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钊指着他说:“你小子别得意。该表扬表扬,该批评的时候,我还得批评你。”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刘星野有些吃惊。“老板,我又怎么了?”
“怎么了?我问你,横路田三是怎么死的?”
“吊死的。尸体还是我带人去滨大收的,摔得七零八落的,真是惨不忍睹啊。”
“我再问你,是谁把横路吊死的?”
刘星野裂开嘴笑了。“肯定是某些正义之士。”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问你,所谓正义之士是不是包括你小子?”
“老板,人家都说我是神探,我看你也不差啊。”
柳伯钊一只手放在桌上,脸色很严峻。
“你给我严肃点。星野,你这么干又多冒险,你知道吗?你是卧底,你的任务是潜伏,不是做梁山好汉。”
刘星野也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老板,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不要忘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还是一名中国的警察。地下党的责任我要负,警察的责任我也不能推卸。信仰我会坚持,但正义我也不会放手。”
柳伯钊的语气放缓了一些。“星野,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做事有轻重之分,如果因为这种冒险的行为暴露了你的身份,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老板,我会把握好分寸的,我不会在危及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冒险的。我在警察局之能够立足,是因为我有自己的原则,如果我不坚持这种原则,就没人会跟我了。
我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可靠的人,正直的人,我希望可以慢慢培养他们,把他们引到我们的组织里来,如果我放过了横路田三这种人,他们会对我很失望的,我还拿什么来说服他们加入我们?
另外,我也希望通过这种行动,考察他们,培养他们。事实上,这种事我没少干,在等待组织召唤的那段日子里,我就坚持这么干了,我想既然我现在无法做一个好的地下党员,那我就做一个除暴安良的好警察。
对于一个地下党人来说,背叛信仰是不可接受的,同样,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放过一个坏人也是不可接受的。
另外,如果像横路田三这种人逃脱了惩罚,滨江大学的师生们会很失望的,哈尔滨的广大市民也会很失望的,对我个人的失望倒是小事,可是,他们会对前途失望,对这个国家失望,对正义是否存在充满了质疑。
如果一个肆意凌辱中国女大学生的流氓恶棍就这么被放走了,那么,哈尔滨所有的中国人都会感到受到了侮辱,如果没有人替他们出头,这种事情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最后,这种侮辱感就会变成一种常态,长此以往,东北的老百姓慢慢地就会认命,而这种认命慢慢地就会变成亡国奴思想,这种后果是很可怕的。
我所做的并不多,只是把这个应该被处决的恶棍处决罢了,别看这样一件小事,但是,它却会让广大的市民感到有人在为他们撑腰,正义仍然存在于他们身边,他们就会感到有希望。
东北的老百姓被日本鬼子欺负的太苦了,我觉得我们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就做点,哪怕只做了很小的一点事情,对他们而言,都是非常巨大的鼓舞。
据我所知,现在不光是滨大,还有其他几所大学和中学里反日情绪非常高涨,有些大学正在酝酿着罢课,学生们要走上街头,向日本人讨还公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作为主犯的横路逃走了,对这些学生和群众来说,该是多么令人失望的事。”
柳伯钊听罢长叹一声。“星野,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能理解,可这事不应该你去做。”
“那该由谁去做呢?老板,咱们地下党会做吗?”
柳伯钊无法回答。
“咱们不会做,因为地下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像横路田三这样的渣滓不过是刑事犯而已,不该由我们地下党去管,我们不能因为横路田三这样的家伙暴露自己。
可是,如果我们不管的话,还有谁会管?
日本人吗?警察厅吗?
谁都不管,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吗?
别人可以接受,我作为一名警察不能接受。老板,地下党有地下党的任务,警察有警察的职责,我觉得那句话说的好:尘归尘,土归土,江湖的事由江湖人去做,警察的事交给警察去做。”
“星野,你就不怕暴露吗?”
“说到暴露,老板,地下工作暴露的危险性比这种事大多了。
其实,这种事和犯罪差不多,这方面我可是轻车熟路,我知道怎么做不会留下线索,警察和犯罪只是一线之隔。做这种事我可以选择,我可以控制,我可以选择今天杀他,我也可以选择明天杀他,总之,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除掉他,而不会让自己暴露。
但是,地下工作则不然,很多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选择,明知道会留下线索,但还得去做。比如这一次,明知道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我还得和老方接头,因为这可能是我唯一可以接触到他的机会,难道这一次不危险吗?”
柳伯钊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为过度使用大寒而职责,可是,如果事情再来一遍,他还得使用她,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本打算不让刘星野接触其他人,可是,为了和方克然接头,也只能让刚刚被唤醒不久的刘星野出马了。
的确,就像刘星野所说的那样,地下工作有很多无奈,很多情况无法控制,也只能身不由己了。
柳伯钊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才缓缓开口:“星野,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认为你这么干很冒险。今后遇到这种事,你要先向我请示,我们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他看着刘星野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让老百姓失望的。”
刘星野本想申辩几句,又放弃了,他点点头。“好吧。听你的,老板。”
柳伯钊说:“有一点你说的很对,由于横路事件,现在在哈尔滨市民中间反日情绪开始高涨起来,尤其是在校园里,这是我们应该利用的形势。我们要借助这次事件,宣传我们的抗日主张,争取更多的民众。在这种情况下,横路被处决是民心所向,是一件大好事。”
他一指刘星野:“你小子别得意,我是说这件事干的好,不是说你小子干的好。”
刘星野偷笑,心想还有这么偷换概念的,到底是老板,说话就是有水平。
他说:“行,老板,你怎么说怎么算,谁让你是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