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鬼婴坊 第一百六十一章：任蓝天回忆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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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刑的那天，黑石自治区仍然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没有雨。

    贫民窟的事件经过了一个多星期，已经传遍黑石。再加上这些时日乌氏和巡捕房在黑石各大城市抓捕逆党，居民全部人心惶惶恐惧不安，生怕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丢了性命。

    行刑的地点就在黑石的主城－黑石市，这一天，所有人都被迫聚集到城市中心，观看这一场公共处决。

    乌烁因为押丢了犯人遭到刑罚，即使大当家平日非常器重于他，但也无法改变他让青山堂逆党逃脱的事实。为了避免意外事件，广场周围布满了乌氏和巡捕房的人，乌烁用衣服遮盖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带着乌野来到了行刑的高台上。

    年仅5岁的乌野规规矩矩的站在乌烁旁边，他的声线带着童音特有的清澈，小声的问道，“你身上那么多伤，为什么不在家休息啊？”

    乌烁笑了笑回答，“少爷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儿的”

    而就在此刻，在不远处的人群内，混进了几名男子，他们穿着低调，带着棕色的鸭舌帽，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周围的事物。

    &主”一个小兄弟悄悄的问，“咱们.....真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木行主默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又何尝不是他最为为难和窝囊的时刻。但事实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什么，他们尝试过，失败过，所以面对失败，他们就必须低头，必须弯腰。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决定了，只有保留住自己的性命，才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任蓝天和任紫逍，被他们留在了安全的地方，让徐伯照看。仅剩的兄弟们，无论如何，都要来为堂主送行，这是作为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能做到的最后的事。

    他们看着高台上那个放了他们一条生路的乌烁，见到他平安无事，两位行主和魏承斌都稍稍松了口气。而乌烁旁边那位孩童，几人虽不知道身份，却也能推测出一二。

    &是五六岁大的孩子，小姐和他，真是天差地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另一个，却即将失去双亲，成为孤儿”

    而就当几人正在呜呼哀哉之时，周围的群众突然开始躁动开来，从不远处可以看到，两个木质牢笼车从人群中被推了过来。而那木牢中关着的，就是青山堂夫妇两人。

    任逍遥原本俊朗的脸庞布满了青紫的伤口，嘴唇因为干渴而裂开，额前的碎发被血汗打湿，粘固在一起，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神清气爽。只有那双眼中燃烧着的炯炯火焰，从未熄灭。

    在他后方的另一辆囚车内，苏沁蹲在车中央抱着膝盖，她双眼无神的看着脚趾，手指紧紧的抓着肮脏的白裙。她是一个爱美的女子，拥有着闭月羞花的容貌，但此刻，那些如浮云般的东西都不再有任何意义。她只想在自己临死前，能够再见亲爱的孩子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就好。

    但她知道，那不可能。她再也见不到了，蓝天，萧萧，还有........

    苏沁闭上了酸涩的双眼，她已经厌倦了哭泣，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就已经忘记了笑容是什么感觉。但在这人世的最后一天，她想要用微笑来面对，记得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笑着的她是最美的。

    聚集在周围的群众们神情凝重的看着两人被押上了高台，这是两位英雄最后的一刻，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脱下了帽子，给予两人最崇高的礼仪。

    乌野清澈的双眼看着这一切，青山堂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想要伤害乌氏的人，是敌人。但父亲为什么要他来这个地方？行刑，死亡，又到底是何意思，他即知又不知。

    乌烁皱紧了眉头，被他放走的那几位青山堂众人所说的话不停的在他脑海中重播，他现在所做的事情，真的是对的吗？

    他看了看身边的乌少爷，停止了心中的疑惑。

    他是乌烁，是乌氏的无常居士。他的唯一职责，就是保护好这个孩子，让他安全的长大，不受到任何伤害。那是他存在的目的，是唯一毋庸置疑的明灯。

    就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台上的两人时，没人发现从墙角的一个狗洞中，钻出了一个小女孩儿。任蓝天灵巧的躲过了所有守卫的目光，还学着之前徐伯的样子把自己打扮的脏兮兮的，活像是一个小要饭的。

    从昨日开始，她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安，虽然5岁的孩子并不知道大人们都在商量着什么，但她知道，那一定与她爹娘有关。

    所以这天一大早，她就醒了过来，并假装熟睡。果然徐伯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她偷偷的跟了出去，并听到他们要去给什么人送行。小小的任蓝天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趁大家不注意，躲在了马车后边的储物箱里，一路跟到了黑石市。

    不愧为青山堂夫妇的掌上明珠，她的机智勇敢是同龄孩子无法比拟的。任蓝天为了能够看到远处发生的事情，爬上了一个破旧的阁楼，并小心的探出了半个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她看到在远处的高台上，站着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儿。他眉清目秀，干干净净，穿着合身的小西装，有着漂亮的单眼皮和红红的嘴唇。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从别人家阳台顺手偷来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浑身上下还被自己涂了个乌漆抹黑。

    两人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看起来像是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跟他做朋友，她想要穿着与他一样漂亮的衣服，在青山绿水中无忧无虑的玩耍。但任蓝天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远处的两个囚车所吸引，囚车里的人好脏啊，她想。

    她从未见过这么脏的人，比现在的自己还要脏。披头散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简直就像她爹娘跟她讲的故事中的鬼怪一般。在她的心中，乌氏的人，就是那个模样。

    她看到下面聚集的人们纷纷脱下了帽子，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任蓝天再度将眼神转向了被押上高台的两人，她仔细的瞧着，不知为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却觉得那两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感。

    乌烁掏出怀中的表看了看，已经正午十分，为何还没有刽子手前来？

    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四周的巡捕们，没人有任何动作。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然后一团蓝色的火焰噌的冒了出来，随后乌氏专用的通讯符契漂浮在他的面前。黄色的纸张上画着血红色的玄天文字，乌正的声音传入了乌烁的耳朵，只能他一人听到。

    &切进行的顺利吗？”

    &老爷的话，都顺利，没有任何青山堂的人前来劫囚，想必是不会来了”

    &但还是要当心，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那两个人，今天一定得死”

    &下明白，但是......现在已经过了行刑的时间，但刽子手还没到，不知道这是老爷的意思还是.....”

    乌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但当他听了乌正接下来的回答后，内心却无法再保持平静。

    &爷........您确定吗？”

    &属下明白了........”

    黄色的符印在乌烁的话音结束后燃烧殆尽，如同人的生命一般，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他回想着老爷刚才的话，‘刽子手已经在你身边了，行刑的人是乌野。你的工作，就是亲眼看着他杀了那两个人，我相信你不会再一次让我失望的，对吧？’

    乌烁看了看任逍遥和他身旁的女子，又看了看台下黑石人民恐惧又愤恨的眼神。什么是是？什么是非？

    什么是是！？什么是非！？

    身旁的乌野仍然一无所知，童真仍在他的脸上和眸中跳跃着，那是乌烁早已失去的美好。而在这一刻，他将亲手将这美好从乌野的眼中夺走。在这一秒，乌烁的脑海中播放出很多的画面，从他被乌氏收养，第一次见到乌正，每日每夜的训练，不负众望的成为无常居士。

    称赞，责罚，执行，执行，称赞，责罚，执行，执行，执行，乌野。

    他本该是一个无心的人，却被自己的心蒙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