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信大吃一惊,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眼睁睁见那怪人将黑白之气重新吸回体内。
“哈哈哈。。。”那怪人仰天长笑,连连咂嘴,显得舒畅之极。
岳无信嘴角狠狠一撇,脚底锈蚀黑剑呜呜啸叫,猛地一震向远处激射而出。
飞遁中回眼望去,那怪人仍兀自大笑,丝毫没有追来之意,心中不由稍稍一松。
然而尚未高兴片刻,前方虚空突然一阵抖动,一团黑白之气破空升起,转眼化为一张巨口,向其张嘴吞来。
岳无信眼色一厉,心念急转间锈蚀黑剑一阵剧震,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
不过未等他再有动作,气云巨口已在刹那间变为了一张丈许大网,向其当头兜下。岳无信刚想出招抵挡,但那气网快如鬼魅,不及躲闪下陷入其中,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向高坛上笔直摔下。
那怪人笑声不绝,任他重重落在身前。
岳无信只觉周身一阵痛楚,不过好在筋骨几经淬炼,早已坚韧过人,倒未有何内伤。只是这黑白之气所结的气网诡异无比,除了困住手脚外,竟连体内灵力也似被一并冻住,丝毫运转不了。
岳无信心中顿似沉入海底。
半年前那番修为陡进,虽然至今仍有许多疑惑不解,但修行之事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走火入魔与修为精进两者间不过一线之隔,修炼中无时不常伴左右。自己误打误撞提升修为,算是极为走运,但在天下修道之人中也非绝无仅有,过往便听过不少修道之人获得机缘从而修为大进甚至跃入更高境界之事。于是反正对其中缘故一时难以索解,于是便安然受之,心中一直暗喜。
而本以为今后行走天下,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入圣大能,靠着太玄门弟子的身份与这身超凡巅峰修为,自保当可无虞,少年以来一直悬在心中的不安之感终于大减。
但此番在荒野中不过偶遇一名怪人,却被其轻易擒住。此人道行之高远超自己,与其说是运气不好,更可说乃是太过托大,本就不该只因好奇便贸然前来查看。此次下山,除了为将那玉镯修好之外,原本还打算去打探那困仙谷所在,现下看来仍是自以为是而已。
想到此处,岳无信不由暗暗摇头,低声叹出口气,当中满是萧索之意。
那怪人一听以为他灰心丧气,却是笑得更欢,道:“至元老道整天装模作样,教出来的弟子却都这般贪生怕死,这狗屁太玄门我看也不用留了,通通到我肚中认祖归宗、化作我仙身一体算了,哈哈!”
说着森森大口张合两下,大笑道:“小子,算你走运,就从你开始!”干枯手臂一招,岳无信身躯腾地飞到半空,向其飞快飞去。
岳无信大急,但是苦于身不能动,连嘴巴都毫无知觉,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怪人张开大口,吐出一团黑白之气,却是毫无办法。
在那怪人长笑声中,岳无信饶是对生死已有几分明悟,但仍忍不住心乱如麻。自从修行以来,也不知几次陷入此等境地了,什么大道,什么我道,都是虚幻。一时懊恼自责、伤心绝望,一齐涌上心头。
眼见便要被黑白之气吞噬,那怪人忽道:“咦?不对!”手臂一挥,将岳无信身躯停在半空,口中传出一阵吞咽之声,似在细细回味,自语道:“刚才那招中除了太玄门的独门元精,为何还有孟家的奇门灵力?真是奇了怪了!嗯。。。咦,这、这是?”
岳无信心中一凛,却是有了几分明白。本以为必死无疑,但竟能稍得空隙,那便有一线生机,于是心念急转。
“小子,你到底是何来历?”那怪人声音忽变森然,一改方才那一直大笑模样,沉声问道。火光下脓脸上的无数细小蛆虫都不再动弹,静静趴着不动。
岳无信口不能言,喉咙中发出一阵闷响。
那怪人手掌轻摆,岳无信身躯上盘绕的黑白之气倏地消散,啪的一声摔向地面。
岳无信身得自由,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按,一借力轻轻巧巧站直身形。不过此时已知与眼前这怪人修为实在差得太远,丝毫再无逃走之意。
那怪人面色肃然,两只空洞洞的眼眶正对向前,道:“说。”。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丈许,岳无信在他脸上飞快扫过,好容易忍住作呕,略一思索开口道:“晚辈是太玄门弟子,入门前蒙孟氏之人传授过一些功法皮毛。。。”
“这我知道!”那怪人语气不耐,将其打断道:“我是问你那逍遥极光从何而来?”
岳无信一听大惊,脸上神色一阵变幻,隔了半响才道:“前辈意思是?”
那怪人重重一哼,大口猛地张开,黑白之气出而聚形,化作一柄三尺利刃,作势便要飞出,冷冷道:“再有装傻充愣,叫你小子神魂俱灭。”
岳无信好生为难,不知是否当将那神秘卷轴之事说出,因其势必会说到自己身世。不过当此生死交关,孰轻孰重已是一目了然,于是一番踌躇后,硬着头皮道:“晚辈姓岳,外公乃是逍遥峰长老柳正鸿,逍遥极光之法是从他老人家处所得!”
“柳正鸿!”那怪人一听登时大叫,深夜中在戈壁上远远传出。身后石像脚旁奇色焰火猛地腾高数倍,脓脸上蛆虫似受惊般急急游走,纷纷钻入脓疮中不见。
岳无信虽是有所准备,但也未想到此人竟有这般反应,不过从其叫声中难以听清其意如何,于是不敢异动。
那怪人转身侧头,一双空眼遥遥望向西面夜空,良久不语。
这般默然相对,不知不觉东方天际现出了一丝白曦。岳无信心中正思绪起伏,那怪人忽然转过头来,沉声道:“你既然是他后人,又学了逍遥峰功法,那也算是半个逍遥峰弟子了。”
岳无信一听,一直悬在心中的石头顿时砰然落地。
从其能认出逍遥极光看来,这怪人定与逍遥峰渊源极深,更可能是其中门人。虽然听闻数年前逍遥峰被入魔之人灭门,此时峰上早已俱是魔气,但逍遥峰毕竟是传承万年的道宗三大巨派之一,想来自有大能之士能够逃出生天。而眼前此人道行极高,难道便是其中之一?
岳无信因柳正鸿缘故,加上从那神秘卷轴中得过极大好处,对逍遥峰一直甚有好感。而除了外公与那十年前便已入魔的慕野云外,从未再见过逍遥峰之人,于是虽见其模样怪异,但心中却忽然生出一丝亲近之感,切声道:“前辈也是逍遥峰门人?在下岳无信,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怪人哈哈大笑,笑声却是极为苦涩,森然道:“四十年前,季伯阳无故将我逐出逍遥峰后,我便发誓要杀遍所有逍遥峰弟子!小子,你要是说出柳正鸿所在,我便饶你一命!”
岳无信大惊失色,没想到只猜对一半,心中刚刚放下的石头重又提起。此人果真是逍遥峰弟子,但却竟是弃徒,对逍遥峰只有仇恨杀意,却无丝毫同门顾惜之情。
不过听其最后一句,竟似不知外公早已去世,于是摇摇头道:“不瞒前辈,我外公十年前便已离世。”想到外公当年爱护自己之意,眼中不禁泛起一丝光华。
“什么?死了?”那怪人惊声道,语中满是失落。隔了半响恨恨道:“当年死老头逐我出门时,他可没帮我说过一句好话!哼,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哈!”说着一阵大声狞笑。
岳无信牙关紧咬,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好在那怪人目不视物,看不见他脸上神色。
笑了片刻,那怪人骤地停下,又道:“柳正鸿一身修为,在逍遥峰上是数一数二人物,他是死在何人手里?又是如何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