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番情形,谢用又一次将胆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不过这一次他却花了些心思,不光表现得大义凛然,腿脚也不曾发软,身形也不见颤抖,而且像是瞬间燃起了斗志,摆开架势,指着黑长老臭骂了几句,顺势又问候了铁奴等人的先祖。
铁奴气得胡须直立,额头青筋暴起,仰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身形瞬间又暴涨了几分,血红的大眼猛然一睁,巨手凭空一抓,赫然一把乌黑的大铁锤被他抓入手中。
张青青提剑上前,欲挡下那眨眼将致的骷髅,身边忽地一道身影急闪而过,却是那大义凛然的谢用狂奔而逃。她暗暗骂了声,也便是此时,身后风声大作,一道身影闪到她身前,血手虚空一引,一股黑气喷薄而出化作几道黑云,与那几个骷髅缠斗到一起。一时风声大作,腥味漫天,难分胜负。
另一边,狂怒中的铁奴大锤当空砸下,顿时天际响起阵阵轰鸣的雷声,原本黑沉沉的苍穹,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道白芒如利刃一般从那裂缝中射出,张炎身形一转,剑身当空劈下,一道青芒急射而出,将那白芒挡下。仡楼赫快步上前,单手当空一指,黑冥蛇横空出世,庞大的身躯盘成一座山峰直直矗立,望之骇然、胆颤。它粗壮的脖颈往上一探,张嘴吐出一道幽绿色的粘稠似水的液体朝铁奴击去,眨眼及至,铁奴闪避不急,只得抬手将大锤横档在身前。
“嗤嗤----”
怪异,细密的声响缓缓蔓延。铁奴大惊失色,众人抬目去看,却见那大锤被粘液死死缠住,渐渐消融得只剩下手柄。铁奴弃锤急退,那粘液似鬼魅飞快跟上,眼见这人便要被退上,消融成血水,连那黑长老都不忍直视,绝望地别过头去。
也便是在此时,铁奴大喝一声,单掌朝自己胸口重重击下,一口精血顺势喷吐而出,那裂缝猛然颤抖着,突兀地吐出几道白色丝线,如触角般四处伸沿着,不多时钻入铁奴的后背。他整个身子猛地一激灵,又是忽地一窒,满是怒焰的眼里一道诡异的白光急闪而过,他哀嚎了声,双目缓缓阖上,不多时,突地睁开,那眼里已是一团肃杀之气,毫无半点生气与神志。
“不杀幽冥王附体,生灵荼毒,嗜血而瞑,不死不休。 ”黑长老跳开身形,站到铁奴身后肃然道。
仡楼赫神色凛然道:“召唤不杀幽冥王,如此极阴极煞之术,难道你们是七圣门人?”
黑长老微微一怔,不由地多看了仡楼赫几眼,道:“倒有些见识。看你着装,不像是中原人。难道也是为泥泽天火而来?”
仡楼赫嗤笑道:“什么泥泽天火,我不稀罕。”
黑长老顿了顿,瞟了眼仡楼赫身后的张青青,恍然道:“是为你身后的女子?好一个痴情男儿。可惜,为那虚无缥缈的情爱丢掉最为珍贵的性命终是不值。”
张青青的心猛地一咯噔。身前这男子的形象一瞬间高大,挺拔了许多。
“可惜,可惜。想不到你一大把年纪,头发胡须都白了,竟不懂一个情字,终是白活了一回啊。”仡楼赫摇头叹道。
黑长老怒骂道:“黄口小儿,无知无畏,今日便要让你后悔你的选择。”
仡楼赫针锋相对,指着黑长老跳脚骂道:“耄耋老儿,虚活八十多载,可叹,可悲。”
黑长老欲张口反击,忽又想起了什么,强压住怒火,笑道:“我不必与你逞口舌之争,便是争赢又如何?”
此时,不杀幽冥王喉结滚动了下,大嘴一张,一团黑火赫然成形。
“幽冥黑火。哈哈,有点意思。你且看看这是什么?”说罢,仡楼赫张嘴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却见那黑冥蛇巨嘴仰天一张,同样一团黑火凝在口中。
此两物皆来自幽冥界,虽道行不如当日的一淳,催动的幽冥黑火却是要比当日一淳靠人力催动的黑火还要浩瀚,强横。
若是这两团黑火撞到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黑长老不敢想,警觉的他朝众人大喝道:“退后。”身形迅疾逃离开去。
仡楼赫伸手反抱住张青青,欲退身离去。却见张青青挣扎着,轻喝道:“不要丢下我哥。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前世欠你的。”仡楼赫摇头苦笑,旋即轻轻一掌将张青青推了出去。自已却借助这股反推力朝张炎飞去。那空中衣带飘曳的人儿,讪然地笑着,双眸一刻不离地盯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身影,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天际的阴云被融化,豆大的雨滴还未落下便被蒸干,两团黑火撞到一起,在半空中炸裂,仡楼赫一把抓住张炎迅即逃离。
也不知逃了多久,三人稍显狼狈的身影在一棵枯死的大树枝上歇下脚来。仡楼赫将身子斜靠在树干上,张青青向他靠了靠,双手从他的手臂下穿擦而过,心紧了紧,稍稍用力,便将那他紧紧抱住,头往侧一偏,枕到他肩膀上。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
“小意思,想我-------”话未完,仡楼赫吐出一口鲜血来,无力地笑了笑,又道:“为你,一切都是值得的,想--------”
张青青双指轻轻按住他的唇,泣声道:“别说了,好好歇息。我懂,我都懂。”
“你,你真的懂?你,不,讨厌我了?”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不,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张青青已泣不成声。
仡楼赫满意地笑了,接着眉宇颤了颤,苦笑道:“真,真疼呀。”
“想不到,你们还有命逃出来?”虚空中,显出一道身影来,正是先前逃走的谢用。
“贪生怕死之辈,还敢来自讨没趣。今是便要结果了你的性命。”才看清那人的脸,张青青怒目相向,提剑上前跨了两步,剑锋直指谢用。
“是吗?那便试试。”
谢用挑眉哂笑,凌空刺出一剑,一道剑芒直取张青青要害。张青青慌忙闪过,却是不想,那谢用提剑飞身上前,接连刺出几剑,张青青匆忙招架,渐落下风。谢用侧身躲过一剑,张青青收剑的同时,门户大开,说时迟那时快,谢用嘴角浮了丝冷笑,双目微眯,如探囊取物般,伸手一掌将张青青打落。
“这,才是你真实的实力。”张青青稳住身形,麻利地将嘴角的一丝鲜血拭去。
“不好意思,骗了你。”谢用打了个哈欠,故作无辜道:“其实,你们也不亏,我装成那软弱可怜的鬼样子,也是很辛苦的。我都偷偷恶心了好几回。”
“无耻小人。受死吧。”张炎大喝一声,欲飞身上前。
谢用鄙夷一笑,“是吗?”
话音才落,十来个身影自他身后闪了出来。望着张炎三人冷笑着,为首的便是刘世显。
“谢师弟,做得不错。”刘世显朝谢用投去赞许的目光。
“大师兄过奖了,相较于我的付出,做到这点多少有些不太令人满意。”谢用朝刘世显拱了下手,后又摇头道。
刘世显惊诧道:“此话怎么讲?”
谢用看了眼仡楼赫,道:“若是让他死在七圣门之手便是最完美的收获。眼下只是身负重伤,多少有些遗憾。”
几句话说得轻佻,随意,隐隐带着些不满,早按捺不住的张青青飞身而出,挥剑直取谢用要害。口中更是大喝道:“狗贼纳命来。”
“手下败将,还敢来自取羞辱。”谢用摇了摇头,不屑道:“自己找死,怨不了别人。”说罢,衣袖一抖,拎剑跨身迎去。
这边,张炎正苦想退身之法,见妹妹不顾一切冲了出去,已知劝阻不及,又担心妹妹吃亏,只得纵身追去。
“二打一,好不要脸。”刘世显叱骂了句,侧头看了眼李光鹤。李光鹤点了点头,飞身跃入战团,迎头挡住张炎。
眼见张青青渐落下风,焦急万分的仡楼赫挣扎着欲起身,却是不想扯动伤口,血流不止,染红了衣衫。
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亦不曾流过这么多的血?他不知道会不会死?但是,却不后悔。为她,一切都是值得的。当下,笑了笑,强忍住疼痛,运转体内真气,左手一转,真气渐渐凝成一只如烟似云般飘渺不实的短笛,缓缓地抬手,短笛已到唇边。
短促尖利的笛声突兀而起,四人停下手来,纷纷看向仡楼赫。也便是此时,风声乍起,不远处一片黑云急促卷来,数不尽的翼蝠发出“吱,吱--------”的尖鸣,将整个天际遮盖。一只赤翼黑猿自黑云中掠出,驮上张青青、张炎两人返身飞到枯树身,张炎将仡楼赫抱上来,两人这才留意到他的后背衣衫已被鲜血浸透,饱含深情的双眸紧紧锁住张青青,艰难地张了张嘴道:“你没事,我便安心了。”说完,便合上眼,晕死过去。张青青一把将他抱入怀里,泪眼婆娑,“你如此待我,我该如何报答,唯有一生一世伴在你左右,不离不弃。”也便是此时,风平的身影在她潜意识里飞闪而过,惊起心潮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