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湛伯阳双目中的惊慌一闪而过,兀自强辩道,“梦师弟从来与我们显得格格不入,况且,自从他修炼了那本自创灵诀之后修为突飞猛进,本座自然是记得了!”
“哦?如此说来,湛师伯也挺看好我师尊修行的灵诀咯?”尹子夜眼中的笑意更盛。
“这…”湛伯阳也感觉到气氛不妙了,可是他又不敢明着得罪梦陵风,只能硬着头皮赔笑道,“那是自然”
“好,好得很!”少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所以如此说来,看中我师尊自创的那本灵诀的,应该也有你的份了吧?”
罗东辰和赵子旭早就通过识海向他转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所以从他一到场起,说出来的每一话都暗含玄机,看似东拉西扯,其实却是在撒网布线,一点一点地将湛伯阳和庚元龙这两只老激ān巨猾的老狐狸引入网中,直到他们泥足深陷,难以挣脱为止。
“什么意思?”湛伯阳听的有点发愣。
“没什么意思!” 尹子夜淡然一笑,“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还要问什么?”湛伯阳脸sè再变。
“怎么,怕了?不敢答了?”尹子夜眯着眼睛促狭道。
“怕?”湛伯阳的脸抽搐了几下,寒声慨然道,“笑话!明人不做暗事,我有什么好怕的!你问!”
“他们怎么会有你的画像?”尹子夜冲着西首一撇嘴。
“我怎么会知道?”湛伯阳双目异芒剧盛,满脸无辜的呛声道,“所以我才说有内鬼啊!”
“内鬼?”少年又笑了,“呵呵,的确有内鬼,大大的内鬼哪…” 随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湛伯阳的心也不自觉地越沉越低。到底这小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那画像上的印章刻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清风派归一道人?”这个时候,尹子夜出招了,一指清风派弟子手上的白绢,他轻描淡写地问道。
“这…”手持白绢的清风派弟子一呆。偷偷地望了一眼须安,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嘿嘿,老百姓会绘制的画像…”少年的笑容里满是讥嘲之sè,因为自幼的经历,他的见识和观察力都远超常人,尤其是在细节的推敲和把握上,更是超乎想象的敏锐和犀利!
“哦~原来这画像根本就不是什么村民绘制的!你们这是故意下套使诈!”庚元龙“恍然大悟”,愤然怒斥道。
“庚师伯。稍安勿躁。”将岸深吸一口气,继续总结道,“归一道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天丹境修为的修士,更是天下闻名的顶级画师,笔下的人物形神兼备。惟妙惟肖。”
“不要越扯越远了,跟大家说这些做什么?”湛伯阳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少年犀利的眼神,皱着眉头反问道。
“那好,该问的我也都问了,就一次xing把话说清楚好了!”尹子夜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sè变的淡定模样,挺脊收腰,渊渟岳峙般静立在无数的晶石碎末中。冷然道,“湛伯阳,庚元龙!你们两个就是其他宗门安插在我青山宗的内鬼!”
图穷匕见的时候终于到了,在这一刻。内心倍受煎熬的湛庚二人竟感到一阵异样的轻松与解脱。
“证据呢?”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临到开口,却只剩下这么一个简单而直接的疑问。
“呵呵,以归一道人在修行界内的尊崇地位。他会随便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修行者绘制画像?”少年淡淡地应道。
“光凭这一点,你就能断定我是道门内鬼?”湛伯阳似笑非笑。
“笑话。这又关我什么事?”庚元龙嗤之以鼻。
“还记得武强吗?就是你那个死在幻yin池底的六弟子。”尹子夜也笑,因为修行了气功,所以他此刻倒也有几分道家应有的淳朴。
听到“武强”二字,湛伯阳和庚元龙都笑不出来了,面带骇然地对视了一眼,一齐沉默了。
“那还是我第一次跟道门弟子过招,一张五雷咒,一把桃木剑…嘿嘿,有点意思…”
“原来是你杀了武强!”孔景福一惊。
“果然是你杀了武强!”庞圣杰一笑。
“连为师都被你瞒过去了!”梦陵风莞尔地摇了摇头。
“很凑巧,你俩去幻yin池探查线索的时候,我正好也顺道路过…”说到这里,尹子夜敛起了笑容。
“天下灵诀法门无数,想要让两种截然不同的法门齐头并进,哪有那么容易,所以你两在武士境卡了这么多年,我还需要再说下去么?”这个时候,少年的双目shè出锐利的光芒,声音也骤然转寒!
形势在瞬间明朗,满座皆惊!九箓山和中平山的弟子们一个个都瞠目结舌,他们不敢相信,与他们相伴数十载的授业恩师居然会是其他门派的内鬼!其他峰的弟子也惊呆了,湛伯阳和庚元龙算是宗门内最为活跃的两位首座了,任谁也不敢想象,这两个人居然会是其他门派安插在宗门内的激ān细!长老和首座们又是惊讶,又是羞愧,相处了大几十年,居然都未有丝毫察觉!
“哈哈哈,好!好!好!”湛伯阳仰天长笑,双目杀机大盛,缓缓道,“可惜呀,上万年的传承,今ri就要为你而断绝了!”
“就凭你们两个叛徒吗?”罗东辰哈哈一笑,八荒重剑就开始高速地旋转起来。
“你们尽管施为,符箓,道术,武技,术法,小爷统统接下!”赵子旭的双手如同鲜花盛开般绽放,两团绚烂如霞的火焰熊熊地燃烧着。
“诸位,可认得这个?”庚元龙缓缓摸出一个银白sè的六角令牌。
“太一缉捕令!”严仞微一错愕,失声惊呼道。
“道玄大人,尔等可愿奉令?”庚元龙直至此时方才再度出声,他高擎起手中的六角令牌。神sè肃然,声音也铿锵有力。
“吾等自然愿意遵守太一宫法旨!”几大道门的领袖人物争先恐后地稽首作揖道。
“很好,我要你们即刻出手,踏平阳明山,血洗青山宗!” 庚元龙与湛伯阳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满含杀意的眼神。
“尤其是这个姓尹的小子,绝对不能留!”湛伯阳的眼中满溢着愤恨和怨毒之sè,恶狠狠地补充道。“除此之外,我那小弟子孟天翔和老庚的二弟子闫广平也早已归顺了我们太一宫,嘿嘿,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不错!还有哪位弟子想要弃暗投明的,赶快站出来!”庚元龙面容转冷。一字一顿地沉声道,“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在这种时候来这么一手,他的用心险恶无比:若是青山宗满门忠烈,人人都存了以身殉魔的大觉悟,那么这句话就算是最后的通牒,而反过来。只要有一个人因为贪生怕死而改换了门庭,就必然会对剩下的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迅速地撕开心志不坚者们的脆弱心防,从而引发出后果难以估量的连锁效应!所以他话音未落,青山宗的几位长老就群相耸动,一个个都怒瞪着双眼,迫不及待地想要出言反驳。
“真金不怕火炼!”然而,没等他们开口。镜夜音那略带沙哑的磁xing声音就在识海中响了起来,“不要说话。不要劝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待他们的魔心做出最后的选择!”
气氛凝滞,面临抉择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低垂着头,沉默着想着自己的心事。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坚定不移地站在青山宗一边,就将承受九大宗派的雷霆之怒,结局肯定是九死一生;可若是追随庚元龙湛伯阳等人叛教出门,就必须丢弃此前的修为和信仰,心境大损,就此止步长生之路。
怎么办?是要后退一步,放弃挣扎,继续苟活?还是勇敢面对,破釜沉舟,砸碎枷锁?
“哈哈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归顺就是死路一条!”一声长笑打破了四周围的寂静,唐经天飞扬跋扈地高呼道。
“不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轩辕霸冷喝一声,不耐烦地敦促道。
“归顺,在青山宗这等小宗派待着就只能藏头露尾,连个真面目都不能轻易示人!如此憋屈的修行之路,又如何能走到尽头?”孟天翔一番话说得语调铿锵,字字有力,丝毫没有半分背叛师门的羞耻感。
“孟师兄所言甚是,坦坦荡荡的阳光大道就在眼前,师兄弟们快做决定!”闫广平也不甘落后地接口道。
“好!以后就要多蒙庚,湛两位仙长的关照了!”一个身材瘦小的东浮山弟子率先站了出来,气得吕述元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师父,你渡了小师弟都不渡我,真是太让弟子伤心了!”周皓嘿嘿一笑,也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
“师父,弟子也还想继续侍奉您老人家。”吴逸明紧紧纠着的眉头骤然展开,施施然地走到了庚元龙的身边。
就这样,一旦有人起了头,还在犹豫不决的人就一下子没了心理障碍,纷纷争先恐后地往庚元龙和湛伯阳的身畔聚拢过去。 靳冰月,郭诚,茅强,鱼浩荡,宋金鑫…这些来了不过才一两年的新晋弟子们本来就对宗门没有太深的感情,很快就在生死存亡的巨大考验下败下阵来。周飞宇,黎玉堂,涂画非…慢慢的,连资深的内门弟子,掌教真人的亲传弟子和传法殿执事等地位相对重要的人物也开始纷纷叛变了!一个接着一个,东首的人越来越少,好死不如赖活,在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面前,没有几个人能鼓起面对的勇气。
庚元龙仰天长笑,豪情奋发,接着笑声攸止,面容变得无比冷酷,一字一字地恨声道,“梦陵风,你的徒弟们倒是忠心的很…可惜。他们马上就都要为这个即将灭亡的宗门殉葬了!”
“道玄大人,时候到了,准备动手。”湛伯阳瞳孔变缩敛窄,冷冷地瞪着梦陵风师徒几人。
严仞说着,凌厉的目光扫过仅剩的十几个青山宗门人,嘴角掠过一丝冷酷的笑容,“给你们十息的时间自行了断。动作快点,今儿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大言不惭!”沉默了许久的镜夜音淡然一笑。神sè从容,无惊无怒。
“梦师侄,你的弟子收的不错,**的也很好。”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这个面容怡然的青山宗第一高手却在说着一些毫不打紧的闲话,“宗门要想继续传承,最重要的就是这种心志坚定,有责任有担当的火种。”
“师叔,你的意思是?”梦陵风的脸sè忽晴忽暗。
“你带着这几个孩子走,这里我一个人就足够应付了!”天上新月当空,繁星点点,仰望着壮丽迷人的夜空,镜夜音踏前两步,狂风大作,天雷滚滚! “只有九大门派是…嘿嘿,太一宫的人倒是识进退的很哪!可惜啊,今天是个令整个修行界都为之一颤的日子啊。”他的双手猛地张开,身形忽然消失。
好快!缩地成寸!
严仞的瞳孔骤然扩张,他眼前的空气陡然扭曲,一道漆黑如墨的虚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面前。一道白光缠在指尖,洁白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