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朱福这样的人,没人教导,只凭残本修炼,功夫纯熟靠一刀一枪的拼杀磨练,能有这般境界实属不易,洛凡尘只是烦他,想给他个教训罢了,何况同是江湖道,不至于为这点事杀人。
朱福吐血只不过是一时气息走差了经脉,内息冲撞脏腑的结果,休息三五个月就好了,也没什么后遗症。
场中鸦雀无声,林语凝为还在破解危险处境苦思冥想,洛凡尘继续坐回到位子上,忽然有点同情这个朱福了。
他心中清楚,林语凝就算选谁都选不到朱福的头上,但这个莽汉受伤还不是为她出头?就算是自作多情,也该有些关切言语吧,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呢?
结果什么都没有,始终只关注棋局,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只是为争一口气不想输掉棋局?洛凡尘摇了摇头,不像。
不过朱福既是占山之人,坏事肯定做的不少,也不是啥好鸟,挨这一下他也不怨。
台上,林语凝想了许久,终归没想出什么好手能扭转战局,不过她显然不想就此放弃,手中黑子带着决然意味,悍然落下。
八、九,位置,扮!
“漂亮,林大家这一手漂亮!”
其实这一手究竟如何?漂不漂亮又有谁知道呢?
对于场中大部分人来说,这对局他们早就看不懂了,稍稍能看出眉目的,此时也是云里雾里,但是林大家落子了就比不落子强,而且对于洛凡尘,大伙同仇敌忾。
青楼争风吃醋不是没有过,但最多都是两伙人约一起打一架,就算是百人群架,最狠的不过折条胳膊断条腿,谁还能用一枚棋子把人打吐血了不成?
但是那青衫郎能看见的话,估计是挺高兴的。
洛凡尘回了回神,看了看林语凝的落子,这是在棋盘上强行制造纠纷,以图乱中取胜,微微笑了笑,暗道:想要浑水摸鱼可没那么简单。
洛凡尘也不多想,拿起白子放下。
尖!
冲击对方要害。
林语凝对这一手早有防范,飞快落子应对,可三五手过去,她却再次陷入被动,洛凡尘白子又落一颗,她只能委屈的提掉,不让就是帮对方走强,让自己的毛病暴露出来。
林语凝又纠结了。
“哼哼……”
朱福在两人掐人中,拍后背,一阵折腾之后,算是捋顺了气,虚弱的哼哼两声,缓缓睁开眼睛。
“四当家,您可算醒了。”师爷松了口气。
朱福躺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坐起身来,但脑子还是迟钝着,没明白过来,看着台上喝着酒下着棋的洛凡尘,大手一挥,招呼自己的一干兄弟,喊道:“给我干死他!”
身边几人都是一脸错愕,合着您都让人打昏了还不明白这人咱惹不起么?
包括师爷在内,一时间都恍惚了,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洛凡尘端着酒坛,回头看了看朱福,到底是练武的,身体好,这么会就缓过来了,但是这话说的……
洛凡尘喝了口酒,落下一子,让林语凝陷入长考之中,才侧过身看了看这一伙人。
“我让你们滚……”洛凡尘懒散的说着,忽然打了个酒嗝,轻咳嗽一声然后才说道:“是听不懂啊,还是迷路了?”
朱福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原本坐在地上,忽然站了起来,虽然有点摇摇晃晃,但还是站住了,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对准了洛凡尘。
“去死吧!”朱福咬牙切齿狠狠道,右手同时在竹筒底部用力一拧。
“咻。”
同样是一道破空之声袭来,直奔面门,可洛凡尘何等身手,右手飞快抬起,那竹筒中射.出的东西便稳稳抓在手里,是一根针,有中指长短,细如牛毛。
暗器?
洛凡尘愣了愣,你还真是有来有往,抬起来顺着屋内灯光看了看,针尖泛着一抹幽蓝,呦呵,还是喂了毒的。
挺狠呐。
“还你。”洛凡尘抖手将针用同样的手法掷出,但比上次还要更快三分。
朱福没受伤都躲不开棋子,现在也躲不开这枚毒针。
这不怪洛凡尘心狠,而是老道早就说过,“对于那些想要咱们爷们儿性命的人,打得过的当时就宰,别客气,打不过的找旮旯地方藏起来,练好功夫再找他去,实在不行,回来找我,我给你宰了他,总之就一条,咱们爷们儿,行走江湖绝不吃亏,人何以待我,我何以待人。”
洛凡尘将毒针扔回,不过他真得做不到老道说的那样,扔回去之前把有毒的部分掰掉了,只剩了小半根。
但这世界上有个特殊群体,这群体里的人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一天闲的没事,专门插手别人争斗,舔着脸站出来说合,非得让双方停战,握手言和不可。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之前茶馆中见他这样做过,而现在又见到他了,不对,应该是说成人未至,声先到。
“小友,心肠别太狠,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既然不敌与你,何苦赶尽杀绝呢?”
然后才看见一个如富家翁模样的老者从二楼窗户纵身而下,落地无声,身形飞快窜到朱福身前,捏住了毒针,然后缓缓道:“不如小友卖我个老面子,放他们离开,老夫保证不会再有人打扰小友雅兴。”
老头儿出场,还真有几分高人风范。
不过,归云老道重点提过这种人,“以后遇到这种人,别有任何顾及,直接往死里打,不管他多大岁数,脸面、名声都是靠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那边林语凝还在长考,洛凡尘喝了口酒,眼睛微眯,缓缓问道:“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老朽贱命,不值一提。”老头儿摆摆手,笑道。
但万花楼这场盛会,墨州这一州之地,不敢说人全来了,可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不少,虽然年轻人和爱热闹的居多,但也有人识得这老者,介绍道:“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是墨州会友镖局骆老镖头。”
听到这姓氏,不仅洛凡尘连温灵歌都愣了,沾到唇边的酒碗都顿住了。
“姓洛,哪个洛?”洛凡尘问道。
“老朽倒是忘了小友姓洛。”老镖头捋了捋颌下花白胡须,淡笑道:“你我姓氏同音不同字老朽姓骆驼的骆。”
骆驼的骆?洛凡尘咂了咂嘴,那我就放心了。
趁林语凝皱眉沉思的功夫,洛凡尘轻轻敲了敲棋盘,“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思考,好好想想,不着急。”
说完也不管她不明所以的表情,翻身下台。
洛凡尘迈着醉步朝着骆镖头走了几步,仰头猛灌一大口酒,然后也不管还里面还剩多少,直接将酒坛朝老镖头扔了过去。
骆老头儿不闪不避,一拳打碎酒坛,明亮的女儿红撒的满天都是。
洛凡尘晃晃悠悠的身子,踩着奇特的步伐,三两步走到骆老头身边,右手拇指、食指弯曲如钩,瞬间打出冲破酒雾。
老骆头儿别看年纪大,反应却不慢,后撤一步,拍掉洛凡尘右手。
洛凡尘反应更加迅速,双手同样形状,连续击打,而且他的行动看上去跌跌撞撞,却始终不倒,有种奇怪的韵律。
好在老骆头儿常年保镖,对敌经验颇深虽没见过,但还能应对。
却不料洛凡尘忽然变招,右手再次打出,只是虚晃一招,只是一晃便缩回,紧接着身子一矮,整个人在地上前滚一周,再起身时与老骆头儿已然身体紧挨。
洛凡尘右手还是同样形状,却如同闪电般击出,老骆头儿应对不及,被扣住喉咙,洛凡尘手掌猛的扣紧,同时手臂向回一收。
老骆头心中一寒,万幸行走江湖多年,还有一身硬气功护身,饶是这样,喉咙处也是火辣辣的疼。
场中寂静,落针可闻。
洛凡尘看了看老骆头儿,再看看右手之间的碎布条,随手甩掉,摆出了个架势,语气中不见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曹国舅,仙人敬酒锁喉扣!”
横啊,真横,横的不讲理了都。
温灵歌呆呆的看着洛凡尘,眼里没了开心、兴奋,而是浓重的怀疑、惊讶,这还是我认识的那初入江湖的愣瘪么?
温灵歌拍了拍脸颊,可这份霸道劲儿,怎么就这么耐看呢?他怎么就这么顺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