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宇文化及挟持了萧皇后便想入非非,可是他毕竟懦弱,不敢强行对萧皇后下手。一天晚上他醉酒之后胆子也大了些,便闯入萧皇后的寝宫,被警觉的高植厉声喝止:“大丞相!此乃娘娘寝宫,还请自重!”
宇文化及虽然庸碌,但是此时借着酒劲也是色胆包天,他一把推开阻拦的高植进入内室。谁知道进去一看,萧皇后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玉瓶,狠狠的盯着宇文化及。宇文化及□□道:“娘娘深夜未睡,难道是孤枕难眠?”
萧皇后自落入宇文化及手中,就防着被人侮辱,所以每晚都和衣而睡,见宇文化及闯了进来,便做好了准备,她厉声道:“宇文化及!你可知本宫手中是何物?!”
宇文化及说道:“听闻先帝常服补药,难道娘娘是准备赐给臣助兴?”
萧皇后说道:“无耻之徒!此乃先帝所赐鸩酒,你若再上前一步,本宫就饮下此酒,你休想得逞!明日天下人皆知是你逼死了本宫!与你何益?”
宇文化及有些愤怒,隋帝即便死了可也占据着萧皇后的身心,他心有不甘的说道:“他都死了!你难道还不能放下他吗?!你知道在我心中你多重要吗?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一直忘不了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你还在我心里让我疯狂?”
萧皇后一下呆住了,什么?宇文化及居然一直心仪于她!她可从来不知道!也不屑于知道!
宇文化及突然哭了起来:“你知道吗?那年文皇帝和文献皇后带我们游麟游郡,我在席间见到了你,从此后就无法忘怀。我跟随晋王,说服宇文家为他成为太子出力,不是因为我认定他是真命天子,而是因为我想接近你!我入太子府,做太仆少卿,还不是因为这样就能多看看你!你现在明白我的苦心了吗?我不过是想你接纳我!”
萧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在她心中宇文化及就是杀夫的仇人,她又怎么可能对他廉价的情感有所回应,她只愤怒的说道:“宇文化及!你知道你弑君之后,我们之间再无情分可言吗?!本宫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背弃先帝!你若要用强,本宫就立即自尽!”
宇文化及想不到萧皇后如此刚烈,如今他背负弑君恶名本就招来了讨逆之军,若又逼死了萧皇后,他既得不到美人又徒增骂名,最重要的是他多年寄托的感情让他无法看着萧皇后寻死。宇文化及本就是懦弱之人,这一刻他伤感于自己的情感只是一厢情愿,不由得伤心大哭而去,连高植看了都不禁摇头。宇文化及眼见美人当前又不能一亲芳泽,此后便每天祸害隋帝留下的一千多宫女,日日寻欢作乐来弥补自己空虚的感情,饮食起居也比照隋帝安排,大有假扮隋帝的意思,也许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也算是萧皇后的新主人,只是没有肌肤之亲罢了。
此时李渊拥立了杨侑一年后便耐不住性子,逼杨侑禅位,自立为帝,建立唐朝。不久杨侑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年仅十六。消息传来,萧皇后又是悲伤了一阵子。
宇文化及北上之时抢掠百姓,又逼大军负重急行,三军将士怨声载道,没多久司马德戡和几个大将就密谋杀掉宇文化及夺权。可是事情败露,骁果卫内讧,宇文化及杀了反叛的将领。这个时候李密又率瓦岗军前来讨伐宇文化及,骁果卫无心征战纷纷逃亡,众叛亲离之下,十几万的大军只剩下了两万人不到。宇文化及大败至魏县。他见军心涣散,死伤无数,自知离败亡不远了,于是哀叹:“人生故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于是鸩杀傀儡皇帝杨浩,自立为帝。哪知道他皇帝位置刚坐上去,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娶了萧皇后时,唐军李神通又来讨伐他,他顾不上霸占美人,只好一路带军逃亡到聊城,李神通穷追猛打让宇文化及元气大伤,惊惧之下哪里还有心思想其他事情。聊城坚固,李神通久攻不下,这时候也算宇文化及倒霉,窦建德又带了大军来讨伐他。李神通是唐军,和窦建德不是一路人马,他怕腹背受敌只好退去,窦建德大军紧接着带着攻城器具就猛攻聊城,很快聊城攻破,窦建德军活捉了宇文化及。
窦建德进城之后,以臣子之礼立即去拜见萧皇后。萧皇后见窦建德礼数周全,于是态度也很温和,说道:“将军率义军剿灭叛匪,实乃大功一件。宇文逆贼弑杀两代帝王,天下人皆恨不能手刃之,只是将军大功本宫却无授官封爵之权,只能委屈将军了。”
此时高植说道:“娘娘忘了一事,窦将军已于乱世中称夏王,只是朝廷还未册封。如今隋室子孙中只有越王在东都称帝,娘娘可修书一封,请朝廷册封窦将军也算名正言顺。”
窦建德闻言大喜,萧皇后说道:“如此那请夏王稍等些时日,本宫即刻着人送信到东都,圣旨应该很快会到。”
窦建德谢恩后,又说道:“娘娘,如今宇文化及等叛贼已被生擒,臣请旨诛杀逆贼以谢天下!”
萧皇后说道:“宇文化及逆党罪大恶极,全凭夏王处置。”
于是窦建德很快集合文武官员,宣读宇文化及的罪状,将他和他的两个儿子诛杀,同时对参与谋害隋帝的宇文智及等人也斩首示众。对于骁果卫窦建德网开一面,同意他们愿意留下的留下,想回家的就回家,一众宫女也尽皆释放。
萧皇后稍微脱离险境方才心安,如今她身边只剩高植一人。高植已从年轻时的一个小太监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公公,整日守护在萧皇后身边寸步不离。他毕竟做过多年帝后的耳目和爪牙,那些宫人有他镇着也不敢造次,都小心服侍着萧皇后。萧皇后每日礼佛念经,高植便在旁边守着,待萧皇后念完后便陪着说说话,或者到门口走一走。这天高植拿着一册奏章等萧皇后念完佛经后呈上去,说道:“夏王上奏,和群臣商议追谥先帝为‘闵’皇帝。”
萧皇后翻了翻奏章不置一语,她走到门口望向远方,良久方说道:“高植,只怕我们还未脱离险境。”
高植惊道:“娘娘何处此语?夏王对娘娘恭顺有加,应会保护娘娘。”
萧皇后拍拍奏章说道:“本宫记得侗儿给他的皇祖父上的谥号是‘明’皇帝,这是个美谥。李渊称帝,给先帝定的谥号为‘炀’帝,是个恶谥。可夏王如今上的谥号是‘闵’皇帝,却是个不好不坏的平谥。虽然先帝开疆拓土先有大功于江山社稷,后征伐劳民,造成四海分崩,又有大过于大隋天下,上一个平谥本算公道。可是作为臣子,既然侗儿已上了谥号,夏王就算觉得不恰当,也应当装聋作哑,何必又议谥号?你说他在想的是什么?”
高植回过味来说道:“娘娘的意思是夏王有不臣之心?”
萧皇后问道:“之前本宫被宇文逆贼所困无法联络到义成公主,前些天我让你安排的信使去突厥可有消息传回?”
高植说道:“按时间算,这个时候信使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快的话这两天就该带回消息了。”
北方大利城突厥可敦寝宫大门紧闭,侍卫守在周围不让人靠近。突然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一个女人吼道:“我不吃东西!可汗不放我出去,我情愿饿死!”然后轰出了送饭食的侍女。
那侍女慌忙收拾了东西出来,迎面遇上一魁梧男子,慌忙跪下请安:“奴婢见过王爷。”
那男子正是启民可汗之子,始毕可汗之弟俟利弗设。俟利弗设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问道:“可敦还是不肯饮食?”
那侍女说道:“可敦说要见可汗,否则一直绝食。”
俟利弗设走上前,翻看了一下送的饮食,此时那女仆悄悄从端的盘子下面塞过来一张纸条。俟利弗设不动声色的接过纸条捏在手中,然后对着大门喊道:“可敦不遵可汗命令,妄图联络隋朝旧人,臣奉命看管,现在可敦又以绝食威胁可汗,难道真不怕可汗怪罪下来?”
被幽禁的义成公主骂道:“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和我说话了!叫你哥来!”
俟利弗设悻悻而去,自有人将此情形向始毕可汗禀告。俟利弗设回到住处,悄悄展看纸条,看了上面的内容后嘴角不禁露出笑容。他和义成公主早就暗中在联络,虽然义成公主被可汗关押,但是根深蒂固的她还是想办法左右着外界局势。义成公主被关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眼下大隋有难,始毕可汗自和大隋交恶后就想乘机南下劫掠一番,可是义成公主身为大隋宗室自然是百般阻挠,而且要始毕可汗带兵勤王,恢复大隋江山。两人立场相左,大吵之后始毕可汗就将她幽禁在宫中,以免坏了他南下的计划。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义成公主为了大隋,悄悄联络了俟利弗设要他夺权,并许诺会答应他一切条件。俟利弗设也不含糊,就一个条件,要迎娶义成公主。义成公主没想到原来俟利弗设早对她有意,不过于她来说男女之事早已看破,于是义成公主毫不扭捏的答应了他,两人秘密布置暗暗酝酿着一场风暴。
没过多久始毕可汗带大军开拔,临行前叮嘱俟利弗设看管好义成公主。俟利弗设待始毕可汗前脚刚走,后脚就来到宫中一处宫殿,正是萧影儿的住处。萧影儿自夏日炎死后一直被安置在宫中居住,人人皆知她是大隋皇后和可敦的异姓姐妹。不过她平时深居简出,也不过问政事,只常到落日谷扫墓,所以渐渐大家都有些忽略了她的存在。
俟利弗设见到萧影儿,说自己是义成公主派来找她的。萧影儿问道:“可汗将公主禁足,不允许任何人见她,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俟利弗设说道:“可汗虽然交代严加看管,但是一应供奉不变,夫人不必担心。”
萧影儿摇摇头说道:“义成公主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这样关她定是会大闹一番的。”
俟利弗设说道:“所以可敦派我来向夫人取一样东西。”
萧影儿谨慎问道:“哦?什么东西?”
俟利弗设说道:“可敦的信物,大隋皇后赐下的玉佩‘凤凰逐日’!”
萧影儿心中暗想,义成公主确实曾将玉佩秘密交给她保管,并且有一份联络人的名单,是为了危难之时能够动用这股力量,现在义成公主被幽禁在宫中,可汗又刚走,联想到公主对大隋的感情怕是有一场大事会发生。萧影儿虽然对大隋感情不深,但是对她的皇后姐姐却是担心的很,只是她联系不上大隋的人又见不到义成公主,一时也一筹莫展。现在看来义成公主会有大动作,为了谨慎起见,萧影儿说道:“义成公主信物关系重大,王爷既然知道东西在我这里,想必也知道取这东西的规矩。”
俟利弗设说道:“这个自然,可敦有过交代,凤凰逐日和那份名单是她多年经营的力量,到夫人这里来取需要说一句暗语。”于是俟利弗设低下声音说出暗语。
萧影儿听他说的不差,于是说道:“王爷既然说得出暗语,那东西我马上交给王爷。”于是回到内室取出秘藏的玉佩和名单。在她将东西交给俟利弗设前,萧影儿问道:“我很好奇,王爷和义成公主平日交往不多,义成公主为何如此信任王爷,让你来取如此重要的东西?”
俟利弗设说道:“因为义成公主决意成为我的可敦!”
萧影儿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俟利弗设,心想:“伊城啊伊城,你做的事情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没过两天前线传回消息,始毕可汗突然暴毙,突厥大军群龙无首,正原地待命等待新可汗命令。王公大臣这时都往大利城赶,要觐见可敦商议立新可汗之事。可汗既死,义成公主自然就没人敢再关她了,众臣恭敬的来到她的大殿,准备推选各自心目中的可汗人选。始毕可汗和义成公主没有子嗣,但是和其他女子生有一子叫什钵苾,已经十多岁了,按理说应由他继承汗位。不过始毕可汗还有两个弟弟,俟利弗设和咄苾,这两位王叔也有继任资格,但是总不如可汗儿子来得正统。这时王公大臣们已经在大殿争论起来了,三人各有支持者,但是以支持什钵苾的居多,尤其是始毕可汗信任的那几个将军,更是信誓旦旦要拥立可汗的儿子。最后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更是逼着义成公主表态,问她的想法究竟立谁。
义成公主自他们进了大殿就基本上没说话,只是听他们说,甚至让他们吵,她默默喝着茶像是根本不关心这场辩论,也不担心大臣们不顾礼仪逼问她,她如同在等待什么,只是耗着时间。几个大臣看义成公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急得跑到她跟前,非要逼着她说点什么。这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群臣中一人大喝一声:“放肆!可敦也是你们几个能逼问的?!”
义成公主看着这人,心中不免泛起一阵涟漪,是他!阿布列!曾几何时这个人的身影已经在她脑海中淡忘了,渐渐的他俩的关系从情人变成朋友再到臣子,后来阿布列在启民可汗崩逝之后甚少问政,但是依然受朝廷尊重。此次始毕可汗暴毙没有留下传位遗命,所以群臣也请他来廷议。这时老臣发威,那几个不顾臣子礼节的大臣也被震住了,只好告罪归位。
义成公主心情复杂的向阿布列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大殿门口突然出现一人,正是一身戎装的俟利弗设。群臣议论开了,俟利弗设不是说病了不参加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还一身戎装。当即几个大臣就责问俟利弗设想干什么!
俟利弗设嘿嘿冷笑一声,说道:“诸位王公大臣也别吵了,我来只是听听你们议论出结果没有。”然后向义成公主递了一个颜色,大大咧咧的坐到了首位。
义成公主见俟利弗设来了,知道事情办好了,自然放下心来,于是说道:“既然你们大家问我的意思,那我就说说。”众臣见义成公主开口,忙竖着耳朵听,义成公主说道:“可汗病逝并未留下遗命,但汗位绝不能空置。刚才诸位说了什钵苾和两位王叔都有继位资格,我看你们说的各有各的道理也就多听了一下。不过可汗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汗想让我突厥强大,必然会选一位强大的继位者。新可汗无论心智、勇气、声望都必须是有资格继任的人中最强的,这样才能带领突厥战胜一切敌人!”
这时一支持王子什钵苾的将军听着话有些不对劲,哼了一声,说道:“可敦说的是可汗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
俟利弗设回身看了看那将军,说道:“默卓,听说你那一万骑兵留在前线没人指挥,我已经帮你派人去看管了,免得到时候你手下跑得一个不剩。”
那叫默卓的将军惊道:“你说什么!谁说我的军队没人管!我手下几个将军都在前线,你什么意思?!”
俟利弗设也不看他,说道:“你那几个将军通敌叛国,已经被前线将士杀了,我派人接管了你的军队,你还是想一想该如何撇清关系吧!还在这里瞎搅和啥?”
默卓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夺了兵权,怒道:“俟利弗设你想干什么!擅夺兵权就是反叛!”说着就要扑向俟利弗设。
俟利弗设一声大喝:“拿下!”门口涌进一队武士,三两下就将默卓打翻在地绑了起来。俟利弗设笑道:“默卓,你听清了,夺你的兵权我是奉了可敦的命令!你还是去大牢里好好清醒一下吧!”
这时义成公主也说道:“不错!我收到秘报说默卓的军队暗中通敌,这才让俟利弗设接管了军权。你们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众大臣一见这架势,分明就是义成公主和俟利弗设已经安排好了,于是都不敢出声反对,俟利弗设又说道:“不光是默卓的军队,现在前线的五万大军但凡有异心不听可敦号令者都已经清除,希望你们几个带兵的大将军能做个明白人!”
众大臣见军权已经被可敦掌控只好默不作声,阿布列见义成公主胸有成竹的坐在高位,心情复杂:“原来她早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
义成公主见众人都老老实实后,宣布道:“苍鹰只有靠有力的翅膀才能飞翔,骏马靠矫健的铁蹄才能奔跑,我突厥要靠强大的可汗才能做草原的主人!这个人非俟利弗设莫属!所以我决意立俟利弗设为我突厥新的可汗!”
拥立俟利弗设的人立刻跪了下来,剩下一些大臣面面相觑,阿布列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新可汗既立,我们就不要内讧了,一起参拜可汗吧!”说完带着一帮大臣也跪了下来。最后只有两三个顽固不认新可汗的人都被俟利弗设一个眼色让军士们拿下了。
大位既定王公大臣们纷纷回去,只是当晚就传来了消息,老臣阿布列突发疾病死在了家中。义成公主知道后久久不语,屏退了所有侍卫、侍女,夜色中寝宫中传来一阵阵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