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凌这一连串寻根论据的推断与缜密的分析让沈誉大为意外,他上下打量起这个小姑娘: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但一番话伶俐明晰,言语中透出的镇定与睿智远不像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女孩。自以为阅人无数,洞察秋毫的沈誉,对眼前这个女孩一时竟毫无头绪,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能与她对得上号的人物:“敢问姑娘芳名?”
“这与案子有关么?”紫凌这敏捷而毫不客气的反问让沈誉一时无从接话。
为了掩饰这尴尬,他将话题又引回到了案子上:“阿南也看出来了,死者的兵器是鸣鸿刀,他正是一年多前无故失踪的汾州厢军指挥使谭今,因此官府不可能不插手这件事,我们最好能找出更多的线索理清这个案子,这样才能在官府那里彻底排除阿南的嫌疑。阿南,你自己可有什么头绪?”
卫南低头将这件事从头至尾细细理了一圈,摇了摇头:“我来歙州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再说了,丢判官笔这种是很偶然的事吧,存心预谋的话很难说得通,或许就是谁捡到了随意拿来用罢了。只是判官笔从丢的地方到这里距离也不短,要说是单纯的巧合又有些古怪。”
一面听他们说着话,此时已经极度疲惫的紫凌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口中也轻声嘀咕了句,“古怪……我也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她抱着头,闭上了眼,“可是我现在累得脑子里一片浆糊,就是想不起这古怪在何处!”
“累就别想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反正今天古怪的事太多,也不差这一件了。”卫南能感觉到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
“你们今天还遇见什么古怪的事了?”敏锐的沈誉却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方才两个漠幽宫的人找上门,二话不说就要我性命,我可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他们。”卫南无奈地一摊手,对沈誉还算是坦白。
“他们不是漠幽宫的人,那女人是水月阁的夕雾。”紫凌依然埋着头,插了句嘴。
“哦?你从哪看出来的?”卫南当时一直在与枪缠斗,并没有注意到紫凌跟夕雾的对话。
“我之前跟水月阁的人交过几次手,那对鸳鸯钺我是见过的,”紫凌抬起了头,她将下巴靠在膝盖上,看着卫南,“刚刚在她身上闻到夕雾花的味道,只是猜测地一问,没想到她觉得我们活不过枪的攻击,认得倒是挺爽快。而且她偷袭的两只镖上用的也不是真正的黑色曼陀罗,那是染色的白色曼陀罗花,我在杨家村看过。”紫凌拿出了方才在草棚外收起的那枚脱手镖,“黑色曼陀罗是漠幽宫图腾般的信物,真是他们出手的话弄朵假花这种事怕是说不过去的吧。”
沈誉与卫南依次接过那脱手镖,翻来覆去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不由得好奇地问紫凌:“你怎么知道这是染色的?”
“闻出来的呗,你们自己闻闻,这花混有五倍子染料、白色曼陀罗和夜颜花的味道。”紫凌说得轻描淡写,那口气就好似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二人听后当真将那干花凑在鼻子下认真闻了闻,却始终都只能辨出一股淡淡的植物草香。卫南佩服之余更觉得不可思议,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何紫凌方才会跟他说“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漠幽宫的”,忍不住玩笑道:“这都可以!你属狗的吧。”
紫凌一听“噗嗤”笑了出声:“身为名医之后,从小辨识百草,若连这都闻不出来,咋混?再说了,狗有啥厉害的?还不如我家阿末呢,是吧?”紫凌一面说着,爱抚地挠了挠乖乖趴在她身旁休息的那只白狼,奇的是那白狼似乎听懂了这话,竟也眯着眼得意地“哼哼”了两声,表示赞同。
“名医之后”,听到此处,沈誉与卫南终于有些明白她为何可以如此清楚地分析出谭今的死因了,可这样一个聪慧而身手过人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却依然像一团迷雾一样萦绕在他们各自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