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地尽头》关淑怡
“不同意?”顾凡端着茶水,没喝,“韩哥帮了【艾都】那么多,现在美利坚的唱片也卖得很好,为什么不同意?”
老董事长说:“事关章依曼,没有章耀辉点头,底下人谁有胆子同意。”
顾凡愣了一下,嘴巴猛地一张,才想起【艾都】的掌舵人已经是章耀辉了。
虽然章耀辉对同公司的章依曼一直不偏不倚,不倾斜资源,不插手运营,就连收视惨淡的《我们恋爱吧》说让参加也就让参加了,看起来很不爱他的女儿,但谁也不会想试探章耀辉的护犊之心真不真切。因为曾有人试探过。
在章耀辉还不是现在这个章耀辉,章依曼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有个还算有名的艺人在酒局上喝了点酒,看到电视里正在参加比赛的章依曼,就开着章依曼的荤笑话,说将来章依曼进了圈子,他一定要好好玩一玩。这些话被小范围传了出去。几天后,这个艺人突然被曝丑闻此人活跃于多个涉及幼童的非法网站,手机和电脑里满是令人愤怒的视频。在儿童事件上零容忍的华夏,事情沸沸扬扬,那位艺人很快身败名裂,狼狈离开了娱乐圈。
圈内人也没人同情他,只是在猜是谁下得手。猜不出来。最后有人猜测是章耀辉干的,因为在酒局结束的第二天,当时正在美利坚的章耀辉回国待了几天。联想到章耀辉以往的风格,倒也真有可能,最后传来传去,大家都基本认定是章耀辉干的。
一想到这件事,顾凡把茶水往红木茶几上一放,也顾不上喝茶了。相比起第二方案的破产【艾都】这边不松口,《我们恋爱吧》节目组即使有心背锅也不敢背顾凡现在更担心韩觉会惹来章耀辉的怒火。面对其他幕后黑手的攻击,老董事长可以帮着韩觉将其揪出,一一反击,而面对章耀辉就不能了。韩觉和章依曼是在认真谈恋爱的,老丈人生气,韩觉还手不还手都是输。
“那……”顾凡想问老董事长该怎么办,又一下子收住了口。因为他不确定老董事长知不知道韩觉和章依曼在恋爱这件事,他被韩觉叮嘱过,也不敢随便透露,一时之间嘴巴欲言又止好几次,表情变来变去。
“小韩已经跟我说过了,他在跟章依曼谈恋爱。”老董事长显然知道顾凡在纠结什么。
顾凡表情舒展,没了顾及,立马问章耀辉那边该怎么办。
老董事长听完之后没什么反应。
“老爷子……!”顾凡看着老董事长还在稳稳地喝着茶,差点学着以前的韩觉一把将茶杯夺下来。
“别急,”老董事长在顾凡面前还是很稳重的,挥了挥手,说,“小韩已经去解决这件事了。”
“怎么解决?”
老董事长看了看办公室里的钟,说,“我早上跟他打电话,他说他今天去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
顾凡悄悄松了一口气。顾凡看到网上众多说韩觉【不真实】的证据,心里也有点没底。现在老董事长用了【解释清楚】,说明韩觉那里的真相和网上是有出入的。顾凡理所当然坚定不移地站在韩觉这边。
“韩哥现在怎么样了?”顾凡问。他昨天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韩觉,那时候韩觉的状态还可以,但今天事情多了那么多,再打韩觉的电话没打通,不知道他怎样了。顾凡很担心。
“挺好的,没怎么受到影响,”老董事长说,“他说人设崩不崩的他不怎么在意,就是担心章耀辉那里留了差印象,今天去章依曼见家长,他很紧张。”
顾凡点点头,觉得挺好。
“对了,老爷子,”顾凡直到现在才有心情喝茶,“我要不要把新歌提前发出来,支援一下韩哥?”
在
“杨雯淑已经发了。”
“杨雯淑?”顾凡惊讶。
杨雯淑是上一季《歌手》的歌王,和韩觉的仅剩不多的交集就是陪章依曼去参加《歌手》的时候。
顾凡一拍手,一下子想起【适合张子商】文件夹的初衷,就是韩觉在向外界放出卖歌信号。尽管最后韩觉拿到了【蓝鲸】的单子,找回了靠山,不需要卖歌捆绑利益盟友了,但韩觉在那之前已经和杨雯淑口头约定好了合作合作,最后也没毁约,合作了一首歌。
“《地尽头》?”顾凡拿着手机搜了搜今天的新歌,找到了杨雯淑的新歌。
顾凡没用试听,直接购买了这首歌,点开播放了起来。
淡淡的钢琴声满是忧愁地响了起来。
顾凡原本想戴耳机听,但老董事长说他也听听看。
【离别似绝症,已灭亡的高兴……】
“这气声,嘶”顾凡刚听了个开头,就赞叹杨雯淑的唱腔国内一绝。
听着歌,顾凡又继续和老董事长聊起来,“我早上看到有人翻到韩哥很多生活习性都变了,这事应该不好解释吧。”
“病。”
“病?”
“生病,忘记事情。”
“失忆?章依曼她爸爸会信?”顾凡觉得这套说辞有点狗血,担心章耀辉不信。
【
往事留旧城,铺展了风景
世上客机大可帮我逃命
流浪到地中海终会蝶泳
……】
老董事长没有回答,而是问:“小韩那几年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顾凡点头,“我只知道韩哥和翁楠希的事情。他那时候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后来偷偷去找过他,就找到他和翁楠希在一起了。不过具体的细节我不知道。”
顾凡看到老董事长的神情有些哀伤,顿时有些不安,问道:“怎么了?”
老董事长微微俯身,给顾凡添新茶,眼皮藏住了眼神,接着问:“他有抑郁你知不知道?”
“抑郁……?”顾凡取茶的手一顿,抬起视线,怔怔地盯着老董事长的眼睛,想确定真假。
老董事长脸上树皮般的皱纹似乎更深刻了,“他说那几年得了抑郁,挺严重的,所以那几年里的事情,有些是想不起来的。”
顾凡木然地看着手中的红茶。
在和韩觉恢复联系之后,顾凡有问过韩觉,为什么会和翁楠希谈起恋爱,又为什么分手,韩觉说他不记得了。
当时顾凡以为韩觉只是推辞没说,又或者单纯不想提起难以为继的旧情,而不是真的忘记,于是就也没问。现在听到老董事长说是抑郁,抑郁会让患病期间的记忆呈现残缺,顾凡恍惚想起了韩觉当时说不记得恋情一丝一毫时的神情。那真挚、欲言又止、怕被追问的眼神闪避,可以是【不堪回首】的解读,也可以是【我真想不起来】的无奈。
原来是真的忘了啊。
顾凡缓缓点头。这样也对,也只有不记得过去的一些事,才能解释韩觉为什么会在新的恋情里频频说错话。他认识的韩觉就不是一个会装的人。
但是,竟然是抑郁……
顾凡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手机里的歌此时唱到:
【
谁让我的生涯天涯极苦闷
开过天堂幻彩的大门
我都坚持追寻,命中的一半
强硬到自满
谁让我的生活生命被转换
都记得自己从未悲观
只要前度夸奖,洒脱
忘掉根本,生又何欢
】
多亏了韩觉的耳濡目染,顾凡已经知道了【天堂】在西方代表着什么。
顾凡听着歌,想到了去年梦里梦到叮嘱他好好吃饭的韩觉,突然悲从中来,感觉快要喘不过气。
他缓缓后躺,脑袋搁在椅背上,看天花板。
“我应该,”顾凡清了清喉咙,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以缓胸前的沉闷。
他的双手摸着头发,慢慢的,双手往下盖住了眼睛,“我应该早点去见他的。”
……
……
章耀辉的家里有一张斯诺克台球桌。
斯诺克是台球的一种。斯诺克(snooker)的意思是【阻碍、障碍】,所以有时也被称为障碍台球。斯诺克的得分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击球落袋,一种是对手犯规。对手之间尽量会在自己没有下球的情况下,给对手做障碍,称为“做斯诺克”。
章耀辉是出国期间学会的斯诺克,和所有他决心学习的事物一样,他苦练过斯诺克,技术不俗。
斯诺克这项运动除了需要精准的杆法和良好的意识,还需要一定的布局能力。每每打出一杆,心里都应该有所计较击球成功后接下来的三杆该怎么打,即便是击球失败了,也要想白球停在什么位置会影响对手出杆。
韩觉又一次“解斯诺克”失败后,一旁计分的章依曼愤然喊道:“爸爸!你明明可以得分的你还做斯诺克!再这样我们不跟你玩了!”
“别啊,平时都没人陪爸爸打,这次家里难得有客人来,我当然得好好发挥发挥。你说对吧?韩觉?”
“对,”韩觉立马点了点头,然后跟章依曼笑了笑,说,“挺好玩的。”
章依曼嘟着嘴给章耀辉加了分。
章耀辉也笑了一下,俯身又做了一个斯诺克。
韩觉又凝重地绕着球桌观察来观察去,最后龇牙咧嘴地看着自己打出去的母球犯规。
章依曼虽然是站在韩觉这边的,但看着韩觉总是力道太大,就说,“台球也是校霸的基本功啊!大叔你篮球不会台球也不会,你是假的校霸吧?”
然后不等韩觉说什么,章依曼回味着【校霸吧】,就咯咯咯笑起来,看着章耀辉说,“笑爸爸!哈哈哈哈”然后被自己的谐音梗逗得乐不可支。
韩觉和章耀辉被章依曼的笑声感染,也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
气氛很欢快,简直就像是女儿带着男朋友来见家长。
韩觉在半个多月之前从章依曼这里听到了她爸的邀请,很重视,按照章依曼的安排,准备在三个人都得空的日子去拜访。
韩觉打算在拜访的那天,跟章耀辉交代他跟章依曼既成事实的关系,在未来照片曝光之前主动出击,先一步获得章耀辉的首肯。
但韩觉没想到。
太突然了。
原本媒体要放出这类照片,基本会跟相关艺人提前打个招呼。如果打算花钱压下去,那就交易。如果艺人不买或者媒体不卖,艺人那边可以事前做好准备,双方的关系也不至于闹不愉快。
而这次,韩觉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随着新闻的爆发,韩觉的手机迅速被一个又一个的电话炸响。
韩觉先是跟数量不多的朋友们说了没事,事情不大,然后跟关溢他们碰头,叫来公关,一起开会商量对策。其他工作人员则分工明确,安抚粉丝、监督舆论、稳住广告商、和媒体打听消息……全力应对形象危机。
最后接到章依曼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韩觉有些疲惫,还在工作室。
章依曼早就知道了所有前因后果,并且相信韩觉,所以对于网上的东西一点都不相信。她其实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也不悠闲,但作为“受害者”的她,不至于像韩觉这样狼狈。
章依曼在电话里没有少女面对大事的惊慌,反而言语温柔地安慰着韩觉,鼓励着韩觉,用坚定不移的语气说她永远会站在他身边。
韩觉笑了,听着章依曼的声音,觉得心也踏实了不少。
韩觉跟章依曼说打算去她家,拜访她爸,就明天。
明天也就是新闻曝光的第二天。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章耀辉会不会看了新闻,直接赶他走或者不见他了。
章依曼说就交给她好了。
于是就有了今天一起打台球的的其乐融融。
韩觉和章耀辉打台球一直打到午饭开饭前,当然,韩觉一次也没有赢。就连章依曼都大比分虐了韩觉几局。
由于新闻曝光,韩觉这趟上门本就心虚,中午吃饭的时候,面对应该是很好吃的饭菜却没了以往的胃口。只不过时不时照顾章依曼给夹上几筷子,这点还是没有忘的。
吃完了午饭,韩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墙上非洲制的还是波利尼西亚制的木雕面具,有些紧张。
章三蹲在韩觉北偏东三十二度的方位,距离他两米远,大半个身子躲在沙发后面,只露个狗头凝重地打量着韩觉。
韩觉拍了拍手。
章三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出来,款款走到韩觉身前。
韩觉伸出双手,用太极拳的拳法捧住章三的脑袋疯狂揉搓。
章三回忆起了童年的那个触感,认出了韩觉,【嗷呜!~】一声瞬间陷入半癫狂的状态,尾巴狂甩地扒拉着韩觉的腿,往韩觉的身上死命钻去。
韩觉笑着推开章三,章三反而来劲,一次又一次向韩觉扑过去,于是左一下右一下,左右横跳跳了过来,时不时还来个假动作。
韩觉和章三打打闹闹,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章依曼坐在韩觉的边上,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笑容满是宠溺。
但韩觉这一次到来,并不是真的来做客的。
这一点,别墅的三人全都知道。
“小韩,我们去书房坐坐。”章耀辉走过来说。
两人一狗听到章耀辉的话,瞬间冷静了下来。
章依曼握住了韩觉的手,用信心满满的眼神鼓励着韩觉。
韩觉捏了捏章依曼的手,就跟了上去。
看着书房里相对而放的单人沙发,韩觉暗道考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