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学生是史莱姆？ 第四章: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无言的晚餐。

    土豆与肉，白菜汤，米饭，虽然说不上丰盛，但是也还算是能凑合着的菜色，只不过，现实往往还比不上几个简洁的文字。

    真实的情况是，已经烧糊的土豆与烂肉，已经变成史莱姆洗澡水的白菜汤，以及唯一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米饭。

    白夜默默地用筷子夹起一点味道也没有的米饭送到嘴里，而史莱姆则是将堆在眼前的米粒一粒一粒吞到身体里。

    白夜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史莱姆身上瞟，倒不是关心它刚才差点被煮熟的身体，毕竟白夜对于自己的治愈魔法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也是白夜唯一可以自傲的能力了。

    白夜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好奇。

    她一直都很好奇史莱姆究究竟是如何进食的，所以直接放了一团饭到史莱姆面前。

    白夜觉得史莱姆应该是有嘴的，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史莱姆全身都是嘴。

    身体往米饭上一趴，然后不知道怎么地就把米饭咽下去了，就这个最关键的过程白夜怎么看都看不清。

    这种行为与其说是进食，不如说是吞噬。

    将对方吸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消化掉。如果是其他魔物的话，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但是对于史莱姆而言，对象仅限于那些体型比自己小很多的东西。

    一次能吞只虫子就基本接近极限了。

    在就餐期间白夜与史莱姆都没有说什么，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就餐完毕。

    ——味道不错。

    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这让白夜感到很不习惯，因为除了女仆长以外，并没有其他魔物吃过她亲手做的菜。

    而女仆长，是没有味觉的。

    她的手艺，是对人类的完全模仿，她自己并不能确定味道。不过好在，这种味道白夜是可以接受的，不如说模仿得并不差。

    所以得到这样的评价，白夜的内心还是有些高兴的，不过心情同时也很复杂。

    因为——

    “至少下次，我希望你能够吃了菜在评价。”

    毕竟，能够体现米饭美味的只有菜，而白米饭无论怎么吃，都是那个味道。

    “还有——”

    白夜向前探身，伸出手指，将黏在史莱姆身上的一粒米粒取了下来。

    “——下次吃干净点。”

    于是史莱姆向前扑了一下，将白夜的手指一起包了进去。

    “喂！”

    在那股奇特的酥麻感在指尖传开之前，白夜就将将手指抽了出来，只不过米粒已经被史莱姆咽下去了。

    ——是你让我吃干净的。

    史莱姆在纸上如此写道。

    “我是……让你下次啊……”白夜无奈地甩了甩手指，转过身去准备打扫灶台。

    在背对史莱姆的那一刹那，白夜的嘴边浮现了一丝笑容，但又很快褪去了。

    因为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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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魔王城内唯一的非封闭空间，也是唯一一个拥有窗户的房间，然而那唯一的窗户就像是孩童的玩具积木一般简陋粗糙，被突兀地镶嵌在墙壁上。

    天色渐晚，窗外那愈发浓密的乌云与深色的天空融为一体，将夕阳切断在了天际线的彼端，魔王城在黑色的天空的映衬之下显得越发破败，如同枯朽的参天巨木，内部早已被蛀空，外表也不再光鲜。

    即便如此，在这棵巨木的体内，也依旧有着图书馆这个宁静的空间。

    除了那些古旧的巨大独立式书柜之外，整个图书馆里便只有两张椅子与一张巨大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盏灯，灯芯并非燃料而是一颗会发光的石头，作为唯一的光源照亮了整张书桌，以及白夜淡然的脸。

    原本魔王城即便到了夜晚也是灯火通明，但是在魔力匮乏的如今白夜只能使用这种会发光的荧光石来作为光源。

    白夜将书本在书桌上打开，而史莱姆则像是理所应当一般趴在她的脑袋上。

    一时间，光芒仿佛将整个图书馆仿佛从这个世界独立开来，只有白夜的手指翻动书页的轻微响声。

    只要有时间，白夜就会来图书馆泡着，她在这个充满纸张味道的图书馆里待了太多的时间，这也是白夜与其他魔物不同的地方，她是魔王城图书馆唯一的使用者。

    不甘寂寞的史莱姆敲了敲白夜的脑袋，于是白夜便保持着视线紧盯书本的姿势，将史莱姆抱了下来，放到了一边。

    史莱姆慢悠悠地蠕动到白夜的手边，扯了扯她的衣袖。

    没有反应。

    于是史莱姆爬上了白夜正在看的书。

    被白夜用手推开了。

    史莱姆又爬到了白夜的脑袋上，然而白夜无动于衷，只是用左手撑着脸，右手继续翻书。

    史莱姆轻轻揪了揪白夜银白色的发丝，然而白夜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它是在试探白夜的底线，然而白夜的反应让她觉得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白夜救了它的事情，让它的行为稍微收敛了这么一点，不好做出太过分的恶作剧去打扰白夜看书。

    于是它从书桌上跳了下去，向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古旧的书柜蠕动而去。

    它很无聊，所以它想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能够吸引白夜。

    史莱姆在书柜与书柜之间爬行，它的视线根本无法囊括巨大的书柜，也只能勉强看清书脊上的那些文字，尽管它能理解一些，却依旧有很多东西让它疑惑。

    这就是它身为一个史莱姆的局限性，但是它是不会承认的。

    因为它与其他史莱姆不一样，它总是这样告诉自己，才坚持到了今天，才选择进入“地狱摇篮”。

    突然间，它注意到了一道在黑暗的书柜之间闪烁的微弱光芒，淡蓝色的光芒就仿佛一只小小的虫子一般漂浮着，似乎是注意到了史莱姆的存在那般，淡蓝色的光芒在原地闪烁了一下之后，便钻进了书柜里。

    史莱姆慢慢地爬了过去，凝视着光芒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

    然而那里只有不规则对方的书籍，其他什么都没有。

    最后，它选择了一本看起来比较薄的书，趴在了书脊上，提高身体的黏度，想要把书从书柜里抽出来。

    它想知道，它看见的光芒是什么。

    史莱姆为了能够在各种地形上攀爬蠕动与固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身体的黏性与弹性，而它总是能做得比其他史莱姆更好。

    它用身体黏住了书脊，用尽全身的力量将书从书柜里抽了出来。

    此刻的史莱姆并没有注意到在它头顶上的一本摇摇欲坠的书籍，以及附着在那书籍上的淡蓝色光芒。

    它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这本抽出来的书上，结果却一无所获。

    于是，下一刻。

    史莱姆头顶上那本摇摇欲坠的书从书架上滑落，正对着它砸了下来。

    在这一刻，史莱姆终于意识到了危机。

    它的反应虽然是史莱姆级别的，但是它对于危险的到来更敏锐的探知，也是它能比其他史莱姆活得更久的原因。

    然而，过去它都是提前感觉到危险的气息，然后隐藏起来。

    这一次，因为待在这个空间内，所以放松了警惕。

    就算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区区一个史莱姆的身体也无法躲开了。

    就在史莱姆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应对的一瞬间——

    一只纤细的手停在了史莱姆的上方，将落下的书本接住了。

    史莱姆缓慢地转过身体，看见了一脸淡然地接住了书本的白夜，然而白夜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它的身上，而是看着书掉下来的地方。

    “感觉……你们都很喜欢从别人的头顶上开始打招呼呢。”白夜幽幽的声音回荡在书柜与书柜之间。

    史莱姆顺着白夜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一丝淡蓝色的光芒最终消失在书柜的阴暗角落。

    “你也想找书看么？”白夜的视线落在了史莱姆身边的那本书上，然后弯腰将其捡了起来，用手拍了拍沾灰的封面。

    然而在注意到那本书的封面之后，白夜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然后手忙脚乱地将书强行塞进了一个已经满了的架子上，然后抽出了另一本书，别开脸轻咳了一下：

    “咳，那可不是你能看的书呢，想看的话，这本比较适合你。”

    然后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一般，白夜拿起书转身向着书桌走了回去。

    看着白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本被白夜藏起来的书本，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之后，史莱姆还是决定跟着白夜爬回了书桌。

    等到史莱姆重新回到书桌上的时候，白夜已经恢复了平静，被光所照亮的脸颊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白皙。只是现在白夜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之前的那本书上，而是望着史莱姆。

    天色已经完全转暗，尽管窗户紧闭，仍然能从窗外那些漆黑的影子感觉到呼啸而过的风与声。

    “这个图书馆的部分书里住着精灵。”白夜将一张纸推到了史莱姆的面前，“刚才那只精灵想要跟你开个玩笑，但是它并不懂得什么是分寸。”

    说道分寸两个字的时候白夜那柔和的黑色眼眸变得略微犀利了一些，但是史莱姆并不以为意。

    ——你啊，很喜欢看书么？

    “是啊。”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夜那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的眼眸里多了一丝神采，“很喜欢。”

    ——无法理解，你真的是魔物么？

    史莱姆很随意的一句话，却直接戳到了白夜的心里。

    白夜盯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很久，在光芒的照耀下能隐隐地看见白皙的皮肤下那些纤细的血管。

    脆弱，脆弱得……和人类相差无几，真要说的话，或许比人类要稍强一些吧。

    “我是。”最后，白夜给出了这个答案。

    ——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魔物。

    “你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史莱姆。”

    虽然白夜并没有亲眼见过多少史莱姆，但是白夜还是如此反击道。

    因为她的观察告诉了她这只史莱姆绝对不一般。

    沉默。

    白夜和史莱姆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荧光石所散发的光芒仿佛照亮了白夜与史莱姆交织的视线。

    ——我并没有见过你这样的魔物。

    最后是史莱姆率先打破了沉默，尽管实际上沉默并没有被打破。

    “……”白夜还是保持着沉默，只要白夜不开口，这个图书馆就不会有其他的声音。

    ——不过，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什么？”在荧光石的光辉之下，白夜仿佛看见史莱姆在笑。

    如果对方有表情的话，那么此刻一定是在坏笑。

    ——毕竟你收留了我啊。

    “这样么……”

    白夜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一次自己为什么会叹气。

    ——我会试着去看书的。

    史莱姆突然转移了话题，并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也要好好教授知识啊，白，夜，老，师。

    对方甚至刻意写出了间隔来表达了自己的戏谑。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白夜则是报以了一个微笑，然后将之前从书架上取出的书递到了史莱姆的前方。

    三分钟后。

    史莱姆以一副之前被开水煮过了之后的瘫软状态趴在了白夜的头顶。

    仅仅三分钟，史莱姆便放弃了。

    白夜看着自己的书，嘴角弯起了一丝嘲弄的笑容。

    结果史莱姆便开始揪她的头发。

    白夜没有理它，然而史莱姆的动作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很快停下来，而是更用力了一些。

    感觉到疑惑的白夜一边视线从书上移开一边拍了一下史莱姆。

    然而，她很快便理解了史莱姆的反应是为何。

    因为她也感觉到了。

    微弱的风声与水声在黑暗中应和，由轻微的颤抖变为了绵长的呼啸，在白夜和史莱姆的前方起伏。

    气温渐渐降低，整个图书馆开始染上了潮湿的水气。

    白夜举起灯，照亮了正前方图书馆的窗户，窗外是疯狂扭动的影子，是大自然的咆哮。

    随着“哗啦”的一声巨响，图书馆的窗户被硬生生地冲开了，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魔王城都响彻着水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图书馆的呼啸狂风与扑面而来的水滴展示了影子的正体。

    暴雨来临，而魔王城……漏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