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一头扎进人群中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怀中,哭泣不止。
那男人轻声安慰了两句,转而对周时名与贺子召喝道:“好你们两个大胆狂徒,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夫人好心来探望你们二人,你们居然敢欺凌夫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来啊,把他们拿下来!”
瞧这男子长得是面若白玉,剑眉凤目,穿着白月色紧身箭装,披着黑皮红底的英雄大氅,腰挂长剑,站在那里一声大喝,真正是正气凛然,英气逼人。
四下众人轰然应声,缓缓向前进逼。
贺子召拎着铁枪,刚跑到房门口,闻言不禁又惊又恼,“是她突然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勾引我的!”
还躺在地上的周时名更感觉冤枉到家了,明明是那女人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怎么就成他欺凌人了!他要害这里还挨了一计呢!这倒底是谁欺凌谁啊!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诬陷人!”周时名挣扎着爬起来,与贺子召站到一处,反手摘下背上锈黑剑戒备,如果对方真不讲道理,那少不得要大打出手了。
逼上来的足有三五十人,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手里拿着武器,眼中冒着凶光,不是差役,看着就训练有素的样子,进逼之间,走步极有章法。
“这是何家的缉妖手!”贺子召低声道,“单个水平不值一提,可配合使阵却是有些难缠,周老弟小心了。”
“住手!”
眼见着局面一触即发,突然一声大喝自人群外传来。
听到这声大喝,围上来的众人都停下进逼的脚步,扭头向外看去。
包围的人群两侧闪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队差役按着腰刀,在李启良的带领下,小跑着冲进人群,在周时名、贺子召与何家缉妖手之间排成队列,阻隔开来。
县令陈越之在师爷罗丙祥的陪同下,缓缓步入人群。
罗丙祥环顾四周,皱眉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县衙重地,公然聚众斗殴,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是想造反吗?”
搂着女人的年轻男子总算是松开手,解下大氅披在那兀自低头哭泣不止的女人身上,转而冲着陈越之拱手道:“县尊大人,在下岳天飞,雍州缉妖盟缉妖猎人,人品四级,与强生兄乃至交好友,应强生兄所邀,前来望县协助除妖!”
“原来是岳英雄,失敬,失敬。”陈越之拱了拱手,却是不悦地道,“岳英雄既然是受邀来除妖的,为何跑到我县衙内闹事?”转而又对那个哭泣的女子道,“何夫人,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县尊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那女人抽抽答答地抹着眼泪道,“我来探视这两位除了落叶村虎妖的英雄,可谁想到这姓贺的把我引进屋中,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还对我动手动脚,我不甘受欺凌,逃出房间,又撞到这姓周的,对我连搂带抱……奴家真是不想活了!”
说话间,这位何夫人又是大哭起来。
贺子召跳脚叫道:“县尊大人,你可不要相信她。刚刚我在屋中休息,这女人敲门说是奉县尊大人你的命令给我东西来,进了房间就对我动手动脚,想要勾引我。见我不肯就范,便扯破自己的衣服大叫。她这摆明了是诬陷我们!”
陈越之皱眉道:“贺英雄,这位是何家家主夫人!我刚刚召她来询问落叶村虎妖的事情,她有感于两位为望县除害的高义,所以要求来拜望你们二人,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何夫人向来端庄自持,望县谁人不知,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听陈越之明显偏袒何夫人,周时名不禁挑了挑眉头。
贺子召急道:“县尊大人可是不相信我?我就算是再粗鄙急色,难道还敢在县衙之中行这不轨之事吗?更何况我,我根本就不可能……”说到此处,他突然有些卡壳,“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陈越之为难地看了看何夫人这边,又看了看周时名和贺子召,道:“这事儿既然双方各有说辞,那就上公堂对薄吧!在县衙里这样对峙成什么样子。何夫人,让你的人把兵器都收起来,贺英雄,周先生,就委屈你们一下,暂时交出兵器。本官自会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公道。”
李启良听了陈越之的吩咐,对周时名和贺子召陪笑道:“二位英雄,县尊大人的话您二位也听到了,请把兵器交给小的,就别让小的难做了。”
“好。”贺子召应了一声,正要答应,不想周时名却一把拉住他,淡淡道,“县尊大人便让我二人留着兵器,我们二人难道还敢在县衙撒野吗?何家这么多人,也没见县尊大人收缴他们的兵器,又何必收缴我们二人的兵器。”
陈越之冷哼一声,不悦地道:“周时名,你这是不相信本官吗?”
“我是不相信何家这些人。”周时名冲着陈越之拱了拱手,“县尊大人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何家这些人既然连巅倒黑白都能干得出来,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看我二人没有兵器,便痛下毒手?”
“你以为我们会像你们两个小人般反复无耻吗?”岳天飞冷笑一声,解下腰间佩剑,顺手抛向贺子召,“有县尊大人在此,便是把兵器给你们保管,又怎么样?”
贺子召一把接住抛过来的佩剑,正要说话,却见岳天飞蓦得双手在胸前一合,喝了一声“缚”,手中佩剑突的化为一条锁链,好像活蛇般围着贺子召飞快转了几圈,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方士,你是方士!”贺子召又惊又怒,摔倒在地。
陈越之大喝:“拿下这两个狂徒!”
一众差役齐齐转身,抖动锁链,套向周时名。
这套锁连是差役的看家本领,熟得不能再熟,出手快如闪电,套得准确无比。
便听哗啦啦连声响,六七条锁连套到周时名头上肩上。
“镇!”
岳天飞双手抱为拳头,狠狠往一下压。
套在周时名身上的锁连闪过异样的乌光,四下里的差役立时拿不住另一端,纷纷弃手,任由锁连挂在周时名身上。
周时名却是站在原地,稳稳不动,也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岳天飞得意大笑道:“听说锁妖链都镇不住你。不过你也别得意,那锁妖链锁的主要是妖气,本身并不算沉重。我倒要看看,这七条施了增重术的锁链,你还怎么挣脱!”
话虽然说得十拿九稳,但心下却是惊异万分。
他对七条锁链都预先布设了增重术,一旦施法,每条锁链可增重四百斤,七条就是近三千斤。
这种份量,压在一般人身上,别说站着了,只怕早就瘫在地上,连骨头都压碎了。
看这周时名虽然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晦气样子,但在三千斤重压下,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直立不动,这力气可真是大得惊人了。
“有劳岳英雄了。”陈越之冲着岳天飞拱手道,“还得劳烦岳英雄再施法术,制住二人,以方便差役将二人押走。尤其是这贺子召,人品三级,还得千万小心。”
岳天飞道:“县尊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
周时名冷冷地道:“县尊大人,你为什么要构陷我们两人?”
“你们二人意图侮辱何夫人,难道我不相信素有声望的何夫人,却要相信你们两个越狱而逃的宵小之辈吗?”陈越之拂袖道,“你二人自以为斩了妖怪,就可以为所欲为,真是蠢不知死!来人,将这两人拿下,送入县牢!你们不是能降妖吗?那就去县牢里降那妖怪试试吧!要是能活着出来,本县便饶你二人不死!”
“妖我们是要降的,至于这不死,却不劳县尊大人饶恕!”
周时名双手一震,身上七条锁链尽数飞起,全都砸在旁边差役身上。
每一条锁链都重达四百余斤,哪是这些普通差役能承受得住的,登时全被砸倒,头破血流,骨折筋断,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岳天飞勃然变色,“贼子好胆!”双手十指若兰花般绽开,喝得一声“疾”,那七条锁链如蛇般窜起,扑向周时名。
一众何家缉妖手舞着兵器猛冲上来。
陈越之也是作色大喝道:“将这贼子当场格毙,本县必有重赏!”
周时名身周突地闪现出一道白色的环状光芒。
那光芒色作惨白,光锋参差不齐,倒好似个冻结的冰圈。
光环一现,立时寒意大作,人人都沉觉得冷入骨髓,不由自主的直打哆嗦,动作缓慢下来。
“你也是方士!”
岳天飞目光一缩,双手在胸前翻转向外一推,喝道:“散!”
落在地面的七条锁链应声散开,化为无数截铁环,呼啸着飞向周时名。
忽听砰的一声脆响。
周时名的冰霜光环应声爆烈。
立时漫天飞冰,寒意逼人,气温急剧下降。
人人身上都挂上了一层冰霜,稍一动弹便叮咚作响。
便是那飞射过来的铁环也是微微一窒。
突然,毫无征兆的涌起一阵狂风,卷动冰霜横飞,飞沙走石,草折树断,吹得人人都睁不开眼,抬不起头。
周时名一把提起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贺子召,身形随风而起,飘落屋顶。
刚刚学会的御风术正派上了用场。
“各位不必送了,今日这事儿,咱们不算完!”周时名身形在屋顶稍住,随风再起,好似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轻飘飘飞出,一气飞过百余米的距离,落在另一房顶,接着身形再动,就那么卷集着呼啸狂风,扬长而去。
“这厮好高明的轻功!”何夫人收起哭泣,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周时名远去的背影,“真是太失误了,只以为贺子召是高手,这姓周的不过是个充数的山野神棍,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硬茬子!”
岳天飞摇头道:“那不是轻功,是方术,一种御风的方术!可以御风而行,练到高深处,甚至可以御风而飞!没有类似神行方术,根本追不上他。方术传承都是各派的重中之重,师承脉络清晰,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可以在山野自学方术!他绝不是什么山野之人,应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我们大意了,应该仔细查清楚再动手就好了。”
“时不我待啊!”陈越之缓缓走到两人面前,长叹一声,“若是让他们……”他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在后方戒备的人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县衙重地!”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飘然而至:“洗剑苑,云浅雪。”
岳天飞登时脸色大变,急急冲着陈越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朗声道:“原来是洗剑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在下灵剑派弟子岳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