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公狼
太医院中静悄悄的。
不论在搜查的大内侍卫,还是战战兢兢的贵族子弟,或者正要转身离去的墨无炎,尽都在风青房内几个侍卫的如临大敌之下皱起了眉。
那侍卫一边退一边叫,瞪大的双眼几乎要脱眶而出:“这是……这是……”
床榻下翻倒的盒子开口向内,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日光下那方古朴的盒子呈漆黑之色,正在微微颤动着。
顾公公奇怪的上前,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会引起这些五大三粗的侍卫如此大的反应。
刚走两步,便被风青一把拦住,他一转头,见风青面色冷肃,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不由问道:“风大人,这可是你的房间?那里面……”
风青摇摇头。
她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却在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下意识的看向走到了门口的墨无炎,他也正条件反射的看过来。
四目一交汇,便尽是凝重。
墨无炎走上前,和风青一起走进这个房间。
门口侍卫还瘫坐在地上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另外的那些人像是吓傻了,脸色发白扎了根一动不动。
外面的人探着脖子皆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到底盒子里面,是什么?他们看着风青和墨无炎走上前,一直走到那盒子的上方,风青冷笑一声蹲下身,观察着盒子里面的东西:“这一招,毒啊!”
墨无炎还站着:“确是毒。”
顾公公终于忍不住好奇,一路小跑着进来:“王爷,风大人,到底是什么东……”刚觑到盒子里面,他已和刚才的侍卫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白着脸不受控制的连连喘气。
一眼接到两人递过来的目光,顾公公大喝一声:“来人,把风青抓起来!”
外面的人站着不敢动。
抓起来?抓谁?院首大人?风家家主?修罗天使?他们看向房内那少年,她正蹲在盒子的上方,垂着眼睛看不出什么神色,似乎是在观察着里面的东西。
从外面看起来,真真如一个弱小的少年。然而哪怕如此,谁敢上前去动她一下?谁不知道这少年顷刻间就可如嗜血修罗!一众人面面相觑:“顾公公,抓……”
“还不动手!”
一声厉喝,房外的侍卫还没动,里面看过盒子的人已经一个激灵回过神,抽刀声声,架在了风青的脖子上。
那刀在她脖颈上微颤,冰凉的贴着皮肤让人在夏末时分无端发冷。风青也不抵抗,她缓缓站起来被侍卫缚住。
顾公公爬起来,尖细的嗓子都破了音:“还不去请皇上!围住太医院,一个人都不许离开。”
有人迅速冲去了御书房。
这一变故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外面的人满脸疑惑,什么东西让顾公公只看了一眼便如此失态?而传闻中一向和院首大人暧昧不清的玄王爷竟也不拦。
太医院里静谧的一丝声音都无,那个房间被完全的封锁,只能透过门扉看见里面地上的盒子,无风,却在微微颤动着,仿佛有什么活物在其中。
人人的心里都跟着沉下去,明明只是一个贵族子弟陷害穷乡小子的老套戏码,竟引起了这么一场无端祸事。
这疑惑一直到了皇上驾到。
山呼万岁之中,宫琳琅一进门,看见的便是被侍卫们以刀抵颈押住的风青,和一边不言不语站着的墨无炎。
侍卫慌慌张张什么都没说清楚,他听了个大概的始末便匆匆赶来,这会儿一边走进来,一边朝着两人打眼色——怎么回事?
两人都没搭理他。
宫琳琅皱皱眉,觉得这事儿可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小打小闹。
顾公公飞速冲上来,拉着他从上到下一通检查,见他除了睡眠不足脸色稍微差了点外的确是安然无恙才算松了一口气。
他是宫里的老人了,跟过三个主子,更是看着宫琳琅长大的,宫琳琅也不恼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顾公公语调微颤但条理清晰的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宫琳琅的目标转向了被侍卫封锁住的那只盒子。
他刚走两步,便被后面的顾公公扯住了衣襟,死死拦着怪叫道:“皇上,危险啊!”
那些之前见过的侍卫齐齐跪了下来:“皇上三思。”
“无妨。”
宫琳琅挥开顾公公走进去,一直到看到了这盒子之后,脸色同样的白了白。他蹲下身,两指小心翼翼地捏着盒子一端,将它平翻了过来。
这下子,围在外面的人尽都看清了盒子的内里,延续了诸多时间的好奇终于解开,却并未松下一口气。
反而一一阵阵的干呕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贵族子弟,从来养尊处优一下子看到这等东西,齐齐退的老远扶着墙呕吐起来。
那盒子里,是一个人偶。
一个明黄色的人偶,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雕刻细腻即便离着老远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人偶的眉目五官,和蹲在一旁的宫琳琅一模一样!而
真正恐怖的,却是里面密密麻麻吸附在人偶之上疽满了无数个细小的虫。
这些虫在人偶的表面飞速的移动着啃噬着,远远看过去,让人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
一阵阵阴邪之气逼面而来,沿着四肢百骸在众人身上游走,一阵阵的发冷。
这是什么?
制作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偶明明就是皇上的缩影……
宫琳琅站起身,在一片呕吐抽气声中望向风青:“你怎么说?”
脖颈上的刀剑在日光下反射着明晃晃的寒光,映照在风青微低的绝美面容上:“臣不知。”
“不知?”
宫琳琅一步一步走出来,神色晦暗不明:“你是不知这东西是什么?还是不知这东西为何在你房中,或者……不知朕究竟何时才死?”
最后半句话已经带上了咬牙切齿。
在场的人不由从心底发出一阵唏嘘,皇上对这院首大人的信任他们有目共睹,只从顾公公对待她的神色便能看得出来,而此时……院首,不,这大胆风青竟敢以这种阴邪诡异的东西加害皇上,简直罪无可恕!
“皇上,风青此人心术不正,此乃谋逆大罪霍乱朝纲,如若不严加惩治,岂不是助长大燕邪佞之风!”
最先说话的是那险些将肺都吐出来的公子哥,他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让这狗屁的院首两次都帮着那田宣。
从前是不敢,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虽不知这盒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这些虫子有何效果,可是这里面潜藏着的歹毒之心任谁都看得出来。
竟敢以这等阴邪之物加害皇上,这风青必死!
不少老太医暗暗摇头,其中不乏当日医术大考中亲眼见过风青的手段的,这个时候尽都为这公子哥捏了把汗。
好家伙,好胆色,好……蠢。
没真正见识过这风家新任家主的能耐,永远不知此人有多可怕:“皇上,依微臣看此事还有诸多蹊跷之处,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出现在院首大……风青房中,理当交由刑部细查审问。”
“大人!这东西在风青房中发现,不是她的还会有谁?”
“如若有人栽赃嫁祸,岂不是冤枉了忠良。”
“哼,栽赃嫁祸,整个大燕谁敢在此人身上栽赃嫁祸?”
老太医看了眼哼哼冷笑的公子哥,呦,不傻么。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环顾整个大燕,谁敢?恨这少年的人是不少,惧这少年的更是多如牛毛。
可谁不知道一旦不能一举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今后便是自己的永不超生!而这件事……能么?
谁也说不准:“皇上,微臣还是认为此事有诸多可疑,还请皇上三思。”
“哦?”
宫琳琅意味不明地看着这出言的老太医,只观神色看不出分毫喜怒。
老太医吞了吞口水,不是他想保这少年,而是万一这次死不了,可不能因为这会儿没说好话而让她记了仇。
一旁也有不少老狐狸都跟着点点头,以不怎么明显的实际行动表示了对此事的怀疑,还偷偷回头观察着那少年的神色。
宫琳琅让这些人给气笑了,他一指木盒:“风青,朕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
风青耸耸肩,抬头看他一眼,冷笑道:“谁知道呢。”
宫琳琅咬牙:“你不知道?”
风青稀奇:“你知道?”
“很好!很好!人赃并获还敢给朕摆出这幅嘴脸!墨无炎,这就是你一心作保绝不会有不臣之心的畜生!”
墨无炎垂首请罪:“臣知罪。”
这一番对话,让在场的人齐齐一怔,里面传递出的信息量实在太过巨大。
一来,皇上原来本就不曾相信过这少年,全因玄王爷作保。
二来,这少年不喊冤便罢了,开始只解释了一句不知道,这会儿竟是连辩驳都懒得。刚才那一眼,说话的语气,怎么说呢,不似被人冤枉的怨,不似希望青白的急,不似大难临头的绝望,反倒有种被人背叛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森凉。
想到那一眼的目标,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心中无端升起了另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目光不由自已的朝皇上聚集而去,难道……
宫琳琅冷笑森森,和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来人,传刑部尚书。”
“皇上,风大人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此中定然存有误会!还请皇上开恩。”
一直怔怔然没回过神来的田宣,猛然冲了上来,跪地求道:“皇上请三思,风大人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皇上和王爷的病症,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
“田宣,回去,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未说完的话被风青猛然打断:“下去!”
“可是大人,一旦入了刑部……”
“我说下去!”
田宣摇晃着爬起来,垂着双肩退到一边。之前的老太医点点头,心说这修罗天使看着邪佞,其实比起多数人来都有情有义,这一喝看似是怒,实则是帮了他一把。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猜测的那般,那么再为这少年求情,则极有可能触怒皇上后果不堪设想。没看皇上的眼中已经有了杀意么。
一众人悄悄退回去,外面一阵脚步声趋近,刑部尚书吴大人抹着汗冲了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
宫琳琅点点头,示意他平身:“朕问你,谋害朕,罪当如何?”
吴大人一惊,刚才路上他差不多都明白了,这会儿他还不理解皇上的意思。这小子当年他可见识过,和玄王爷微妙着呢。再说,还是那句话,谁敢得罪?
他细细揣摩着宫琳琅的问话,不明白皇上到底是要放还是要杀,小心翼翼试探着:“皇皇皇上,罪当……如何呢……”
宫琳琅怒极反笑:“很好,一个风青,泱泱大燕满朝文武,竟无人敢惹?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
众人齐跪:“臣等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敢的很哪!”
吴大人一个头磕到底:“回皇上,谋害天子当祸连九族,处以极刑!”
宫琳琅看着风青,风青也抬起头来,另一边墨无炎亦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这三人目光一对,宫琳琅拂袖高喝:“好!押入大牢,十日后午门问斩!”
嘶——
在场之人不论存了何种心思,听到这结果都不由暗暗吸气,即便是一开始落井下石的公子哥也没想到,竟是连查都不查直接问斩。
一片抽气声中,吴大人抹着脑袋上哗哗大流的汗,弱弱道:“可是皇上,刑部大大大……大牢,关关……关不住她。”
宫琳琅皱起眉:“你说什么?”
“回皇上,上次盛京多人失踪之事,罪臣乔青曾因涉嫌入狱。刑部大牢……她根本如入无人之境。”
嘶——
又是一阵吸气声。
那公子哥和一众贵族子弟摸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的感恩戴德。
幸亏吴大人不怕死把这事儿说了出来,否则……他们小命危矣!宫琳琅负着手在太医院内踱步,在场的都没人敢说话,那脚步声一下一下,合着里面封锁起来的嗡嗡颤动的诡异盒子,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宫琳琅终于站住:“玄王。”
墨无炎迈出一步:“臣在。”
“这十日,便是你戴罪立功之机,朕命你严加看管罪臣乔青,寸步不离,十日后亲送午门监斩。你可做到?”
“臣遵旨。”
宫琳琅大步离开:“如若有误,朕为你是问!”
“恭送皇上。”众人山呼。
随着那道明黄的身影在顾公公的跟随下远远的离开,太医院中一时尽都回不过神来,静悄悄一片没有丝毫的声响。
乌压压跪了满地的人直到此刻还云里雾里,就这么要……问斩了?
“咔嚓。”
身后一声响,墨无炎将锁链套在风青的手腕,另一头套在自己的手腕。
贵族子弟们总算松下了一口气,那些方才没有出声帮衬之人,那些曾经有过落井下石的想法之人,尽都拍着胸口放下了心。
修罗鬼医再强,不过是初入紫玄,而玄王爷在谋篡当夜就展现出了高她一筹的深厚玄气。
环顾整个大燕,真正能够看住这少年的,唯有玄王爷。
这下子,是真的板上钉钉了!
“板上钉钉了?”
刑部尚书的书房中,吴大人看着好奇的女儿女婿,一身锦衣裹在又胖了一圈儿的身子上紧紧巴巴。
一撇嘴,透着股不同于往日所见的精明:“你们想问题太浅显咯!”
“爹,可如今盛京里正疯传着呢。”
“那些蠢货都怎么说?还不就是一来那乔青不识好歹罔顾了圣上君恩。二来圣上果然是下了个套给她钻,那什么劳什子院首不过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这事儿根本就是皇上亲手……”
吴大人手刀在脖子上一比,吴家千金立马惊呼着捂住他的嘴:“爹,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皇上听见。”
“呵,你们也太小瞧皇上了,他岂会就这点气量。”
“可是……”女婿也跟着问道:“父亲,按照传出来的当日那风青所为,好像的确是对皇上怀有怨恨。而且怎么就这么巧,一众大内侍卫前去搜拿,就搜出来了这等大逆不道的邪门儿东西。会不会真是皇上……”
“姜还得是老的辣啊。你看中午才发生了那事儿,这会儿盛京便跳出来了这么多的说法,可曾听过那兰将军说上一二?你们啊,这事儿想的太也浅显咯!”
吴大人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砸吧着嘴巴鬼精鬼精的:“第一,皇上可曾派人去查那风家?风青之罪理当株连九族,皇上却放过了乔府不提,这是不是问题?第二,皇上为何要宣我过去,风青的罪名多么的明显,却要问我到底该当如何?皇上不知道么?这还不是为了引我说出最后那一句,刑部大牢关不住她——幸亏你爹精明啊!第四,为何十日后午门斩首?那风青什么人,修罗天使,大能耐!就这样的人皇上真要是嫉恨了,还不得赶紧的砍了以防夜长梦多?”
“爹,这可不对了,不是让玄王爷看着那风青么。”
“笨!”吴大人一拍自家闺女脑门:“这就是最重要的了,玄王爷和风青什么关系?啧啧啧,那个微妙啊!让玄王爷看着她,不等于把个肉包子丢饿狗眼前儿了么……”
吴家千金眨眨眼,一时对这说法有些接受不能:“那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有人栽赃嫁祸,而皇上和风青玄王爷合演了一出戏?”
“就是这么个理儿!”
“不过,您想的到,那栽赃嫁祸之人就想不到?”
望着两人愈发好奇的目光,吴大人笑着摇摇头,一张大胖脸挤得跟个月饼似的:“那不知道什么人的人,自然是想不到的。谁能想的到啊,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会不先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这明明看上去不怎么和睦的三个人,竟也能互相信任至此!”
“信任……爹,你说的可是皇上?一国之君?只凭着主观上的相信便放过一个有可能是大患的人,这……”吴家千金吐吐舌头,悄悄声咕哝着:“这适合当皇上么。”
适合么?
这个问题几乎是所有大燕国中人的看法,皇上从来浪荡不羁,听闻当年先皇把皇位传给皇上却未给玉王爷时,整个大燕都很有几分诧异。
尤其这些年来,皇上几乎不怎么管事儿,连奏折都能随手丢给旁人去批阅。很多人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有玄王爷,皇上这皇位可难坐得稳。
对于这个问题,吴大人只是捋着上次一不小心拔光了这会儿又长出来的几根小胡须,笑眯眯咕哝了一句:“见仁见智呗……”
吴大人把两人拴在了一起,比喻成肉包子丢到了饿狗眼前儿。
兰老将军府中,兰震庭这么说:“这还不是把小绵羊丢进了狼窝里?”
“那哪里是小绵羊?你见过杀人不眨眼的小绵羊么……”兰萧红着兔子眼睛眨巴眨巴:“那两人以锁链相连,岂不是未来十天不论吃喝拉撒玄王爷都不离她半步?看得这么严,她怎么跑的了啊!”
“哈哈哈哈……跑什么?死不了!”兰震庭让兰萧给逗笑了:“这一招云遮雾罩玩的好啊。”
“哪边?”兰萧凑上去。
“两边儿都玩的好!”兰震庭把玩着拐杖,啧啧赞叹:“玄云宗那边儿玩的好,一个破盒子哪怕不能灭了那小子,也让皇上和风青心生芥蒂,皇上怀疑风青加害于他,欲谋皇位。乔青怀疑皇上忌惮于她,欲要铲除。没成想,偏偏碰上两个这样的人,一个根本不拿那把黄金椅子当回事儿,想着法的要送出去。一个更不拿那椅子当回事儿,送上来的都不要。自古这人心啊,最不好猜!”
兰萧眨巴着眼睛听着。
兰震庭接着道:“皇上三人玩的更好,一个将计就计演的是云遮雾罩,你让咱们互相怀疑,那咱们就怀疑给你看,十日后午门问斩。还偏偏最后留了一手,把那小子送玄王爷身边儿去了。玄云宗看的是迷迷糊糊真假难辨,这到底是中计了还是没中计?让他们有猜去吧。”
“我明白了,越是三分真七分假,那人才会继续有动作。动作越多,破绽越多!”
兰震庭意外的看他一眼,兰萧立马羞涩的低下头,一张白净的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子。兰震庭哼笑道:“那玄云宗也差不多该收拾收拾了,野心独大,连皇位都想插手!”
“谁收拾?”
“那披着羊皮的狼啊,这都踩上门来了,这口气她咽得下去么?真当那小子好欺负啊,那才是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不用说还有个墨无炎,以为那人是纸糊的不成?嗯,还得加上皇上,这三人联手,有的瞧咯!”
“皇上?”
“小子,老子说你不行你还不承认。皇上啊,先皇一共就两个儿子,皇上母妃早去,那韩太后却有玄云宗那样的背景,为何先皇把皇位传给了皇上?”
兰萧傻不愣登摇摇头。
“皇上整天喊着不要皇位,那把椅子却从来坐的稳稳当当,为什么?”
兰萧继续摇头。
“韩太后准备了几十年的计划,宫玉也不算个省油的灯,风延荣那老东西呢,风家老家主城府深沉,最后连玄云宗都插进来了一脚。这几方巨擘联手篡位看似滴水不漏,怎么就变成今日这个情况了?”
兰萧张大了嘴巴。
“最有趣儿的还是,皇上根本从头到尾啥都没干,看了场热闹这皇位又老老实实回他屁股底下了。”
兰萧瞬间悟了:“皇上运气好,有玄王爷和风青帮忙。”
兰震庭拐杖掼的当当响。
自己一生威武咋就生了这么个笨种!苍老的眸子朝着玄王府憧憬的望啊望,那样的才应该是老子的种啊!
“运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没点人格魅力,谁肯闲着没事儿给你卖命?有的时候,越是无欲无求啥都不想要的,反倒越是能得到最多啊!嗯,刚才你那比喻好,披着羊皮的狼掉进狼窝里了,狼属一窝嘛!哈哈哈哈……不知道两头狼凑一块儿有没有热闹看,指不定生出条小狼来。啧啧啧,那乐子可就大了!”
兰震庭哈哈大笑着柱起拐杖,哼着小曲儿就出了房。
后面兰萧直跺脚:“那是俩公狼!公狼!”
“阿嚏!”
“阿嚏!”
手连着手的两头公狼刚刚迈进玄王府大门,双双打了个喷嚏。
两人站在门槛儿上,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同时转开懒得再看第二眼。
风青在这第一次迈进门的王府里四下里看看,倒是和她想象的基本一样,没有什么精巧的设计和珍稀的花草,尽都是刚硬的线条,极其大气开阔。
这一眼扫过,玄王府里正在值班的丫鬟们集体沸腾了。
本来么,一个玄王爷长的就是俊美不凡,偏偏整天板着个脸让人见着都想绕道走。这会儿来的这个可美,可说是美,又不似女子的柔美,而是一种极端的隽美,嘴角无时无刻不噙着抹斜斜的弧度。
和一旁冷着俊颜的玄王爷站在一起,一黑一红,那个养眼啊!
一众丫鬟们抱着扫把满眼红心,墨无炎默默叹了口气,丢脸。
“王爷,您回来了。”
玄王府的总管邓财跑上来,一眼瞧见这红衣少年,脑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当年那十万两他可记着呢:“见过风家主。”
风青朝墨无炎挑挑眉——你家管家挺长眼色么。
墨无炎眯起眼睛警告——收着点儿,还阶下囚呢。
风青扬了扬相连的手——爷知道。
墨无炎转头悄声道:“先去书房,宫琳琅把那盒子送来了。”
风青稀奇:“咱俩一路走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某人大步朝前走,直接选择性无视了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拉的风青一个趔趄跟了上去,张嘴便骂:“不会跟邻居打个招呼啊靠!”
直到那一红一黑的身影唧唧歪歪的走远,后面的小丫头们还西子捧心状:“连骂人都帅啊!”
邓财咳嗽一声,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跟一边想,竟然有人敢骂自家王爷,果然是胆大包天的修罗天使。
一直跟到了书房门口,他唤住了前方的墨无炎,事情发生还是在中午,邓财并不知晓,这会儿扫一眼两人的手,斟酌道:“王爷,是否给风家主准备一间客房?”
“不用。”
“不用?”
邓财张大嘴,讷讷重复了一遍,王爷几乎不让人近身,不给准备客房是说不住在这里,还是……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邓财的脑中无限思绪飞啊飞,风青笑眯眯的看,墨无炎一眼扫过去,这管家立马灰溜溜的退了。
书房中,陆峰陆言正候在这里,两人站在书案之前,案上便摆着那只盒子。此时盒盖关上,里面还在嗡嗡轻颤着。
风青跟着墨无炎大步走上去,墨无炎在书案后宽大的椅子里坐下,旁若无人。风青挑挑眉,看向陆言,也不说话。
陆言被看的慎得慌,一拍脑门,小跑着搬了张椅子到她屁股底下:“风公子,请。”
“乖。”
陆言嘴角抽了抽,当着你风公子的面,敢不乖么。
风青坐下,此时才凝重了神色,开始研究盒子里的东西。
一只细小的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密密麻麻一大片,还全部挤在一个人偶之上嗡嗡啃噬着,让人忍不住从心底升起股恶心。
陆峰陆言忍不住干呕,墨无炎也皱了皱眉,唯有风青看的是津津有味啧啧有声。
“呕……”陆言陆峰绷不住了,撒腿儿就朝外跑,一边跑一边干呕着。
“陆言是吧,你等等。”
风青唤住陆言,陆峰一溜烟儿逃了,陆言暗骂一句没道义之后绷着惨白的脸回来。风青在他耳边吩咐了句什么,陆言点点头,便郑重的出门去办。
墨无炎这才问道:“怎么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貌似是蛊。”
“不下在人体,反倒下在人偶里的蛊?”
风青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过。这东西……有点邪门啊。既然专门设了局,总不至于就是个障眼法才是。宫琳琅最近有没有问题?我之前以为他夜不能寐身体渐弱,不过是普通的小事儿。今天看来,也说不定是因为……”
说到这里,风青顿住,墨无炎了然的点点头:“是这个东西的影响?”
“我只是猜,现在可能还是初期的症状,时间久了,指不定会如何。不过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东西,最近在大燕,同时出现了两个让我完全没有头绪不明所以的东西,一个是这些类似于蛊的东西,一个则是……”
墨无炎深呼一口气:“药人!”
“不错!”风青面色凝重:“这东西想必不是短时间内能形成的,据我估计最起码也得有个三五七年,这些蛊啃噬了这么久,这人偶依旧没有变化。也许不是没变化,只是太缓慢咱们看不出来。”
墨无炎站起身,沉沉冷笑:“看来这玄云宗,还真得走一趟了!”
风青仰头微笑:“嗯,祝你一路走好。”
墨无炎挑眉:“这人是冲你来的!”
言外之意,你想独善其身?
风青活动了活动观察了半天僵硬的脖子:“你也知道是冲老子来的啊?”
整个玄云宗成千上万的人都在等她去呢,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淹死她。
更何况还有那双生果:“到时候玄天那贱人振臂一挥,谁干掉老子双生果给谁,老子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话说的是理直气壮,跷着二郎提斜眼瞅他,一丁点不讲义气的惭愧都没有。
墨无炎反倒让她给逗乐了,牙根儿又开始痒痒,这小子怎么越看越是惹人厌呢。越看越是不想再看她一眼的撇开眼就往外走……
奈何某男忘记了他的手和风青的手正连着。
墨无炎大步走,后方一个重力掣肘。
风青瞬间从椅子上往前一扑,墨无炎反过身子一个趔趄,然后——两人便眼睛对眼睛,鼻息对鼻息了。
离着非常之近,近到墨无炎能感觉到风青睫毛的微颤动,扇子一般扑闪出小股的风,搔在他的眼帘上。
自己那砰砰乱跳的心脏又不按照常理出牌了,眼前这张放大的脸,真的是一丁点的瑕疵都没有,肤白如玉……
墨无炎还在分析,脑门骤然一痛。
乔青一头撞上他的:“靠这么近干嘛?”
墨无炎的脑中浮现出三个大字:煞风景。
随后便是一惊,不煞风景呢,你想干嘛?被心中的想法给震惊到的墨无炎霍然直起身。乔
青狐疑的眨眨眼:“你要干嘛?”
心虚的男人条件反射想都不想飞速答:“我没想……”亲你。后面俩字憋住了。
“没想什么?”风青古怪。
“咳咳,没什么。”
两人一番对答,心思各异。
风青这边是疑惑,这人最近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墨无炎则是心虚又惶恐,他也想问自己怎么了,刚才怎么会想这么离奇的事儿,该死!
两人一转头,便看见门扉旁站着的陆言,瞪大了眼睛一副下巴掉地的模样,明显刚才看了个清清楚楚。
陆言的手中正捏了两张纸,纸张在微风之下抖啊抖,抖啊抖:“咳,咳咳,啊,那啥……嗯,爷怎么没在呢,估计是在另一个房间……”
两条腿顺势一拐,后面墨无炎和风青已经同时大喝:“滚进来!”
陆言溜溜的滚回来了。
两人目光一对,又各自白了对方一眼,转开。
陆言看的那个激动啊,十足的微妙,等会儿一定得跟陆峰陆羽交流交流。
他干笑着一点一点靠近面色不善的两人,瞧瞧,这简直是办好事儿让他给搅了局的模样。
这脸臭的。
在两双阴森森的目光之下,陆言迅速绷住自己的表情,将手中的两张纸递上去。
“这么快?”
风青接过来,陆言解释道:“一张方子就在王府里收着呢,至于皇上的那张,是刚才顾公公身边的小太监直接送来的,恐怕也想到了这件事儿。”
她点点头,一眼扫过去,眉梢立即挑的高高。
这是她让陆言去找的前些日子给宫琳琅和墨无炎开的药方,而上面的内容却和她亲手所写的完全不同。
这之后每一个方子都被加上了两味药材,药材很生僻,因为药性较为缓慢少有人用。
不过本身并非什么稀有的东西,哪怕添在里面也不会惹人怀疑。而两人如果按照这个方子用药,平日里没有任何的问题,一旦碰到了一起,药香和药香相合则会产生极为稀少的慢性毒素。
其实这毒也没什么问题,以两人的玄气来说根本无害。
只不过在理论上,毒就是毒,而这方子又是她亲手所开,再加上谋害宫琳琅的那个盒子,一切便是证据确凿了。
风青将两张方子放下,墨无炎接了过去,这一看便跟着高高挑起了剑眉。
原因无他,最后两味药的字迹和风青一模一样!
端看那一笔一划带着股脱缰野马的嚣张气焰,凌厉,洒脱,傲气,伪造的神似七分。为何说是七分,墨无炎也说不清楚,明明这两种字迹看上去完全相同,他就是一眼看出上下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墨无炎垂下的眼帘,幽长的睫微颤了下,为自己这笃定很有几分莫名其妙。
风青却没发现,她自顾自笑道:“亏得今天还没来得及扯出这件事,不然老子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这么笑着,却没有分毫的担忧之感。
墨无炎沉沉问道:“知道是谁了?”
风青耸肩:“算是吧。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那蛊虫有可能和药人有关,为何玄云宗要现在把这东西摆出来,等个三五七年让宫琳琅不知不觉**纵不是更好么?我可不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
墨无炎斜她一眼,风凉凉道:“别低估了自己惹人恨的程度。”
风青狠狠白他,这嘴毒的男人!
这问题两人一时没想通,便丢下暂时不想,至于那玄云宗到底为何如此,总不是短时间之内能想明白的。
而现在,有一个更为紧要的事儿。风青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转头眨眨眼:“晚上一块儿睡?”
墨无炎莫名的开始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