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路前行,小琴萱与惠子渐渐熟识起来,玩得不亦乐乎。很快便到了一处开阔地带,独孤珏停下车马,准备熬粥。
独孤珏变戏法一般在空地之上支起大锅,点燃炉火,淘米洗米,一气呵成。张氏与惠子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从哪里变出来的,且不说那口大锅,那些米,这周围连河都没有,这水又是哪里来的。惊讶归惊讶,她虽然没念过书,但也知道“英雄不问出处”的理,他们不图名不图利,真心帮助灾民,自己何必去探究,于是一瘸一拐走到那边,准备帮忙。
“劳烦张大嫂先看帮忙看着,小丫头,过来帮我!”说着独孤珏便拉着小琴萱往林子里去了。
“独孤,这是作甚?”也不见独孤珏祭起武器,周围的树木哗啦啦倒下几棵,小琴萱不明所以。
“做碗和勺子啊?难不成你以为难民还随身携带碗筷啊?”独孤珏笑着说道,掐了个剑诀,空中闪过几道亮光,那些倒下的树便成了一个个精美的木碗以及木勺,“接着!”独孤珏朝小琴萱扔了个东西过来。
小琴萱好左摇右摆,好不容易才接到,原来是一根木棍,倒是与金陵楼那擀面杖差不多,虽然比擀面杖长些,但长度合适,重量适中,颇为顺手。
“这又是干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装神秘!”
不一会儿,独孤珏便提着两大篮子的碗筷回来了,小琴萱提着棍子跟着一旁。
“原来如此!”小琴萱终于知道原由,因为场面着实混乱。
只见煮粥的地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些人更是打算下手去捞滚烫的粥,被烫得直哆嗦,而张氏早已被挤在了一旁,拉着惠子不知所措,见到二人来了,赶忙走了过来,连声道歉,责怪自己没能看好,独孤珏表示无碍。
独孤珏将篮子往地上一放,双手一拍,张氏、惠子、小琴萱倒是无感,那些抢粥之人则是如遭雷击,被震得飞得老远,锅边也空出一个大圈。
“都给我排队去!”独孤珏淡淡说道,却仿佛有无穷魔力,令这些快被饿疯了的人老老实实站成一排。
张氏负责施粥,惠子在一旁递碗,小琴萱则提着一根棍子站在一旁,谁若扰乱秩序,上去便是一顿乱棍。那些灾民倒是没想到,这般俏生生的小丫头,打起人来居然毫不手软,好几个本身有点痞性的人仗着五大三粗打算插队,愣是被小琴萱打得够呛,想还手,一抬头看到独孤珏站在小琴萱身后,被吓了个半死,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念头,只得抱头鼠窜。
小琴萱以前在帝京城里可是有“苏小狐”的外号,玩在一起的全是官宦子弟,老爹是富豪,大哥是武人,有蝴蝶时刻保护,又认识女帝,这般后台,连敬阳王之子乐毅在她面前都没有讨到便宜,那些帝京城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或多或少都吃过暗亏,对付几个泼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饿了多日,终于得粥食果腹,一众灾民连声感谢。之后一部分人选择继续赶路,寻一处可以安置他们的地方,另一拨人则留了下来,他们大多数人是从渔舟村逃出来的,听张氏说独孤珏他们打算去渔舟村,便决心一同前往。虽然家园已毁,但只要海水退去,只要人还在,就能重建家园。
夜幕降临,独孤珏让小琴萱和惠子在那块空地四周各插了几炷香,盛夏时节,大灾之后,蚊虫甚多,这些香有驱虫的作用。
空地上点着篝火,小琴萱靠在独孤珏身边,难民们连日赶路不得好好休息,这会儿能饱餐一顿,又没有蚊虫叮咬,很快便睡意袭来,幕天席地,睡得很沉,不少男子还打着呼噜,听着不觉吵闹,反而觉得无比安心,就好像灾难从未来过一般。
“唔,这夜晚,才是最难熬的啊!”独孤珏扔了些干柴到火堆中,淡淡说道。
“睡着了的话,眼睛一闭一睁不就天亮了么,为何还难熬呢?”小琴萱问道。
“因为啊···”独孤珏环过手,搂着小琴萱,“他们都经历了生离死别,那种看着至亲在自己面前被洪水吞没的痛苦,可是撕心裂肺啊!白日里,人清醒着,尚且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是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更有甚者是用疼痛来麻痹自己,是不是看到有的人伤痕累累,其实都是自己弄的!”
“啊?为什么!”
“悔恨,内疚,无助,种种原因,面对这般天灾,别说是凡人,就是修真者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会这般也是人之常情。他们看着至亲被卷走,自己却无能为力,便会陷入一种深深地自责当中,当初或许手再伸长半分就能拉住他们,或许跑得再快些,发现得在早些,便能救到更多人,之类之类!
他们之中很多其实亲人都不在了,为什么还要选择回去,触景生情,徒增伤悲,远离不是更好么?因为落叶归根,那渔舟村便是他们的根,他们害怕亲人中元节回来找不到家,所以打算守在那里,让他们有个归处!”
“这样啊!”
“你别看张大嫂白日好像没事人一般,其实她比谁都痛苦,丈夫生死未卜,大儿子下落不明,她带着儿子与女儿逃难,儿子又在她眼前被海啸吞没,若不是顾忌小女儿,只怕···她的腿伤成那般,带着孩子徒步走了这么远,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说她心底的痛有多深呢!”
“嗯!”小琴萱偷偷抹了抹眼泪。
“梦这东西可不是人可以控制的,一旦睡着,经历这般灾难,只怕梦中便全是这些可怖的场景了吧!”
如独孤珏所说,夜深之后,好容易睡熟的难民许多被噩梦惊醒,然后便无法入睡,一想到失去亲人的痛苦,生怕打扰到别人,只得咬着衣服,更有甚者咬着自己的手臂,咬得鲜血之流,默默哭泣,整个营地笼罩着一种无比悲凉的气氛,更是传染开来。不知谁忍受不住,哭出声来,一石激起千层浪,难民们不再压抑,纷纷失声痛哭,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着实令人黯然神伤。
车马让给了张氏和惠子,独孤珏则带着小琴萱落在一棵大树之上,小琴萱躺在独孤珏的怀中,听到这哭声,泪流满面。
“独孤,帮帮他们吧!”
独孤珏低头看着小琴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小琴萱起身站在他的身旁。
只见独孤珏坐直身子,十指不停弯曲又伸直,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抬手往空中轻轻一拨。小琴萱看得目瞪口呆,她在金陵楼与秦淮舫待了那么久,这弹琴的起手式自然知晓,可独孤珏面前空空如也,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
“铮!”独孤珏这凌空一拨居然当真发出了声音。独孤珏的手指在空中不停跳跃,变幻出不同的指法,小琴萱这才知道,原来独孤珏的弹琴这般好听。之前云中郡他们与云中蜀雨合作演奏了那九天玄女祭祀舞曲,那时候她只知道独孤珏会谱曲,现在想来,若是不会弹琴,如何谱得出曲子嘛。
“哇!”小琴萱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见独孤珏的指尖,每一次跳动,都会发出七彩光晕,那些光晕犹如七彩缎带,在空中流淌,更是往那些难民身上落去,宛如一道薄纱覆在他们身上。而那些人,悲伤的情绪竟然真的缓和下来,不再哭泣,又缓缓躺下,进入梦乡。
不过独孤珏并未停止弹奏,手指依然在跳动,只是曲调从轻柔,安抚人心,无缝过渡到了有些许欢快的曲调。
“咦,这曲子?”小琴萱对这曲子可是熟悉得很,当时为了练那个祭祀舞,云中蜀雨抚琴,她跳舞,听了不下几十遍,正是独孤珏谱曲的《月下飞天舞》,“唔,又有些不一样,那曲子比这个要快些!”
小琴萱啧啧称奇,不想原来同一支曲子,节拍不同,弹出来给人的感觉竟然相差这么大。小情绪听得入神,一直盯着独孤珏的手指,以前一直从未留意,原来独孤珏的手指竟然这般好看,修长,白皙,当真“风梅花落轻扬扬,十指干净声涓涓”!
“淙淙!”又一个曲子突然加入进来,独孤珏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小琴萱则是转头四处查看,可四下无人,这曲子又是从何而来呢?
“抬头!”独孤珏提醒道。
小琴萱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着淡雅蓝裙,长发如瀑的美丽女子凌空而坐,膝上放着一把瑶琴,那曲子正是她所弹奏。那女子正是二人白日见过的天音宗羽诗音。
虽然对音律不甚了解,但在秦淮舫时,小琴萱时常去听十二乐姬演奏,他们乐器不同,但演奏时候旋律却是一样,因此觉得悦耳动听,浑然一体。而此时,独孤珏演奏的是一曲变调的《月下飞天舞》,那羽诗音肯定不曾听过,此刻她所演奏的也是一曲二人从未听闻的曲子。
本以为两支不同的曲子混在一起会变成杂音,好不容易入梦的难民会被噪音惊醒。不曾想这两首曲子竟是完美融合,如卯榫一般,严丝合缝,浑然天成,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更加动听。而那些难民在在这合奏曲中,睡得更加香甜,嘴角更是带着微笑,似是从伤痛之中走出,开始拥抱新生活了。
小琴萱终于放下心来,于是专心欣赏独孤珏与羽诗音的合奏。
琴声悠扬,潺潺铮铮。
这边一汪清泉潺潺流,那边林中娇莺恰恰啼;
这边风松瀑布响清绝,那边羊脂美玉声锒铛;
这边浮云柳絮无根蒂,那边天高海阔任君飞;
这边天山之外飞白雪,那边万丈涧底生流泉;
这边微霠愁猿抱山木,那边玄冬孤鸿度云汉;
这边···那边···;
这边昆山玉碎凤凰叫,那边芙蓉泣露香兰笑;
这边高山流水觅知音,那边阳春白雪来附和。
总之,这边一曲,那边一调,配合无间,许久,曲罢,余音袅袅。
谁言伯牙绝弦锺期死,人间自有后来人!
独孤珏和羽诗音一同睁开眼睛,互相点头示意,站起身子,独孤珏抱着小琴萱从树上落下,羽诗音也抱着瑶琴款款落下。
“听雨山,天音宗,羽部,羽诗音,见过公子,适才打扰,皆因醉心公子琴声,情不自禁,望公子海涵!”羽诗音欠身致歉。
“羽仙子过谦,在下独孤珏,一介散修!”独孤珏又转头介绍小琴萱,“这位小姑娘姓苏名琴萱!正与在下一同游历世间!”独孤珏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久闻天音宗玄音妙法操五感,控七情六欲,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不想羽仙子如此琴技居然才是羽部,天音宗当真能人辈出,在下佩服!”
“独孤公子过奖,诗音这点微末道行,着实不能与宗门众位哥哥姐姐相比!”羽诗音淡淡一笑,脸上有一丝红晕。
“独孤,这回我信了,这位当真是仙子姐姐!”小琴萱拉了拉独孤珏的衣袖,看着是羽诗音,小声说道。
羽诗音歪着头,颇为好奇,独孤珏摸了摸小琴萱的脑袋。
“当然是仙子!”
9
“海娃,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鱼头,娘给你夹到碗里!”张氏将鱼头夹到海娃碗中,笑意盈盈。
“海娃,你也长大了,咱们海边的男人,就该与大海搏斗,明日便与爹爹出海捕鱼吧!”海生坐在海娃对面,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他该像个男子汉一般出海了。
“爹娘,我不想出海,我要学做生意,将来赚很多很多钱,到时候给你们买大房子!”海富贵说道,当时给他取名“富贵”,便是希望他能大富大贵,不用捕鱼为生。
“那我呢?”惠子年岁较小,不清楚未来为何物。
“惠子只需安心长大即可!”海生摸了摸惠子的头,说道。
海娃看着这温馨熟悉的场景,恍如隔世,上一刻,他被海浪吞没,陷入无尽黑暗之中,不想再睁眼时,居然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
“海娃,怎地不吃东西?莫不是不合口味?想吃什么说与娘听,娘再给你做去!”张氏笑着说道,那般温柔。
“没,没事!娘不用再辛劳,我最喜欢这鱼头了!”说罢便拿起筷子,准备去吃那鱼头。
他看着那鱼头,觉得着实诡异,这鱼头太大了,最主要的是,那鱼头根本没有经过烹饪,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海上捞上来不久。脚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拍了一下,海娃低头往桌子下方一看,只见有一个鱼身赫然出现在桌子下方,上方连着的竟是那个鱼头,那鱼尾不住拍打,这鱼竟是活鱼!
“娘!”海娃抬头想询问张氏,可抬头,那里还有张氏的身影,再一转头,其他人早已消失不见,“这?!”
海娃不解,这时,屋子墙壁向四方倒去,屋顶向上飞起,地板往下落去,吓得海娃一哆嗦,但那桌椅却是还在原地,他就这般坐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之内。“哗啦”,他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不待他去寻那声音来源,周围黑暗猛然消散,只见百丈巨浪当头砸下,海娃本能抬手去抵挡。可凡人之躯如何抵御这般可怖的自然之力,海娃被海浪吞没。
随波逐流,海娃在海水中被暗流卷着,不能控制身形,也不知过了多久,海娃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浮于水中,吓得拼命挣扎。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溺水感觉,自己反而还能正常呼吸。不待他惊讶,海娃听到有什么声音,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点,正逐渐变大,朝着海娃疾驰而来,海娃眯着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这一看不要紧,看了着实吓人。那黑点是条鱼,脖子之上箍着一个瓷碗,居然是适才桌上的那条鱼。
那鱼来势凶猛,朝着海娃急速游来,速度极快。那鱼逐渐接近,海娃不禁吞了吞唾沫,被吓得不轻,因为那鱼实在太大,几乎有三四个海娃那般大小。那鱼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海娃咬来,海娃无法动弹,只得闭眼等死。
海娃并未身首异处,而是被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舐,劫后余生,海娃睁眼一看,那鱼竟然长着一条长长的舌头,体型也变小了许多,正在舔舐自己的脸!
“汪!”那怪鱼叫了一声。
“旺···旺财?”海娃试探地叫了一声。
“汪!”怪鱼回应到。
突然,海水震荡,本来还能自由呼吸的海娃,突然被海水侵袭,那海水不停地往海娃口鼻之中灌去,海娃拼命挣扎。
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海娃大叫一声,清醒过来,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当真诡异。
“汪!”海娃脸上被舔了一下,努力睁开双眼,好半天才适应强光,环顾四周,知晓了现在的处境。周围环境陌生,他趴在一块巨石之上,一半身子泡在水中,旺财正蹲在石头上看着自己。
“这是哪?”海娃挣扎着爬上巨石,站起身子左右查看,可除了水便是水,没有参照物,无从辨别,寻思着自己是被那海浪给带到了很远的地方了,脑袋一阵阵疼痛,海娃捂着脑袋,想起自己在水中被硬物给砸到失去了意识,“这是过去多久了!”
“呜哇!呜哇!”海娃突然听到一婴儿的哭声,但举目望去,却寻不得踪迹。
“汪汪!”旺财突然朝一个方向叫唤起来,似是发现了什么,海娃赶忙循着那个方向仔细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襁褓被卡在一个树杈之中。
人命关天,海娃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拼命朝着那婴儿游去,旺财也紧跟着入水。海娃水性极好,游泳速度极快,不消多时便游到了那婴儿旁边。一看,居然认识,正是村里龚明大哥的女儿小海螺,而龚明大哥与爹爹一同出海,尚未归来。
“诶,小海螺,你怎地会在此地,你娘亲呢!”海娃好奇,将孩子抱起打算游到安全的地方。
“汪!”旺财不停叫唤,围着他们不停地转,海娃回头看去,泪水夺眶而出,原来小海螺哪是卡在树枝上,而是被一只手托着,那手纤细白皙,似乎是一女子的手,手的主人整个被水吞没,而那手此刻正缓缓没入水中。
海娃着急,寻思着这女子应该还没死,可手里抱着婴儿,根本腾不出手,看到旺财,海娃突然有了注意。
“旺财过来!”海娃将旺财喊道身边,示意旺财不要乱动,赶忙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小海螺包裹了一下,放在旺财的背上,用袖子当做绳子在旺财腹部打了个结,将小海螺固定在旺财身上,拉扯了几下,确定是否已经稳当。
“旺财别乱跑!”说罢扎入水中。水中的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海螺的娘亲余氏,年纪不过双十,海娃等一帮孩子喜欢叫她慧娘姐姐。只见余氏已经失去意识,口鼻不停地冒着气泡,海娃心中焦急万分,赶忙游到她的身后,拖着她跃出水面,可余氏的身子极重,勉强跃出水面却是不能再动弹分毫。不得已,海娃只得入水查看,原来余氏的脚被一团荆棘缠住,满是口子,鲜血淋漓。海娃这才明白,原来是余氏带着孩子被海浪冲至此处,被荆棘缠住不能动弹,而水又深,余氏勉强支撑,终是体力消耗殆尽,只能将孩子举过水面,希望有人能及时发现。海娃心中既感动又难过,但时间不等人,于是扎得更深,也不在乎荆棘,直接用手去拽,手掌被划破,鲜血直流也毫不在意,终是将荆棘解开,赶忙带着余氏游往之前的巨石之上。
他自小在海边长大,如何救治溺水之人自是明白,于是赶忙施救,可一通忙活,却是不见余氏醒来,海娃绝望至极。突然遭此劫难,家人失散,生死未卜,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襁褓婴儿失去母亲,自己却无能为力,他虽然懂事,但不过是个十岁孩子,忽觉心中疼痛难以抑制,只得仰天长啸。
“啊!!!”
小海螺似乎也是知晓自己母亲离去,竟也“呜哇呜哇”地大哭起来。
“咳咳!”奇迹般地,余氏似乎是听到了小海螺的哭声,心中不舍,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终是不肯踏入,这会竟然苏醒了过来,不停地吐着水。
“慧娘姐姐!”海娃喜极而泣,赶忙帮助余氏将水吐出。
好半天,余氏才缓过神来,“我的小海螺呢!”余氏醒来便一把抓着海娃的胳膊询问孩子的下落,力气极大,指甲直接嵌到肉里,疼得海娃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慧娘姐姐,小海螺没事,就在你后面!”海娃知她爱女心切,也不在意,赶忙告诉她。
慧娘转头,看到旺财背后的襁褓,赶忙解下抱在怀中,心疼不已。
海娃醒来时海潮已经退去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低洼,所以积了很深的水。海娃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寻了一个方向,便要带领大家走出去。余氏的脚上伤痕累累,行动不便,只得由海娃帮扶,而小海螺则还是由旺财驮在背上。余氏啧啧称奇,不想这狗竟然如此通人性。
几人好容易游出水坑,看到地面泥泞,房屋倾塌,树木倒地,满目狼藉之景,心情沉重。走在废墟之中,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幸存下来的人正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不时可以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时可以看到已死去多时,或泡在水中,或淹在废墟中的尸首,所见皆触目惊心。
“这里大概是邻村吧,不想我们竟是被冲了这么远!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海娃说道。
“我也不知,勉强躲过第一波海浪,浪潮回退又将我卷走,迷迷糊糊的,好在小海螺无事,也算万幸!”余氏看了看怀中的小海螺,外面这般天翻地覆,她倒是睡得香甜,只是不知道孩子他爹如何了,一想到此处,心中难过,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慧娘姐姐,无需担心,我一定将你们母女平安送回去!”海娃此刻化身男子汉大丈夫,赶忙安慰余氏。
“嗯!”余氏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海娃低头看了看余氏的脚,着实可怖,更是已经肿了起来,颜色发黑,粗了一圈,想来行进起来也是极其吃力,需要快些找郎中治疗才行。于是便找了个平坦,稍微干净些的地方,让她抱着孩子先歇息片刻。自己这带着旺财出去,看看能否找些吃的,大家补充体力才好继续上路。
海啸过后,许多东西都被冲走了,即便找到些食物,也已经被水泡的破败不堪,无法食用。海娃也是饿到头晕眼花,冷汗涔涔,但必须咬牙坚持,要不然余氏和小海螺可就没人照看了。
翻开一块木板,海娃眼睛一亮,从泥堆之中挖出一物,虽然泥泞不堪,但入手柔软,勉强可以看出有绳子系着,海娃赶忙找到一处积水的地方,用水冲去泥沙,心中大喜,那竟是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糕点,油纸不怕水,倒是保存下来。海娃赶忙扯开包装,撇下一大块糕点就要往嘴里塞,想起了什么,又放回大半,自己吃了一小口,颇为满足。海娃四处看看,赶忙重新将糕点包好,藏到怀中,生怕被别人抢去。
正当海娃打算往回走时,突然听到旺财的惨叫声,急忙寻声而去。等海娃赶到之时,发现旺财已经倒在地上,后腿鲜血淋漓,而旁边正围着五六个大人,手里握着棍棒,旺财就是被他们打伤的。
“哈哈,老子饿了几天了,不想居然有只野狗送上门来,终于可以开荤了!”
“快些弄死,我快饿晕了!”
原来这些人竟是打算将旺财打死用来充饥。这海娃如何能忍,几个箭步冲了上去,撞开一人,抱起地上的旺财就要往外跑。可那些人如何能让到嘴的食物飞了,抡起棒子就打,海娃救狗心切,一不留神被一棍子打倒在地,头破血流。旺财发怒,拼命狂吠,即便瘸着腿,还是朝着那打人者咬去,一口把那人的小腿给咬下一块肉来,血肉模糊,疼得那人倒在地上鬼哭狼嚎。
“可恶,把这畜生给我打死!”
旺财满口是血,勉强支撑着身体,护着海娃,凶神恶煞,那些人不敢上前,只得站在远处用石头扔,海娃与旺财都被砸中,受伤不轻。旺财一声惨叫,腿又被砸中,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虽然依然狂吠不止,但已然对那些人没有威胁,他们提着棍子上前,举起棍子就要敲下。
“你们给我住手!”竟是余氏听到这边动静,拖着伤腿,抱着孩子,一步步挪了过来,撕扯着其中一人的衣服,让他们停手。
可她一个弱女子,身上有伤,又抱着孩子,如何是这些男人的对手,那男子一把将她甩开,余氏摔倒在地,好在护着孩子,小海螺倒是没事,不过受到惊吓,哭个不停。男子厌恶地看了一眼,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臭婊子给老子安分点,老子心情好赏你口狗肉汤,心情不好把你也吃了!”
男子说罢转身,重新举起木棍,海娃爱狗心切,也顾不得身上伤痛,爬起身将旺财护在身下。
其他几名男子犹豫,那被咬伤的男子瘸着腿站了起来,提起棒子,毫不犹豫,直接一棒打在海娃身上,海娃吃痛,但就是不肯松手。
“不要管他!给我打!他疼了就会松手了!”男子准备打下第二棒,但棒子却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想回头查看,迎面却遭了一记铁拳,牙齿被打掉几颗,人也被打得飞出去老远。
其余几人想要回身报复,一看远处跑来十余个男子,被吓得撒腿就跑,不敢久留。
海娃抬头一看,救了他的那人身材高大,肩膀宽阔,小时自己就骑在他的脖颈上玩耍,不是海生又是谁。
“爹,你回来了!”海娃朝海生笑了笑,两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