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柳府着实热闹,来了不少人,这还得从几日前说起。
那日,瑾歌本想窝在院子里不想动弹,着实慵懒,但柳娘薛娘都轮番来说,怀孕之期更需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就算自己不动,也得带着孩子走动走动。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同意出去走走,恰逢这个月的诗书会友,便同桓生一道去了。
桓生自成亲后便不曾来过银雀楼了,今日的出现着实让各读书人士兴奋不已,见过的人想熟络熟络,未见过的人纷纷争相上前想结识一番,深交一场。以往桓生在渝州城内外已有盛名,后来名声外传,已然名扬天下,加之不久前还曾上京面圣,如此一来,他更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大才子,哪能不受追捧呢。
就是那每日蹲守在柳府门口的人们就不知道有多少,还不一定能得见。如今桓生自己就走上门来了,这些个读书人能不欢欣雀跃嘛!
但由于带着瑾歌,桓生自然不敢懈怠,心思都挂在瑾歌的身上,无心闲谈,只好一一推辞,寻了个角落的地方,静静的观看。众人见着瑾歌挺着个大肚子,也是十分明白。想当初薛柳两家的大婚,那是热闹了整个渝州城,那场面十年难得一见,再者他们俩从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后,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调侃谈论话柄,后来成亲之后,一切才又归于宁静,他们已经默默接受了桓生和瑾歌相配成夫妻这个事实了。
稍坐片刻,瑾歌就瞥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两个男子,畏畏缩缩的,似乎想靠近又在互相推拉,不知何意,她便用手肘戳了戳桓生,示意他是否认识,去打个招呼。
桓生看过去,发现是之前有所交往的几位公子,便起身相迎,客气招呼了他们同坐。虽得了桓生的承口,那两人也慢慢的靠了过来,可那些个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
这可让瑾歌纳闷儿了,她实在看不下去,便出声问道:“怎么了?两位公子,可是身子抱恙?”
“不是……不……”一人急急摆手,回了瑾歌一句,见着瑾歌说话软糯清甜,是个小女儿家的声音,他们才恍惚意识到,现在的瑾歌,哪还是当初的那个小霸王啊,已然是柳府的少夫人了,况且,她这模样这般小巧玲珑,也实在同‘小霸王’这个头衔难以衔接,以前不曾接触,便是兀自描摹了,虽然着实不比那些个大家闺秀的模样端正规矩,儒雅娴静,偏偏觉着她更为自然洒脱,让人生出一股子舒服的感觉。
“柳公子,薛姑……”本想唤瑾歌作薛姑娘,那人撇眼看到桓生带笑的双眼看过来,他立刻想到该改口的了,稍微迟钝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瞧我这记性,柳少夫人啊这可是,几个月不曾见了,想必少夫人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我们了。”
“呃……”瑾歌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说什么,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们的各种纠结,时不时向桓生投去迷茫的眼神。
“以前多有得罪,还请柳夫人莫要介怀于心才是。”
以前……得罪……
瑾歌满脸的疑惑,转头看向桓生,得到的却是他一个淡淡的笑容,毫无‘线索’。再看身旁二人的神色,听着他们的言语,不像认错人,也不像开玩笑,可是他们跟她到底是有什么……过往呢……
“如今见了少夫人真容,识得真人,发觉多年来都是误会,误会,都是谣传呢,也不知道是谁谣传的,一直误会着,以为你该是一个粗狂的女子。”
“对啊,一直以为薛姑娘……哦不是,柳少夫人,一直对你抱着巨大的成见,如今看来,柳公子眼光独到,没有选错人啊。”
他们这么一说,瑾歌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庆幸与窃喜,哪怕她心里知晓,他们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他们这些言语是在夸奖自己了吧?肯定自己了是不是?!他们觉得桓生没有娶错人!’
“我们这般凡夫俗子自是看不明白,只能说,柳公子同薛小姐这对姻缘当真是天作之合,琴瑟和鸣之好啊,恭喝二位,早生贵子。”
“呵呵……”面对他们这般言语夸奖,瑾歌尴尬的讪笑着,偷偷将目光瞄向了桓生,想偷看他听到别人这般言说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
此时的桓生嘴角依旧噙着那若隐若现的一丝浅笑,看不出情绪到底是如何。
这说着说着,瑾歌的目光突然瞥见旁边的其中一人,猛地一下,觉得甚为眼熟,这一想起来才发现,这两位男子之前确实见过,在还未同桓生成亲之前,碰见过。
其实,不就是在他们纳吉相亲那晚对着瑾歌一顿嫌弃羞辱的人嘛。
难怪这会儿战战兢兢的来赔礼道歉来了。
想到这儿,瑾歌便笑了笑,回应道:“两位公子言语太过客气了,不过你们这些好话,我便是收下了,借你们的吉言。”
瑾歌说罢,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见瑾歌笑颜相待,那两人如释重负一般,笑容都没有那般僵硬,又是好一番客套。瑾歌自是无多话,说不来文绉绉的言语,再者,过去的那些事,她可从未放在心上在意过,也根本无需这些赔礼,倒更显别扭来了。
听得桓生简单的客气几句,那些人便也识趣的率先告辞离开了。
二人本不想引起注意,故而才选了这么个角落寻个清净,偏偏该遇上的还是会遇上,特别是刻意的相遇,怎么躲得过。
“素问渝州人才一绝,男桓生女温素,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否就是柳桓生柳公子呢?”
突然出现在旁边的一位男子手摇一把兰花扇,一身锦绣华服气宇轩昂,身姿挺拔,难掩贵气,说话更是铿锵有力,尽管他面上刻意戴着一顶面具,但单看身姿就能一眼看出这是人中龙凤。
桓生闻声,举目扫了一眼,突然轻皱了皱眉头,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和……意味深长的浅笑,随后站起了身来,朝男子微微行了个礼,笑道:“不才,正是在下,公子有礼。”
“哈哈,”男子爽朗一笑,收起了扇子,没有回礼,那面具后的双眼戴着笑意,称赞道:“儒生才子果然不凡,在这儿人群中依旧显得如此特别不同,温润儒雅在举手投足,更何况,如此英俊不凡的模样,哪是能让人忽略的,朕……正好,我一眼就能将你识出,哪怕坐在角落之中。”
听得他这番故作正经的言语,桓生在心里默默地憋着笑意,毫无疑问的笃定了自己的判断,依旧面不改色,沉稳应对,道:“公子太过奖了,虚名罢了,不足挂齿。”
一旁的瑾歌从男子出现就被他那面具吸引住了,一直盯着他那面具后的双眼直勾勾的打量,总觉得似曾相识,很是熟悉的感觉。而且故意戴着面具这个行为就很为怪异啊……
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也是像打太极一般,别扭得劲。
“不知柳公子可否请……请我过府一叙呀?”
来都来了,寻上门来了,还能拒绝吗?
桓生应声笑道:“荣幸之至,公子请。”
从桓生看眼前人第一眼时,就已经发现他就是当今圣上,齐修。虽说这一顶扎眼的面具遮盖了龙颜,但就凭他浑身的气质,还有手上的扇子和腰间的配饰,就足以断定。
更别说他们一出了银雀楼就发现了门后那等候的一群侍卫和奴才,特别是熟悉的面孔,童官儿。他常年的佝偻身姿一时难调,还有那藏不住的兰花指,无不在显示着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为什么齐修要带着他在身边,这个太让人……注意了。
还有那不远不近暗中观察着的暗卫,对于桓生和瑾歌来说,并不陌生。
瑾歌一见着童官儿,可是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是你!”她‘大胆’的指着齐修的鼻子,大声喊道。
桓生抿唇浅笑,也不制止,因为……大家都习惯了。
“呵呵。”齐修朗声一笑,抬手将面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那张对于他们来说十分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面带着笑意看着他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咦……”瑾歌似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赶紧将手指弯了起来,抬起左手手拍了拍自己的右手,好似责怪它不听使唤一般。
这么一动作,可是把大家都逗笑了。
“不必拘束,就当是老友重逢便是,一切如常。”
得了齐修这句话,瑾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松懈了双肩,长呼了一口气,这一举动,惹得了一人无情的戳穿调笑。
“薛瑾歌,你这副模样作何?你何时忌惮过文哥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瑾歌立刻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一张明媚的笑脸,挑着眉头傲慢的看着她,这个人还能是谁,唯有叶映了。
叶映还是老样子,直呼着瑾歌的名字,强硬的语气,却依旧能听出她言语中的兴奋和欢欣,只是这一次见到的她,似乎比之前更为瘦弱苍白了,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掩盖了许多,让人一时之间注意不到。
听到叶映这么说自己,瑾歌还真是无话反驳,她……好似……一直对齐修都挺无礼的。
嗯……也不对,她好像对谁都不算很客气?!这么随性而为,也只有她薛瑾歌从一而终,不管对谁都如此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