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这个小道童竟然是陆游的孙子!
杜春风隐约有些牙疼。
他略显尴尬的笑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陆游。
“哈哈哈,元廷,来来来,见过杜小哥!”
陆游毫不掩饰,爽朗的大笑,将小孙子陆元廷唤了过来。
陆游崇信道教,罢官闲居山野,时常流连道观,时年十岁的陆元廷便伴随在旁,甚至常作道童打扮。
成年后,他毕生秉持祖父遗志,为抗击金元奔走呼号,直至积劳成疾,忧愤而死。
对这位未来的抗金义士,杜春风也是发自内心的尊崇,虽然,他如今不过是个牛皮哄哄的小屁孩。
于是,他笑盈盈的打趣道:“四不大师,在下也邀约你一同赴宴,如何?”
陆元廷小脸绯红,微含羞意的裂嘴笑笑,婴儿肥的腮上鼓起了一小坨肉肉,煞是可爱。
陆游也浑不在意,牵着陆元廷,便同杜春风一起,缓步向梅城街上行去。
魁星阁,楼高三层,为梅城第一奢华酒楼。
达官贵人,富商缙绅之间的迎来送往,大多将酒宴设于此处,平日里,倘若未曾预订,临时跑去,便常常一座难求。
当然,价格自然也是常人高不可及的。
但杜春风现在可不是个怂人,腰缠万贯的他,不缺钱。
由于此时,时辰尚早,还未到真正的饭点,郁杭秋倒是轻松的在三楼,订到了一个临窗的雅间。
一行人上了楼,纷纷坐定,立即便有小二跟过来,殷勤的奉上茶水。
杜春风啜了一口茶,张张嘴,便大咧咧的说道:
“拣最好的菜肴酒水,给本少爷可劲儿的上。”
小二瞧瞧这帮人,感觉挺有型,老的老,小的小,高的高,矮的矮,并且精气神个个倒是都挺不错。
但横看竖看,怎么也看不出,他们有那种富贵逼人的气质。
不会是吃霸王餐的吧?
可瞧着又不像呀?
小二心里琢磨着。
他扯下肩膀上搭着的毛巾,装模作样的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使劲擦着桌子。
眼光却滴溜溜的乱转,偷偷打量着杜春风一行人,想看看他们是否会露出破绽。
杜春风伸出一根指头,在光可鉴人的桌上揩了一下,拿起来凑到眼皮子底下瞧了瞧,有些疑惑的说道:
“小二,你这是要将此桌擦去一层皮,方才罢休吗?”
小二讷讷,却是没有任何回话。
“还不赶紧的,下楼去厨房报菜。”
陡然,杜春风提高了三分语气,剑眉一竖,厉声说道。
小二倒是丝毫不慌,收了毛巾,说道:
“好教客官明白,咱们魁星阁一桌上等的酒席,需白银五百两。”
我去,磨磨唧唧的,原来是怕老子没钱付帐!
杜春风摊摊手,身体朝着四周巡逡了一圈,说道:
“本少爷看着,像是个没钱的主吗?”
说完,心里却有些后悔,什么酒楼,吃顿饭要五百两,难道真有传说中的秘制私房菜不成。
不过,既然牛皮已经吹出去了,总不能让它轻易破了。
更何况,请青史留名的陆游大诗人吃酒,没有如此档次也不像话呀。
于是,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切莫聒噪,速速将酒席上来。”
既如此,小二也不再啰嗦,唱个肥喏,随手一甩,将毛巾潇洒的搭在肩膀上,便颠颠的下楼去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游“吱溜”“吱溜”饮干了一盅茶,伸手将沾在胡须上的些许残茶抹去,说道:
“不知杜小郎是何方人氏?”
杜春风也不隐瞒,便将原身留存在记忆里的自家身世,大略说了一遍。
如此一来,事涉金兵入侵,高宗南渡,顿时勾起了陆游的无穷往事,气氛便不自觉的有些沉闷。
恰好,小二端了酒菜上来。
杜春风亲自筛了一杯水酒,起身端着,恭敬的对着陆游说道:
“小子不才,但亦知陆公一心复国,忠君爱民,今借薄酒一杯,先干为敬,聊表心意。
并愿陆公在有生之年能得偿夙愿。”
说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陆游微微诧异,说道:“杜小郎与老夫素昧平生,怎知老夫夙愿?”
杜春风眉毛一挑,心想,陆游啊陆游,为将您这位大能拉到我的身边,说不得要用您未来的大作来忽悠了。
于是,他浅浅一揖,大言不惭的说道:
“数年前,家祖父辞世,临终前,念念不忘魂归故里。
无奈中原家乡,正受虎狼肆虐,又哪里去得半步?
痛愤之余,乃作诗一首,以告诫后辈,莫忘国耻家恨。
小子现今,斗胆将诗作吟来,敢请陆公不吝斧正。”
陆游点头,说道:“老夫洗耳恭听。”
杜春风起身,肃容而立,神情庄重,字正腔圆,缓缓念道: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吟完,仍是静然默立,似是在深情追思自己的先祖。
陆游听完,先是沉吟不语,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细细品味。
片刻,他将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掷于桌上,长身站起,高声赞道:
“好个王师平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令祖父忧国忧民,赤子之心,虽死犹不忘复国,真乃吾辈知音也!”
他端起酒杯,激动的语无伦次,对着杜春风说道:
“来!陆某借花献佛,敬你,啊不,敬令祖父一杯。”
说完,以袍袖掩唇,“咕嘟”,便一口喝干。
杜春风赶紧持酒,亦是满饮。
心想,这首《示儿》绝句,可是陆游十年后临终前的绝笔之作,实乃其平生未曾实现的愿望。
如今,自己借祖父之名,让此诗提前横空出世,岂有不引起老先生强烈共鸣的心理。
果然,陆游饮完酒,平息了一下情绪,再度坐下后,对杜春风的好感似乎又增添了几分。
他捋着胡须,说道:
“杜小友,老夫观你年纪,虽不及弱冠。
但想着,你祖父既然如此忠信,他在世时,平日里,对你的教诲,定是耳提面命,断断不敢懈怠的。
如今,他虽已仙逝,但看你对祖父的遗作,却能信口拈来,一字不差。
可见,在你的心底,隐约也是藏着复国的凌云壮志。
那么,你对如今的家国大事,可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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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