呀!你有罪呀!”
殊料,陆游话风一转,开始指责起邵新安,而且,语气十分严肃。
一时间,他忆起自己在梅城聊发少年狂,星夜乘轻舟,北上寻访杜春风。
又忆起襄阳之中,他与辛弃疾俩人,对杜春风抱有何其大的希望。
更忆起杜春风自襄阳无声远遁后,自己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度日如年。
没想到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年轻才俊,竟然就藏在泉州府,而且还是市舶司提举大人的亲外甥。
想到此处,不禁将满腔怨念一股脑的发泄到了邵新安的身上。
“啊?陆大人何处此言?”
邵新安听到陆游的一番话,吓了一大跳,又见他脸色阴沉,极其难看,心里更是忐忑,出言相询。
“哼!”
陆游瞥了一眼,冷哼一声。
其实,他也就是发发牢骚,真要拿这事去向邵新安问罪,那绝计是属于师出无名,胡搅蛮缠的。
“哎!哎!两位大人,话说,咱们还要继续说事情吗?”
陆游这一副老顽童的模样,令杜春风不禁莞尔,他打着圆场,笑着说道。
“对,对,说正事。”
陆游一听,瞬间回过神来,袍袖一挥,暄宾夺主,率先向市舶司的正堂里行去。
邵新安一头雾水。
但在陆老大人面前,说实话,他确实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陆游此人,终其一生,并没做过什么太大的官,但其人正直,其心坚毅,其才横溢,所以,朝野内外,威望却是绝对杠杠的。
某种程度上说,并不亚于那些宰相,枢密使。
邵新安自嘲般的笑笑,只得携了杜春风,紧紧跟在后头。
......
......
“什么?朝廷要组建官营的远洋船队?”
卲新安惊愕万分,说道。
市舶司后花园,一间雅致的小亭子里,陆,杜,邵三人围桌而坐。
陆游详细的说明了朝廷及韩侂胄相爷的计划。
他看了看邵新安,特别着重的指出,此计虽然是他陆游献上去的,实际的出处,始作俑者者,却是杜春风。
邵新安孤疑的看看自己的外甥。
实在弄不明白,一年前还是个在钱塘江上游周公源里帮人撑船,连一双鞋子都买不起的穷措大,为何忽然之间,能知道千里之外远洋海贸的事情。
并且还能得到陆游的如此器重。
他低着头,沉思了片刻,说道:
“陆大人,组建官营船队,对朝廷而言,当然是好处颇多,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气。
“不过什么?是否担心与民争利?”
性急的陆游不等他继续说话,直接便插了进来。
邵新安点了点头,说道:
“海贸利大,天下皆知。
国朝开放海贸已数百年,尤其是泉州,广州两地,港口早已成熟。
我朝每年所产的茶叶,丝绸,瓷器皆有定量,短时间内几乎没有可能大幅增加产量。
众所周知,这是海贸最主要的三大宗商品,多年来,各地海商的份额,大致上已经固定。
如今,倘若朝廷的官营船队突然间挤了进来,以朝廷的实力,必定是要分走极大的一批额度。
那么,或许便会有一部分的海商因为无法收购到货物,而导致收益下降,甚至破产,从而引起一定程度上社会的动荡。”
他是市舶司提举官,管理海贸是他的职责。
管好了是他的功绩。
管差了,那就是渎职。
今时今日,陆游猝不及防的抛出这样一个深水炸弹,不由的不令他实话实说。
内心深处,他其实是极其反对官营船队的。
整个海贸,在前提不变的情况下,蛋糕就那么大。
而朝廷一旦以国家力量来操办此事,那么,很容易可以想见,规模绝对不会少。
特别是将来船队开始出海,产生巨额利润后,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不断的扩大规模,最终将民间的海商挤了出去。
这么一块肥肉,朝廷分走了一大块,相应的,他的囊中,也就被生生切走了一大块。
毕竟,向私人海商收点孝敬银子,那是天经地义,心安理得的。
但把手伸向官营船队,尤其是陆游亲自组建坐镇的官营船队,他自觉自己的胆量还没有那么肥。
“呵呵!邵大人多虑了!”
殊料,陆游却是笑着捋着胡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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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