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勇,你从哪里弄来的粮票和钱?是不是做坏事了?”这是李奎勇的爸爸李顺发正在问自己儿子,他在桌边敲敲烟锅子,盯着李奎勇,生怕这个大儿子不学好。
李顺发解放前是个力工,主要靠给城里饭店和作坊挑煤拉水为生,一天累个半死也不一定混个肚饱,三十多岁还打着光棍。到新中国成立,城里办起了工业合作社,他才在街道办的安排下进了仪器厂当了锅炉工,虽然还是和煤打交道,每天也是又脏又累,但好歹是个工人,是有单位的人了。后来单位里面看他人老实肯干,给他介绍了个寡妇,这个寡妇也是个苦人,解放前和男人逃难到bj,后来男人得病死了,就这样和李迎春搭伙过起了日子。隔年就生了李奎勇,李迎春中年得子,对这个儿子很是上心,希望他好好读书做个文化人,不要像自己一样出苦力。
“爸,这是我同学借给我的,就是我上次和您说的钟跃民,我也不想要,可是想到家里面弟弟妹妹就要挨饿了,我就只好接下来。”李奎勇心里有点委屈,十几岁大的孩子最受不得被人冤枉。
“真的?”李顺发下意识地问了一声,紧接着吐了一口烟:“哎,现在哪家粮食都不富裕,肯借粮食,都是过命的交情才行,你那个同学,钟跃民对你真是不错。你明天去和越民说,就说你爸爸我谢谢他,我们父子俩承他的情。等家里稍微宽裕点,这个钱啊得还给人家。”
“嗯,爸,我明天肯定和越民说。再说了我和跃民是铁哥们儿,我以后肯定双倍还给他。”李奎勇一口应承下来,“我先去供销社买点面回来,家底米缸都见底儿了。”
李顺发从桌上拿出一张五斤的粮票和一张毛票递给李奎勇,然后把剩下的踹到上衣兜里,道:“去吧,记得买高粱面儿,晚上喝粥。”
“知道了。”李奎勇拿了钱和布袋子撒丫子就出了门儿。
离李奎勇家两里地就有一家供销社,因为即将过冬的原因,店里面挤满了大爷大妈,都是在买大白菜和萝卜准备回家储备起来。这个时节的供销社也没有太多的商品可以卖,除了针头线脑,就是从外地运进来的白菜,萝卜,山芋,偶尔有一些从sd运过来的苹果和橘子,能让大爷大妈抢得打起来。
李奎勇直接从人堆里面钻过去,直奔卖粮食的柜台买了一袋子高粱面儿。出来的时候,他看见周长利在供销社外面低着头,来来回回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长利,你丢啥了。”
“奎勇哥,我,我把粮票弄丢了,呜呜······”周长利看见李奎勇眼泪儿一下子就下来了,“这是我们家最后一点儿粮票了,我一直攥在手里,生怕丢了,可是临了临了还是丢了。”
“丢了多少啊,几斤粮票啊?”李奎勇也一下急了,这年头啥东西都比不上吃的金贵,“在哪儿丢的呀?”
“就在这儿,我刚看见这边抢白菜打起来了,就看了一会儿,等人散了,我粮票就丢了。两斤杂粮面儿,家里弟弟妹妹还等着呢,我爸要是知道了肯定打死我。”周长利一边抹眼泪,还一边在地上到处找。
李奎勇一听,知道怕是找不回来了:“哎,刚才人多肯定是被人捡走了。”
周长利一听急了:“哥,这可怎么办啊,家里一点儿粮都没了。”
李奎勇把背在肩上的粮袋子放下来,掂了掂说:“我刚买了五斤高粱面,给你匀一点儿,先把今天晚上混过去吧。”
“这哪成啊,奎勇哥你家人口也多,家里也没有多少粮食,你给了我回家怎么办啊?”周长利连忙拒绝道。
“嗨,我家也断粮了,我同学钟跃民借了我一些粮票和钱,就是上次在巷子口那个。”李奎勇抢过周长利的布袋子,往里面腾粮食,“你也不用谢我,我们都是受了越民的惠了。”
“钟跃民······”周长利喃喃道。
“走吧,我和你一块儿回家。”李奎勇把粮袋子递给周长利。
沙沙,沙沙,此时教室里面静悄悄的,只听到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钟跃民正在进行四年级期末考试,语文实在不难,他写的有点索然无味,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估摸着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就在那儿撑着头打瞌睡,旁边李奎勇那个羡慕嫉妒恨。
最近一个月,钟跃民一直在帮李奎勇复习,把试卷上面的各种题型做分类解析,让原先脑子里面一团浆糊的李奎勇茅塞顿开,感受到了“顿悟”。他现在做题的时候虽然还有一些艰难,但是对于各种题目都不陌生,知道要填写哪些东西,不像以前完全凭运气,运气好得0来分,运气不好回家一顿打。只是在接受越民的教导的时候,奎勇幼小的心灵又受到了一千万点的打击,再次充分认识到了人与人智商的差距,他死活弄不明白,背不下来的课文古诗,钟跃民信手拈来,给他一二三四五六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让李奎勇意识到要紧紧抱着钟跃民的大腿,从此远离考试不及格,才能摆脱他爸的“竹笋炒肉”。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考完数学,班里同学个个都很兴奋,教室里面到处是嗡嗡的声音,同学都在讨论放假要怎么玩儿。试已经考完了,成绩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出来,这一个星期没有寒假作业,可以无忧无虑地玩,等成绩出来很多同学都要面临“男女混合双打”了。
“越民,你放假准备干什么呀?”崔洋突然跑过来,殷切切地看着钟跃民。
旁边李奎勇突然插话道:“越民要和我一起训练,下个月就要全市少年宫兴趣小组比赛了。”
“啊,越民你也参加少年宫了,我也在少年宫学跳舞呢。你们什么时候比赛啊,我到时候去帮你加油!”
“崔洋同学,你这样就不对了啊,我和越民都去比赛,你怎么只给越民加油啊,你这样不利于不团结同学啊。”李奎勇在旁边又起怪话。
崔洋瞪了一眼李奎勇,脸上红红的就跑了。
这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教室里面一下安静了下来。“同学们,大家考完试,今天可以早点回家了。”班主任话音刚落,下面就一阵欢呼。“静一静,还没说完呢,这个星期六少年宫有比赛,我们班上有一些同学参加,其他同学到时候可以去给他们加加油。另外,大家记得下下周一到班里来拿成绩单。”说完,班主任挥挥手示意同学们可以散了。
哦哦哦,班里同学把书包往身上一挂,三五成群的冲出教室。
钟跃民和李奎勇也一起往学校外面走着,李奎勇好像有什么心事,一直没有说话,钟跃民好奇道:“奎勇,你想什么呢,话怎么这么少?”
李奎勇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说:“越民,外后天就要比赛了,教练说少年组里面就你和我比较强,我希望你答应我,万一我们要是碰到一起了,你一定要尽全力。”
钟跃民很清楚李奎勇在想什么,李奎勇平时大大咧咧的,对朋友特别有义气,但是他对摔跤有自己的骄傲,他想要堂堂正正地拿冠军。钟跃民笑道:“你想的美,我才不会让你丫的呢,这个冠军我拿定了。”
李奎勇一听乐了:“呸,大言不惭,你哪一回赢了不是欺负我肚子里面没食儿,等我吃饱了冠军有你屁事儿。”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去了少年宫。