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钝的已经让人不忍直视,人,沧桑的令人觉得凄凉。
刀光剑影,江湖本就染血,但并不是每一次争斗都有人命发生,然而左旬不同,他只要出刀,便就是一条人命,这种战绩,对于戮神峰来说,左旬也只能算作一般。
戮神峰第一人的传说战绩,是令整整一个门派自相残杀,左旬自认达不到那种水准,更不想达到那种水准,他希望的,只是早点挣够钱,然后购置一处房产,留些剩余,也好安置自己的姐姐,那个为了自己到了现在都没有嫁出去的姐姐。
左旬知道,过着这种日子的人,没有几个是活的长久的,左旬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人,所以他每一次执行任务时都很小心,对方付出或者自己即将付出的东西都值得这种小心,平凡是他的保护色,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容易被人忘却更加重要的。
而平凡,便很容易让人忘却。
神都城门下的酒肆很热闹,在不论是进城还是出行的老江湖中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来这里喝一碗酒。
仿佛只要一碗酒下了肚子,那就是前尘往事,都与我无关,满手血腥也被洗的干干净净。
每一次做完任务,左旬也都喜欢来这里逗留一段时间,然后进城、出城。
今天再一次出刀了!
左旬接过酒肆老板递过来的酒坛子,这样想着,接而便是一笑。
杀手从来不会问要杀谁,为什么要杀!
左旬当然也不会问,所以左旬便在一次次的罪恶中,突然理解来这里喝酒的原因了。
酒,就是一切的答案!
就像酒老板卖酒给我却不问我“为什么要买酒一样”,杀手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这是职业,只是这个职业有所不同的是,他的业务对象是“人命”罢了!
但是,左旬与大多数麻木的杀手不同,他即便找到了答案,也无法开心起来。
他不是一个死了就算了的人,他还有家人,一个为了他付出了一切的姐姐。
放在左手边的钝刀是左旬一直以来都钟爱的兵器,这柄刀夺走了很多大人物的性命,但是这并不证明左旬有多强,相反,左旬很弱,他竭力一击也不过能够发出一个剑士的七分能力而已。
不过,正是因为这份弱小搭配着这柄钝刀,让左旬的任务从未失手。
被轻蔑之人若怀着翻天之心,那便最是危险。
然而左旬注定不能让人发觉他的翻天之心,他是一个只能生存在黑暗之中的人,一旦钝刀本身无坚不摧的秘密被发觉,他的脸被认出来,那么这个杀手的优势与平凡将荡然无存。
左旬自然隐藏的很好,但是再平凡,也止不住天降横祸。
他准备回到的那个温馨的家。
此刻,滔天大火。
邻居们早已经在火场外站了一排,然而救火者寥寥,左旬从拐角处转眼之间便发现了这一切,轻松的表情尤为还在脸上,可已经等不及冲出去的脚步证明了左旬的慌乱。
这个二十岁的杀手唯一的希冀还有温暖,此刻都在那座不大不小的宅院里。
他有一种感觉,他的姐姐没有出来,就在那个火场里。
火场的硝烟还有可见度很低,左旬冲进来的时候,最先看见的,便是桌子上已经烧了一半的衣服。
左旬眼神一缩,看了出来。
这是前几日姐姐才绣出来的花纹,此刻放在桌上,那说明出事的时候姐姐多半就坐在这里刺绣,可姐姐既不在这里,着火了也不见冲出去,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故意纵火,真正的目标,便就是自己。
而除了戮神峰,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自己的住所。
想及此处,左旬不假思索的奔进内房。
火海还不急蔓延到这里,姐姐正满头大汗的晕倒在墙角,衣服凌乱褶皱,左手弯曲的放在腹部,精通人体肌理的左旬一眼变看了出来,那只手毫无疑问已经断了。
而罪魁祸首,正是这个站在眼前,毫无兵刃,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为什么?”左旬没有过多的话。毫无疑问,面前这个人,属于戮神峰。
左旬的左手已经微微摸向钝刀,并看向黑衣人,欲在对方身上找到破绽。
很多人死的时候其实都不明白,为什么左旬会用左手出刀,左旬的左手,有一种怪异力量,能够瞬间发出一股巨力,在凭着钝刀的无坚不摧,使得他很容易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一击得手。
“呵……”
黑衣人给左旬的回答是动手。他的动作极快,只比凡人略强的左旬也只能见到一点影子,这种时候自己的反击其实跟闭眼乱挥没有区别。
只是这个乱挥要怎么样才有效,是至关重要的。
左旬显然很会处理这种局面,他屈身一蹲,左手使刀,由右往左挥出钝刀,在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哪里被攻击到后,一个扫腿配合着刀身转了一圈,再次让对手无法近身。
左旬很清楚,他身上所有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也就手里的这柄钝刀罢了,而哪怕对手只要抓住自己一次破绽,那么一切都将成为枉然。
“有趣,你倒是很会借力使力!”黑衣人退了两步,立在当场,随即眼神一变,笑了:“只是很可惜!”
当左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飞出的暗器直奔姐姐,他救人心切之下,也被偷袭,一双腿尽数被打断,躺倒在地。
但即便是躺倒之前,左旬都一直盯着自己姐姐的方向,他没有喊出声,绝望在这一刻爬上心头,左旬第一次无比的期望奇迹。
他看出来了,那暗器,是向着自己姐姐的头颅而去的,若救不下,什么结果他自然知道。
“噹……”
或许,皇天不负有心人,那暗器,竟然在最后关头,被打飞了。
“嚯……终于赶上了!”
房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人,他抱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孩,一身华贵的衣服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整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你这样也太卑鄙啦!”那人毫不犹豫的对着黑衣人发牢骚,一脸鄙夷。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就让两个男人都是一呆。
他说:“你就不会一开始就用人姐姐威胁么,那样不是都不用打就什么都能得到了。”
“阁下莫非要多管闲事?”黑衣人岂料这种变化,问了一句。
“行侠仗义我最喜欢了!”那人说了一句,然后眼神似有若无的飘到晕厥的那个女子身上,有点邪恶。
“阁下难道不觉得这是报仇,而非打家劫舍!”黑衣人又说。
只是那白衣人却耸耸肩,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来:“我救了人家,那姑娘还可能以身相许,这是我自己都不具备的条件,而你,一个大男人,不阻止你的话,你好像也给不出什么值得我注意的东西!”
“你……好!”黑衣人压根不知道怎么接对方的话,他有一瞬间竟然觉得,面前这人说的话真的好有道理哦。
……
沉思片刻,黑衣人也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只能转头对着断了双脚的左旬一瞪眼,怒到:“你要感谢今天有人救了你,不然的话……”
“不!”然而左旬却打断了黑衣人的话,暗器射向自己姐姐时的绝望他尤为记得,此刻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感谢今天你没有杀了我,我左旬,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一番言辞,犹如恶鬼,竟让黑衣人打了个激灵。
“腻害腻害!啪啪啪……”抱着女孩的男子突然乱入,他鼓着掌,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犹如一条毒蛇般可怕,他笑了,然后说出了让左旬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放狠话环节结束,既然这样,这位黑衣人大哥,你随意,我走了!”
然后,那人,走了!
他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
风……有些吹不进来!
但是火,好像烧得也不怎么剧烈了。
房里,左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黑衣人迈向窗口的步子不知道怎么自处?
继续先前那种情形?
比如这样:
黑衣人:啊,左旬,我杀了你!
左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像不太对!
放过左旬?
比如这样。
黑衣人:你走吧,我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左旬:你一定会为今天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的!
好像也不太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冷风呼呼吹?
左旬突然觉得自己如此的可笑,觉得自己说出去的狠话如此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