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去,弹壳埋了尸身,汇血成池,颤足淌过,灌入鞋袜,并非不能绕行,而是饥寒交迫,多走一步都是艰难的。
从南方难民营逐渐北撤,气候越发寒冷起来,三步一尸,五步一坟,有人坐下,坐在坟头,如果三分钟没再起来,多半是死了。
“继续向前!撑住!”大兵身后推她一把,其实毫无作用,当一人三天未曾进食,又连续行军百里,除非你能为她代步,否则无论怎样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冉姌已如行尸走肉,怀中抱着足月婴儿,她能走在队伍前方,全靠儿子因为饥渴而啼哭的声音,又瞥了一眼大兵,还是他!那位半月前生龙活虎,精壮有力的年轻士兵,他叫钟诚,为数不多的正规军编制,如今与平民无异,军队打没了,魔兽再来,只剩逃跑的份,前天攻击三回,昨天四回,越来越近,尤其是天魔,如猛禽猎食,藏于灰云之上,鸟瞰地面,任何活物只要动一动胳膊就会被发现,休想逃出魔掌。
“恕我冒昧,很多人最终放弃孩子!”钟诚又在劝她,其实熟人都这么说,冉姌严重营养不良,早就断了母乳,劝她选择安乐死,一再拒绝,直到毒药难寻,如今再想杀子,除了饿死,就只剩物理手段,冉姌拿手指给儿子吸吮,看他可爱模样,会心一笑说:“他是幸运星,我的护身符...”钟诚摇头叹气说:“希望这是坚强,而非倔强!”如今劝人减轻负担,即使建议残忍也算善举,冉姌向他表达谢意,又问:“对于祈祷都求不来一顿饱饭的我们,还能剩下些什么?”钟诚无言以对,其实他也走不动了,而且心里是空的...
进入山区,人们争抢干涩酸枣,不惜钻入荆棘,翻滚在乱石崖壁之上,摔得头破血流,没有医疗援助,更不会有人救死扶伤,那不是冷漠,而是无奈,用树叶封堵伤口,如果发烧必死无疑。
“血魔!!”
“快跑!!”
冉姌刚坐下休息,听见喊声拔腿就跑,钟诚断后,射出最后一排子弹,毫无作用,只当精神慰藉,却将血魔惹怒,狂奔卷起暴风,两秒追上钟诚,就算他飞速侧滚,小腿瞬间血肉模糊,跌落枯池泥潭,全身抽搐,魔怪瞪着两颗血珠冲他呲牙咧嘴...
血徒,坠落地狱的犯神,受尽酷刑,被剥去表皮,筋肉组织暴露在外,全身挂满鲜活血液,天魔中最为凶残的猎杀者之一。
钟诚紧握军装肩章,等待死亡降临,目送冉姌远去背影,为了孩子她绝不回头,只有逃离危险区域,才会发现,一路来,常在身边鼓励的那位兵哥哥没有跟来,只剩这点遗憾...
血徒走到近前,周身长出密集血刺,就是那个,血徒的武器,突然爆裂的刺团,密集度三千根每平方厘米,大面积穿刺之后人体组织彻底捣毁,骨架粉碎,化作一滩血水,如果猎物无处可逃,血徒会缓缓伸出尖刺,一寸寸侵入人体,死得痛苦不堪,怕吗?即使曾经拥有钢铁毅力,仍然害怕,谁不怕死亡呢?闭上眼全身战抖,已经闻见来自刺尖的血腥,很近了...
“爹妈我来找你们啦!”钟诚嘶吼着为自己鼓劲,但瞬间穿过身体的竟然不是血刺,而是电流,眼前电光闪过,只见一道雷箭贯穿魔体,几秒后才化作电流扩散,血魔倒了下去,半空一只凤鸟滑翔,最终落定山头,随即山顶雷光大作,狂风肆虐,半空血徒被无情击落,莫非那是天神下凡?
钟诚爬出泥坑,拖着一条血痕,右侧小腿遭血刺分解,已经稀烂,明知走不了多远就会丧命,却又不甘心,身后怪风袭来,只当血徒再次杀到,只靠双手与单腿支撑连滚带爬,身后却传来深沉的嗓音:“可曾见过一对母子?”那是标准中文,钟诚如获新生,转身看见一位挺俊青年,后背长有一对凤凰翅膀,惊魂未定,汗流满面问道:“你是人是魔?”青年缺些耐心,怒颜怀恶喝道:“本尊好言问你,答话便是...”钟诚一愣,心中立增三分抵触,摇头说:“没见过!”青年怒了,凤翅一挥拍在钟诚身上,将他推飞数米,重重撞上树杆,当场晕厥。
不知昏睡了多久,被人轻拍肩膀醒来,眼前凤翼炫美,背着阳光看不清人脸,钟诚又惊又怒,抓起石块砸去,正中对方脸颊,只听哎呀一声,居然坐倒在地,捂着一张精巧小脸叫道:“好心救你,打我干嘛?”钟诚愣了,脑子飞转分析一圈觉得不妥,打错人了,声音便有区别,先前那位成熟冷酷,眼前却是一位少年,声音稚嫩文雅,连忙道歉:“对不住啊!我以为你是之前那个!”少年脸色一沉,问道:“之前?你见过他了?那个有凤凰翅膀的人?”
少年正是凤凰诚本人,杜雯瑾将他送到这个时代,突遭凤翼男袭击,飞船险些被毁,凤凰诚紧急降落,成了凤翼男主要目标,杜雯瑾才得以全身而退,几回合交手,凤凰诚败下阵来,只能飞天逃生,好在对方未曾追来。
与凤翼男正面交锋,看清他样貌,说来奇怪,他好像太炎,有神颜俊容,又有精壮身躯,实在诡异...
太炎的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凤凰诚全无头绪...
“你也在找那对母子?”钟诚乱了思绪,不知该信何人,留三分谨慎问道:“你能详细描述那位妇女么?”凤凰诚因自信而笑,回道:“冉姌从来嘴不饶人,凡事挑剔,容易心软,多愁善感...地魔破窗而入,玻璃渣子打在侧颈,所以最恨别人撩她头发,只要有外人在场!她从前就爱追赶潮流...”钟诚听得目瞪口呆,最多十二岁男孩,能把一位妇人从里到外说得活灵活现,连忙摆手喊道:“够了!够了!不用管我,顺山脊向北,见到高墙为止,快追!那人也在找她!”
钟诚过重不能带飞,留他在此于心不忍,伤口已用烧红金属烫疤,只能听天由命,用树枝将其隐藏,便飞身向北追去。
一路上脏血遍地,看得心惊肉跳,两公里处,又见血徒屠戮,迅霆弓法箭击毙,再进数里,听见呼声凄厉,山顶仰面躺着一位妇女,双腿尽失,也许血徒去追他人,将其暂留此处,凤凰诚左右为难,若救她,必成累赘,万一血徒追上冉姌,同样惨状发生在她身上...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凤凰诚将她拽起,藏在远处靠崖大石后面,乘她昏迷,烧红匕首封了伤口,再用树枝盖上,这才继续北行,之后好几公里过去,除了血肉再无其他,仔细搜了各处角落,不见冉姌踪迹,心急如焚,想象血肉之中若有冉姌...他会崩溃的...
正陷入绝望,突然山坡后响起噪音,等烟尘扬起,方才确定那是一辆全速行驶的巴士,车后尾追大群血徒,凤凰诚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展翅追去,祈求着:“姌儿,你千万要在车上!”可恨他用了少年身躯,实力不如太炎一成,行术只可与鸟儿并肩,眼看血徒已将巴士包围,听见车内乘客惊呼惨叫,只能加快扑翼速度,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在这时,一只血徒脚爪扣住女性乘客肩膀,将她提出窗外,只听声音就让凤凰诚惊喜交加,是冉姌!
“老婆撑住,我来了!”太炎拉弓瞄准血徒,却见冉姌手中抱着婴儿,法雷无须地引,周身过电之苦,孩子怎能受得?血徒见凤鸟也是惊愕,竟忘了痛下杀手,也就在他片刻迟疑之际,黑光穿体而过,血徒当场断成两节,冉姌惊叫坠落地面,却被一位凤翼青年接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