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锋遭长虫一足扫在鬓边,只觉颅内痛不可当,一时冷汗涔涔唇面如雪。
脑中迷雾于此刻悄然散尽,梦中所聆之音、所见之面,皆在一瞬之间清晰起来。
“锋儿,你留神着些,莫要跌下来。”
……
“哼,你只双唇一碰,哪个就来信你?我们拉钩作数,大师兄千万要说话算话!”
……
“石头老兄,我林锋又来陪你了。”
……
“从即刻起,林少侠便不是敝派的门人了,敝派门户规矩烦琐,少侠苦苦相守,想来颇费心血,今后也无需劳心了。”
……
那些遗忘故事自在脑中奔腾呼啸势若海潮,誓言、罪孽、往昔,皆于此刻清晰浮现,如不苟活世间,如何沉冤昭雪?
长虫手中怪剑直指前心,林锋虽有心规避,奈何无力而为,只好看着怪剑渐近,一时间满怀怨气。
他只觉脑中晕眩不绝,目前已黑了大半,只有怪剑一点寒芒逼来,将闭目时,忽听远处一声娇叱:“哪个给你胆子伤我夫君?还不滚开更待何时!”
长虫挺剑疾刺,忽闻脑后风响急促,哪敢有丝毫怠慢,当下忙转胯旋腰反手一剑直斩来物。
只听一声酥响,来物已教斩得粉碎,凝目望时,原是只块溜圆卵石。
他自喝道:“来者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管我乾坤神教的闲事?”
话音未落,便见个姑娘来在近前。
只见她面白唇红嗔意满满,柳眉杏眼愠色不散,发间斜插一枚鎏金珊瑚钗,又平添三分贵气在内,一套淡紫碎花劲装衬得玲珑身形愈发窈窕。
“乾坤魔教的闲事,本小姐兴许要掂量掂量,区区你赤焰魔宫分舵的闲事,本小姐便是管了,你又能奈我何?”
这紫衫女一口天风国官话极是正宗,虽同水乡姑娘一般的软糯,却终不及钱瑶柔和温婉,反如山间叮咚泉水,自存了一番清脆甜美在内。
适才一番言语饱含骄傲之意,兼她手中提口长剑,更显英姿飒爽。
长虫闻言大怒:“你这黄毛丫头好大的口气!你有多大的能耐便敢来保他?老子游历江湖时,你还不会喊‘娘’哩!”
紫衫女闻言柳眉一挑,口中冷笑两声:“你这小水蛇的口气又比本姑娘小了多少?你又有多大能耐便敢杀他?就凭你手中那口青蛇剑?”
“青”字方起,便见紫衫女鬼魅也似的来在目下,紧接便见面前清光一闪直扫腰胯。
长虫见她出手不俗,三尺剑动周身破绽难觅,当下忙仗剑相迎。
他方一提腕,忽听面前“仓啷”一声响,紫衫女鞘中竟又拉出一口尺半短剑,寒光掩映直往喉上袭来。
急躲时,面上已多出一条长长血口。
这厮挨了一记,忙跃身而走,左手扶了面上伤处:“闭月离风?!你同上官龙渊有甚么瓜葛!”
“你这小水蛇好不老实,他老人家的名讳,也是你配直呼的?看我给个教训与你!”
紫衫女虽矮他许多,然言语时稍昂些下巴,极是桀骜。
长虫闻言大怒,正待言语时,忽见她又仗了一双剑,直往身上扑来。
这一双剑是龙熠堡堡主上官龙渊随身之物,乃天下第一铸剑大师吴星霜的得意之作。
那口青蛇剑虽也出自名家之手,然同流光剑相较也差了许多,而今同天下罕有的神兵利器争锋,能有何等下场?
两剑相交,只听“嗤”得一声响,青蛇剑应声而断。
紫衫女一招得手,右足立时抢入空门,掌中离风剑直往他下腹撩去。
长虫见势不妙,左掌一压直扣她右腕,紫衫女见右手受制,左手闭月剑直取他面门迎香、人中二穴。
这厮也是眼疾手快之辈,见紫衫女出剑,右手立时便往她左腕握去。
怎料紫衫女手腕一翻,闭月剑自在掌心连转,竟真如一轮皓月在手直往长虫腕上切去。
那厮自觉血肉不及青蛇剑坚硬,见此情状手掌哪敢再落半分?急避时,颌下又教闭月剑斩破。这一下伤得远胜先前,血流汩汩间已可视着森森白骨。
他教这两剑搅得心内火起,正待行凶时,忽觉紫衫女右腕太渊穴上一股刚强内力急冲而出,缘手少阴心经一路逆行,霎时便近极泉。
长虫觉察这内力有异,立时将手一松直往后退,怎料紫衫女竟如影随形也似直逼近前,紧接便见她双剑一叉,直往颈上剪去。
这一跟一剪来得极快,饶是长虫闪避及时,颈侧也多出两条浅浅血痕。
紫衫女这两招前唤猬刺,后唤断蛟,皆是龙熠堡前任堡主所创,乃双剑应付空手夺白刃的上乘招数。
她将双剑往身后一藏抿嘴浅笑:“你这小水蛇的轻功倒是不错。下次看你还敢直呼我爹爹名讳?此事放在一边不论……”
长虫闻言略松一气,心道:“好个白云刀客,怎地教出这等泼辣的女儿!”
正思索间,忽听紫衫女又道:“且来算算你几个泼物伤我相公的账!”
她依旧抿嘴浅笑:“你们四个人人有份,哪个也逃不脱,那三个内力尽失,我也不好欺他几个,只好由你来担着。”
长虫脑中又混沌上来,口中惨呼:“凭甚么?那厮伤我三位弟兄,这账又当如何算?我也不欺你,只要他一个担着便是!”
紫衫女朱唇一撇:“本小姐只见你踢他伤他还要杀他,旁事非我亲眼所见,如是你信口雌黄诓骗与我,又当如何?”
“你这丫头怎地不讲道理?”
“你四个平白无故便来杀我相公便是讲道理了?倘真教你们几个得逞,我年纪轻轻便守寡在家,这便是讲道理了?”
紫衫女一通装腔作势,倒真有几分幽怨凄楚在内,长虫哪里知道如何应对,忽听她清喝:“既不知如何对答,便来拿命了账!”说话间双剑一摆,直取长虫要害。
二人争斗半晌,莫约拆解百廿余招,忽听林锋在旁道:“上刺天突,侧击章门。”
那姑娘翻个白眼:“受伤至此还不肯好好将养,同当年在浩然城内有甚两样?”
她嘴上虽不领情,左手闭月剑已直奔长虫颈下天突穴而去。那厮见状面色陡变,双掌一合夹牢了短剑剑脊。
紫衫女自一拧身,倘长虫依旧夹剑,两只手掌非教闭月剑绞碎不可,当下立时松手规避。
紧接便见那姑娘右臂一扫,掌中离风剑直劈那厮肋下章门穴。
长虫心知这一剑乃她借旋体之势斩出,断是势大力沉,单凭一手决难阻下。待规避时,已教闭月剑贯了小臂。
这厮臂上吃痛,左臂直往紫衫女右颊劈去。
只见他左臂方动,掌上已亮起幽碧磷光,原是手存余药,施展了玄灵密剑的法门。
紫衫女虽武功高强,却终是女流,自然爱惜颜面,陡见碧火焚颊,直惊得芳心乱跳玉体不安,正花容失色间,忽听林锋又道:“侠白、迎香。”
她耳聆体动,抬手两剑往二穴直刺,这两下只信手而为,竟将长虫逼退三丈远近。
长虫惊道:“你这厮缘何知晓老子武功的罩门所在!”
林锋牢摁眉心,起身轻道:“你适才将功夫在我面前演练一次,破绽、罩门自然为我所知,如若不信便来试过。”
他拾了流光剑在手:“你可敢来赌斗?”
长虫见他势众,只好道:“你以剑迎我赤手空拳,算不得好汉,有种的便与我空手拆招!”
只听林锋大笑:“好,便同你空手拆招又待怎地?且来,且来!”
说话间自已送了流光剑归鞘,旋即足下马步一错,紧接双掌一拉摆个起手:“倘今次输了又待怎地?”
长虫咬牙跺脚:“输了任你处置!”言罢拽步提拳劈面便打。
林锋见他拳来也不着急,一路掌法施展开来,竟与长虫斗了个平分秋色。
又拆几招忽听他自嘲一笑:“落英掌法许久不曾温习,当真生疏了七八成。”说话间随手一掌便往长虫胸前中脘穴拍去。
掌风未至那厮已仓惶闪躲,紧接便见林锋一连九掌,掌掌不离长虫罩门要穴,直将那厮逼得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待九掌发毕又道:“当初在下误入歧途,与乾坤魔教为伍,而今在下也不取你性命,你只留下这身武功去罢。”
长虫闻言心内大惊,面前风声起处,胸前璇玑穴上早中一拳,待抬手时腋下极泉穴又中一掌。
紧接便觉胸腹九处大穴中指,阵阵劲力缘十二正经而走,霎时间便将胸中真气震散。
他一指林锋,忽觉任督二脉皆闭,内力反冲直震得口鼻内血如泉涌,旋即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紫衫女走上前道:“行事需得斩草除根才是,倘今日放他,只怕来日后患无穷。”
林锋轻叹一声:“他一身经脉教我断了三成,内力也散了个干净,自已成了一介废人,倘欲为恶,大抵要等到来生了。”
林锋轻叹一声道:“他一身经脉已被我断了三成,内力也被我散了个干干净净,已成了一介废人,想要为恶,只怕是要等到来生了。”
紫衫女抱了臂:“偏是你心慈念善。”
“姑娘早年可是见过在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